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4章 登州城

「別緊張，」顓頊一面輕笑，一面將她的碎發別在耳後，「我答應過不會在大婚之前……就一定不會。只是，我得離開一趟，你放心，我很快回來。你留在國師府，不會有人敢上門招惹你。」

「這汪泉水之下，有我所布陣法，能養精蓄銳，補足氣力。人不進去，水是涼的，人一進去，水就是溫熱的。」

「你好好在這兒泡泡，洗去一身疲憊，叫初見來服侍你。」

溫錦連忙點了點頭。

他還是要去登州吧？

好在耽擱這麼多時間，蕭昱辰和鈺兒也有機會撤離登州。

「顓頊……」

顓頊已經起身，正欲繞出假山。

聞言，他回頭看著溫錦。

「早些回來。」溫錦輕聲道。

顓頊展顏一笑，周圍的溫度，似乎都溫暖了幾分。

紅梅更妖艷，黃梅更幽香。

「好。」他點頭答應，闊步離開。

溫錦閉了閉眼睛，緩緩吐出一口氣……還好還好，這關算是矇混過去了。

她脫去滿是灰塵的衣裳，跳進那池水之中。原本看起來清澈冰冷的池水，立刻變得溫熱，在這寒冷的冬季，水面上氤氳起熱氣騰騰的白霧。

空氣中瀰漫著臘梅冷幽幽的香氣，暖融融的池水不但溫熱了人的手腳，還有一股股溫煦的力量，從她的四肢百骸，湧向丹田。

溫錦不由自主閉目靜心。

先前，她神遊體外，都要靠自己主動靜下心來，專註精神，讓精神超乎軀體的轄制。

但此時此刻，溫錦毫不費力，彷彿被一股更大的能量牽引著，輕鬆自如的神遊體外。

她的神魂飄飄忽忽來到城門底下。

她抬頭一看，城門頂上正寫著「登州城」三個大字。

忽有喊殺之聲，沖著城門而來。

溫錦循聲看去……目極之處，有兵馬旌旗烏壓壓向登州城進發而來。

「朝廷大軍壓境，我們城中只剩不足兩萬人馬……這可怎麼辦？」

「要不，通知主帥副帥，請他們回援登州吧！」

溫錦聽到兩個將領的說話聲。

她的神魂，輕飄飄地來到城牆頂上。

說話的，正是站在城牆頭兒上，起義軍守城的將領。

「蕭大帥離開前，已經交代，倘若敵軍神勇，我們不必死守登州城，棄城而去，保存有生力量，才是正道。」守城主將李達沉聲說道。

一旁臉型瘦削，眉宇間一股子戾氣的大將常玉氣哼一聲，不忿道，「我知道蕭大帥用兵如神，但這仗打得也太窩囊了！」

「我們好不容易打下來的登州城，屁股都還沒坐熱！他們為何要帶兵離去？！把大軍都留在城內，這裡易守難攻，朝廷即便人多，也未必能攻得下來！」

李達皺眉看他一眼，「你既知道大帥用兵如神，何故懷疑大帥的對策？大帥離去必有原因！豈是你我能猜透的？」

溫錦深吸一口氣，他們說的蕭大帥，就是蕭昱辰吧？

還好還好……蕭昱辰和鈺兒接到她的通知，已經離開登州城了！就算是顓頊親自領兵而來，也不怕撞破了！

「呵，對策？怕是被國師嚇跑了吧？」常玉臉上戾氣更重，「國師再怎麼厲害，也不過是肉體凡胎！他們若是怕國師，那不如趁早拍屁股解散！」

「呵……」溫錦倒吸一口冷氣，嚇了一跳。

倒不是被這常玉的話，而是被站在常玉身後那個人！

雖然五官長得一模一樣，但溫錦一眼便認出來，這人是顓頊！

「嗨……嗨，哈哈，好巧，我在你書房後頭那溫湯池子里泡著，不知怎麼就到這兒來了，如今看來，我是跟著國師你來的呀！」溫錦笑眯眯地朝顓頊打招呼。

她知道旁人看不見她，卻是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顓頊。

她連忙低頭看自己的身上……說到泡澡，她泡澡時，只穿了褻衣，她飄離出來的神魂不會也……

呼，還好還好，她低頭沒看見自己的軀幹，只有一團白霧。

溫錦再抬頭，卻發現顓頊根本沒看她，而是側耳專註聽著守城大將的對話。

李達道，「國師不是一般人，與他作戰，不能只憑一腔勇武，你恨他，我明白！但不能感情用事！打仗還要靠策略！靠兵法！」

「你不明白！我妹子被抓走了，我未婚妻……也被抓走了。我夜裡睡覺，根本不敢閉上眼，閉上眼睛，就是她們滿身是血，哭著向我求助……」

常玉說著，狠狠捶了下牆頭，他的拳頭都捶出了血，他自己卻無所察覺。

溫錦神情複雜地看著顓頊。

她飄到顓頊面前，揮了揮手，「嗨，國師！」

顓頊無動於衷。

溫錦又低頭朝他耳根吹氣……顓頊仍舊毫無反應，甚至眼睛都沒眨一下。

「哈，明白了，你也看不見我？」溫錦嘀咕道。

「不對啊，李將軍！你看！朝廷兵馬也太多了吧？！」常玉忽然眺望著城牆外，烏壓壓大軍壓境的朝廷兵馬。

溫錦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烏壓壓的全是人頭，那旌旗迎風招展，簡直遮天蔽日。

「這大軍，恐怕有百萬之眾吧？朝廷從哪兒，調派這麼多兵馬？就為了圍攻一個登州城？」常玉臉上的戾氣，被震驚所取代。

李達咕咚咽了口唾沫，「撤……撤退！這還怎麼守城，根本沒法兒守啊！」

「報——」

「報將軍，西城門也被朝廷兵馬圍困！」

傳令兵跑得氣喘吁吁，還沒跑到，就連忙報信兒。

「前、前後夾擊？！連撤退之路都沒留？朝廷這是要把我們全殲在登州城啊！」常玉惱恨的聲音里，帶著絕望。

溫錦皺眉看向顓頊。

只見顓頊臉上，露出高深莫測的笑。

顓頊站在李達和常玉兩人背後，兩人卻無所察覺。

看來顓頊用了障眼法，城牆上的人看不見他。

「他們怎麼還不攻城？」常玉盯著城門外的兵馬，狐疑道，「他們在等什麼？」

「難道在等我們主動投降嗎？」李達皺眉道。

「哈！」常玉露出凄涼絕望，卻視死如歸的表情，「我常玉，寧可戰死，也不會向朝廷投降！只是妹子，英子，我不能給你們報仇了！但我來陪你們了！黃泉路上，你們不必害怕了！」

「弓箭手準備！」

「投石機準備！」

「火油火箭準備！」

常玉振臂高呼，帶著決絕的氣勢，決意戰死在這登州城。

「好！好兄弟！不求同生，但求同死！」李達也朗朗一笑，「你我本是斗升小民，能做出這一番成就，此生，沒有白活！兄弟們，既然朝廷不給我們留活路！」

「今日，我等當戰死此地，誓不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