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雨軒落珠
一個時辰后,當七米感覺真氣充盈渾身舒暢之時聞到了一股清淡的飯菜香味,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聽見肚子竟不爭氣的輕聲作響。想想自昨晚上岸以來還沒有吃到一頓像樣的飯菜,他一邊搖搖頭站起來,一邊對著師父說道:「師父,什麼東西那麼好吃呀!可得給弟子留一點哦。弟子感覺快要餓死了!」
「真是個小饞貓!都留著呢,為師和賢侄都未曾動過筷子。快、快、快過來吃點東西。」
「看來此番唐門對您們師徒倆招待不周,都光顧著和七師叔比試,也未曾讓您們師徒倆好好吃點東西。」
七米幾步上前看見一桌子的飯菜忍不住搓了搓手準備伸手抓個雞腿來啃。師父呵呵一笑說道:「先去洗洗手再來吃東西。看來我家這小饞貓真是餓壞了。」
七米在一旁臉盆里匆忙洗了洗臉,用袍角擦了擦手,狼吞虎咽地吃了半碗飯,夾了幾口菜,便抹了抹嘴放下碗筷說道:「現在不餓了,打完再吃吧,否則吃太飽影響發揮。」說完伸伸懶腰站起身來。
唐軒微微一笑跟著站起來,一縱身摘下掛在房樑上的那柄大刀。「嘡」一聲從滿是灰塵的刀鞘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大刀,順手舞了幾下,閣樓里頓時寒光四射,令人不寒而慄。
七米見狀,不由得讚歎一聲說:「好刀,真是一把好刀。」
唐軒微微一笑並不搭話。
三人一同走出聽雨軒,來到樓前寬敞的空地上。
唐軒倒提大刀躬身行禮道:「請師叔賜教。」不等七米回禮,他便迅疾如風掄起大刀砍向七米。
七米見狀縱身一躍躲過偷襲,回首一招「破刀式」劈向對方,輕鬆化解了對方的攻勢。
唐軒見先機稍縱即逝被七米一招輕鬆地破解了,連忙側身躲過進攻,心道一聲好霸道的刀法。手上並不閑著,一招「青龍追月」全力以赴卷向尚在半空中的七米。
七米不知道對方武功路數不敢大意,便鉚足勁使出一招「破刀式」迎了上去。只聽見一聲脆響,兩人身影一觸即散。
唐軒感到虎口一陣陣發麻,那一刀似乎砍到了一處堅硬的鐵墩上似的,手裡的大刀差一點掉落地上。
七米也著實嚇出一身冷汗,唐軒的力道比自己估量的還恐怖。自己全力一擊才勉強擋住對方凌厲的攻勢,即便是雙手握著彎刀也感到虎口微微發麻。他不禁想幸好自己有內功加持,否則這第二招就得出醜。
唐軒感到一頭霧水,盯著一旁好整以暇的唐老先生喃喃自語道:「這怎麼可能?」
「老夫忘了告訴你,唐七這小子可是個內外兼修的高手,去年就已經突破了乾坤境,內功修為已和幾位師兄差不多。」唐老先生說。
「乾坤鏡!這怎麼可能?」
「說來話長,這小子機緣巧合巧遇絕世高手並被輸入幾十年的內力,之後又因禍得福中毒后突破了乾坤鏡。」
「五師叔,內功也可以進行傳輸轉移?真是聞所未聞。」
「不然呢,怎麼解釋這小子身上突然出現的內力?老夫曾聽聞前輩們提起過有此古法,快到古稀之年以為只是以訛傳訛罷了,卻有幸親眼見證世間還真有如此之法。不得不信呀!」
「原來如此!方才,我一直感到納悶,二師叔內外兼修怎麼就讓如此年輕的七師叔挺過了三十招。自從二師叔練成靈蛇劍法之後,我在他手下從沒有走過三十招。」唐軒說。
「賢侄刀法很不錯,可是這些年內功修為長進不大,自然沒法和內功深厚的二師兄比。」
「七師叔,不用再比試了,弟子甘拜下風。不出十年,七師叔一定可以冠絕天下。」唐軒說。
「才比劃了兩招怎麼就不打了?本少爺還沒打過癮。」七米問。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弟子已經看出了您的實力。弟子覺得再打下去就是自討沒趣了。七師叔能否將您的刀法給弟子展示一下,我想看看是什麼樣的刀法可以和靈蛇劍法一較高下。」
七米也並不推辭,道一聲「獻醜了」,便迅疾如風將蒼狼刀法從頭到尾演示了一遍。唐軒在一旁看得熱淚盈眶連聲叫好。等七米停下來,他便激動地說道:「這蒼狼刀法果真十分霸道。恭喜五師叔獨具慧眼尋得如此一個百年難遇的練武奇才做徒弟。這也真是咱們唐門之福!」
「好端端的幹嘛抹眼淚呀?」七米問。
「托七師叔的福,唐門復出指日可待。這是激動的呀!弟子三十年來一直為復出的理想努力,可這些年看到招錄進來的弟子越來越覺得希望渺茫,未曾想今日竟然看到了希望。」
七米向兩人行禮后恭恭敬敬地說道:「師父,唐門真是一諾千金,三十年來前輩所作出的承諾竟然能一代代咬緊牙關堅持下來,著實不易呀。真是令人佩服。作為唐門弟子深感榮幸。」
「言而無信不知其可也。百年唐門不僅僅靠獨步天下的絕技而是靠誠信走天下。」唐老先生說。
「弟子之前聽宋偉大人說過,飛龍鏢局也靠信譽闖江湖,只是眼下天下不太平,鏢局的生意越來越不好做了。」
唐軒長嘆一聲道:「戰亂紛飛,禍端四起,又豈止是鏢局生意不好做,太多人掙扎在生死邊緣。」
七米長嘆一聲搖搖頭說道:「是呀,我們此行就遇到一批被官兵逼迫下山打劫的獵戶。他們原本都是一些良善之人,最後居然被我給殺了。」
「倉廩實而後知禮節,衣食足而後知榮辱。天下之人但凡被逼到走投無路之時都會有一些非同尋常的想法,尋常百姓會起盜賊之心,群而聚之會起謀逆之心。如此,真正害他們的不是您,而是逼他們背井離鄉的官兵。」唐軒說。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可惜高居廟堂之上的帝王將相有幾人真把孟子說的這句話聽進去了!有誰把天下蒼生當一回事?」唐老先生說。
「前年五月,明教韓山童聚集教眾三千餘人準備起事。不料謀事不密消息走漏,官軍聞訊趕來將其殺害。其妻楊氏、兒子韓林兒乘亂逃脫。」唐軒說。
「最近有明教的消息嗎?」
「回師叔,據說在毫州、朱皋、息州等地活動頻繁。」
七米忍不住問:「師父,如果哪一天號稱『彌勒佛下生』、『明王出世』的明教一統天下會有什麼不同?」
「明教所謂『彌勒佛下生』『明王出世』的說法全無根據,只是拿來糊弄老百姓的。依為師看,也好不到哪兒去。」
唐軒搖搖頭說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對於老百姓來說或許只是廟堂之上的帝王將相換了一批人而已。」
「唉!不說了,拜託你的那套飛刀什麼時候可以弄好?」唐老先生問。
「弟子不出十日一定弄好。」唐軒說完,提起大刀上下好好打量了一番,突然雙手用力將刀身朝大腿上一拍,大刀哐鐺鐺鐺一聲斷成好幾節。
七米不由得長嘆了一聲說道:「多好的一把大刀,可惜了。」
唐軒樂呵呵的一邊撿起殘破的刀片,一邊說道:「師叔有所不知,弟子真正擅長的不是舞刀弄棍的功夫,而是追魂奪命的飛鏢。如今唐門復出指日可待,弟子留著這把刀有何用?倒不如就用這上好的寒鐵刀身為師叔打造一套稱手的飛刀,作為弟子的見面禮。」
「你,打造飛刀?」七米問。
「為師聽三師兄說,這十年他就只幹了一件事,就是在這山上聽雨軒閱書習字,負責打理這閣樓。」唐老先生說。
「下山做啥?弟子可不願意以郎中的身份行走江湖。好在隨著七師叔的加入,唐門復興的日子已經到來。從今往後唐軒願意追隨七師叔左右,有什麼差遣敬請吩咐,弟子一定赴湯蹈火絕不推辭。」唐軒說完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便從容不迫地下山去了,林子里傳來他中氣十足抑揚頓挫的吟誦聲:
出東門,不顧歸;
來入門,悵欲悲。
盎中無斗米儲,還視架上無懸衣。
拔劍東門去,舍中兒母牽衣啼:
「他家但願富貴,賤妾與君共俌糜。
上用倉浪天故,下當用此黃口兒。今非!」
「咄!行!吾去為遲。
白髮時下難久居。」
七米怔怔地聽著有些呆了。他隨唐老先生學過這篇《東門行》,深知其中之意,沒想到此情此景聽來又是另外一番風味,恍惚間眼見一個市井貧民、衣食不繼,決心鋌而走險的故事發生。想到死在自己刀下的人中或許真有一些類似這樣的人,竟然不知不覺中潸然淚下。
等激昂的吟誦聲漸漸消失在山林里,唐老先生側身看了看七米說道:「唐軒這弟子著實了得,飛鏢、問診、鑄造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也是出了名的怪脾氣,但凡他不想乾的誰也拿他沒辦法。這十年恐怕他已經閱遍聽雨軒一樓所有的藏書了。」
「真是個奇人。師父,弟子覺得剛才的比試未必像唐軒所說我會贏。他在刀法方面的造詣遠在弟子之上。」七米望著唐軒的背影說。
「的確如此,普通的招式贏不了你,可是他苦練的幾個絕招使出來又怕傷著你呀。」
「師父,這麼驕傲的一個人幹嘛心甘情願的認輸呢?」
「他不像二師兄一般好勝,兩招看出你的實力后,認定了你一定能在武林大會上取得令人滿意的成績,所以才不肯痛下殺手收拾你,甚至不惜將伴隨自己二十幾年的寶刀毀掉來為你鑄造飛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