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暮春 二
坐在了畫屏東的煙雨亭里。
沈巧蝶看向了半江瑟瑟半江紅的畫屏湖，臉上的淚痕已干，她的眼神卻並未能堅定。
她的眼裡充滿了迷茫。
還有兩分悔恨——
若在四年前的那個三月三，沒有讓父親去退婚，現在的自己會是怎樣的呢？
聽說他登基為帝之後至今沒有立后……若沒有退婚之事，現在的自己本應成為他的皇后！
皇后……
這件事她已經數次幻想過。
然而幻想歸於幻想，現實終究是現實。
命運讓她偏偏就這麼錯過了拿原本唾手可得的皇后位，並再也找不回來。
三年前的那個冬天，在大雪飄飛的日子裡，她遠走他鄉去了越國。
通過她的努力，她成為了越國樞密院三院的大統領。
她所做的一切便是殺死李辰安為沈府報仇！
她很清楚自己根本沒有殺死李辰安的能力，所以她在還是樞密院三院密使的時候就派出了她最信任的丫鬟燕兒去吳國。
並花費了極大心思讓燕兒成為了吳國太子吳謙身邊的人。
又成了吳謙的女人！
她本以為能夠通過燕兒挑撥吳謙殺掉李辰安——
那時候的李辰安是寧國的攝政王，他就在吳國，那是最好的殺死李辰安的機會！
可吳謙這個廢物卻偏偏把自己給玩死了！
上吊自盡了！
燕兒也死了。
最該死的李辰安非但安然無恙，竟然他又憑那些詩詞俘獲了吳國沁公主的芳心！
他還獲得了吳國的友誼。
他的命不僅僅是好，還很硬！
失望的沈巧蝶並沒有就這麼放棄，她又將希望放在了荒國。
她給荒國牽線搭橋提供越國的糧食，希望的就是有朝一日荒國大軍能夠南下滅了寧國。
荒國已經佔據了寧國的九陰城，在她看來，荒國一旦解決了糧草的問題就必然對寧國用兵。
荒國的那位仲丞相接見過她，也答應了她接下來對寧國用兵的請求。
她本以為這一次萬無一失——
寧國之弱她是很清楚的，荒國騎兵之強，她也是親眼目睹的！
不管怎麼看，只要荒國對寧國用兵，寧國定然就會滅亡！
就算是李辰安沒死，他也成為了喪家之犬。
一個還沒來得及登基的皇帝就成了亡國之君……這個恥辱可以讓李辰安的名字載入史冊並遺臭萬年！
可她又萬萬沒有料到荒國獲得了大量的糧草卻遲遲沒有對寧國用兵。
她更沒有料到天下無敵的荒國鐵騎原來也是一個笑話——
荒人非但沒有踏入寧國一步，反而被寧國的小股軍隊給弄沒了三隻鷹！
其中還有荒國最強大的天鷹軍！
甚至就連荒國都城都被寧人一夜之間給弄了個雞犬不留。
聽說就連荒國的皇宮都差點被人家一傢伙給端了……
這個情報傳入越國的時候，整個樞密院都驚呆了。
越國朝野上下也驚呆了！
寧國何時變得如此強大了？
聰明如她沈巧蝶，她在一番仔細的梳理之後明白了寧國的強大正是從姬泰倒台，李辰安成為寧國的攝政王開始的……
那個在廣陵城裝傻十幾年的少年，他這時候才顯露出了他的才華。
還有他的獠牙！
沈巧蝶將最後的希望放在了越國，可她又沒料到越皇駕崩，太子殿下竟然跑了！
越國的形式轉眼之間變得錯綜複雜，而今越國已戰火四起。
整個樞密院幾乎收縮了在其餘諸國的諜子，樞密院院正封伯兮嚴令，樞密院上下向晗月公主效忠，並為晗月公主提供情報與保護——
樞密院有秘密消息傳來。
說趙晗月帥十萬神策軍獲得了寧國大敗荒人的武器和盔甲！
說趙晗月與李辰安之間的關係極為曖昧。
還說……越國丞相喬子桐就是李辰安的父親！
按照封大人的分析，有寧國在背後幫助的晗月公主必勝，那麼喬子桐的相位就極為穩固，樞密院必須在這最緊要的關頭站好隊！
這隊誰都可以站，唯有她沈巧蝶不能！
如果讓喬子桐知道她就是曾經廣陵城的那個退了他兒子婚書的沈巧蝶，她斷然是沒有活路的。
她只能回到寧國。
還不敢以真面目視人。
她並不知道李辰安今日會回到廣陵城，她原本就是想想看一看昔日的沈府，然後……離去。
卻不料在沈府門前遇見了他，還有那位昔日閨蜜鍾離若水！
他比曾經成熟了許多。
她比曾經又漂亮了許多。
他已經成為了寧國萬民擁戴的皇帝，卻依舊是那一身青衫，依舊……風度翩翩。
而她已從少女變為他的女人，褪去了昔日的青澀，那一眼間儘是雍容與高貴——
彷彿帶著一道明亮的光環，令自己難以直視，不敢多看一眼。
他們是如此的美好，而自己……卻成了無家可歸的野狗！
沈巧蝶的腦子裡冒出了野狗這兩個字。
她收回了視線，看了看自己這一身襤褸的衣裳，聞了聞身上散發出來的臭味兒，嘴角掛起了一抹自嘲的苦笑。
比野狗還不如！
就這麼認命么？
找到弟弟之後，就這麼一輩子如喪家之犬一般的苟活著么？
不！
「這不是我想要的！」
她忽的站了起來，身板漸漸筆直！
她捋開了遮面的亂髮，又看向了波光粼粼的湖面，視線漸漸堅定。
「如果命就是天註定……我亦要向天問個究竟！」
「憑什麼他們的命能夠那麼好？」
「憑什麼我就要這般卑微的活著？！」
「李辰安……」
「我不服！」
她狀若癲狂，卻不知此刻正有一人站在煙雨亭前。
那是一個年約三旬的穿著一身儒衫的搖著一把摺扇的男子。
這男子看著亭中的乞丐初時頗有些怪異，當那乞丐低吼出了李辰安這個名字之後，他的眼睛忽的一亮。
他一步上前站在了沈巧蝶的面前，嚇了沈巧蝶一大跳。
「你是……」
「我是能幫你改命的男人！」
沈巧蝶大怒：「滾！」
那男子笑了起來：「小妞……咦，洗洗應該還有幾分姿色，」
沈巧蝶怒視，一口唾沫向那男子吐去。
那男子身子微微一動，唾沫沒有落在他的身上。
他的面容陡然一肅，「你個女乞丐，莫要不知好歹！」
他一指落下，沈巧蝶兩眼一黑身子頓時一軟。
他一傢伙將沈巧蝶給抗在了肩上，轉身，消失於黃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