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拭目以待，一念生死
雖然那日與安闐談崩，但終究是小事，山澤殿中安誠待到韓月登門提出要求，先是微怔，隨即二話不說來到浮空小島與安幕風會面。
還是那句話，安幕風雖然不懂陣道，但卻要做主道場陣法，只要安誠肯聽，靈石十五萬他的！
安誠對此感到驚喜還有煩惱，咬了咬還是同意了，畢竟「外行人指定內行人」這事還真就見怪不怪，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
要怪便怪他自己站得不夠高！
如此，安幕風與安誠進行一番『友好』溝通，商議諸般事項，彼此之間有一番了解，當即同意定契。
符契由韓月謄寫，安幕風所言條件有些過分嚴苛，基本安誠只聽安幕風，彷彿自己淪為了一工具人……
但沒辦法，誰讓東家出手大方，陣法花費完全往高階陣法靠！
他一年俸才一萬靈石，而這一筆單子，他可以賺足十五萬靈石，更能利用寶材，供他鑽研陣法，實無理由拒絕。
符契定下后，安誠當即去招募人手，以他境界也能請來一二名同僚輔佐，至於鍊氣修士更是有百數名供他差遣，根本不缺。
而安幕風與韓月則往其它寶殿而去，找上在吟月峰相識七名兄弟，商量一下，七名皆是願意相助。
畢竟他們承這份靈藥人情，便是免費也是願意的。
如此一來，安幕風對於道場陣圖，可以說是盡在掌握。
這裡事剛結束，安闐也聽聞此消息，微微一怔，沒料到安幕風盡直接放棄高階陣法不用，而用這等價格去安排次等陣法。
其中自有差距，說不客氣的話，好的高階陣法便是面對紫府大妖亦有抵禦之能，而中階對此等大妖簡直好若木屋草廬，不堪一擊。
差距不是一星半點。
安闐冷笑一聲，對安幕風選擇覺得可笑，不修高階陣法，那靈山道場落在他手中簡直是浪費！
此人愚不可及，太過保守了！
此事造成的影響遠比安幕風想像大，練氣修士頂多爭論一二句，但整個三十六峰築基修士都聞風而動，對此探討。
更關注此事是一干紫府修士，他們本就是對此道場心存覬覦，也有這能力介入其中，只是不好明目張胆動手。
他們僅是冷眼旁觀，區區中階陣法不被他們放在眼中，成功又何妨？
倘若失敗，他們必定出手，讓此人欠下巨額債務，如此一來，道場能得，人亦可得。
是的，收服一個異靈根天才，誰不會心動？價值比准紫府靈山有過而不及。
數日後，正在組織人手趕赴靈巽崖的某人，此時莫名感受到一絲戰慄感。
無瑕理會這奇異感覺，安幕風御使獅鷲，號令百獸暫時遷居一處，而後百數修士盡數投入道場，各職其司，搜羅天材地寶，結合採買所需，鑽研合適陣圖。
陣圖還是個胚子，塹無定名，乃是由最少上百道不同陣法，大陣小陣輔陣環環相扣，聚靈合勢於一處，契合洞天靈脈，方能圓滿陣圖。
煉陣與煉器，在這點沒什麼不同之處，不過以固定寶材或小陣，組合在一起，融會貫通，形成獨一無二的玄妙陣圖。
所以，整個過程，必須商量著來，哪些小陣配合嵌位，更是除了安幕風與安誠，沒人知道。
安幕風對靈巽崖爆發所有熱情與幹勁，還有一種莫名壓力，因為他很清楚，整個玉瀾山無數雙眼睛都盯著他。
不，準確來說，是盯著這處靈山洞天！
但苦的不是他安幕風，而安誠，後者是真不知道，原來靈石是這麼不好賺的。
他想過安幕風會幹涉，但沒想到竟然到了這麼離譜的程度。
整個選陣過程，安幕風指手畫腳，偏偏其人真不懂陣道，毫無基礎可言，問安誠幾度崩潰。
大哥，我不是你師尊啊！
最開始的半年，安誠有過破口大罵的衝動，但想到對方境界，忍了。
有過撂擔子走人的衝動，想到契約賠償，又忍了。
最後，他只能將一本陣道心得珍而重之交給安幕風。
拜託你，懂懂再來！
此時他是真的感到生活不易，後悔當初為什麼簽訂契約，完成這筆交易，少說折壽十年啊！
忍無可忍，無需無忍時……安幕風的陣法終於入門了。
安誠想哭，只希望這位大爺內斂一些。
可惜往往事與願違。
安誠遭罪，但安幕風卻樂在其中，想道這一步是真的走對了。
雖然他這個陣法入門還是半吊子，僅限對整個靈崖洞天，真的足夠了。
於是後半年，安幕風開始發力，憑藉山河圖與此處寶材，開始提出妙思，雖然陣理粗糙，但有工具人安誠在旁，總能得到可行之法。
他正是看中這一點，否則他找安誠幹嘛？
安誠無疑感到痛不欲生，逼到這個份上，他已經心死如灰，任由安幕風擺布，如牽線木偶般埋頭苦思組合陣型。
如此一來，一幅幅陣法持續嵌入靈巽崖洞天，遍布三千里山河，日漸尾聲。
一載光陰流轉，四季變遷。
靈巽崖洞天，山明水秀，風光旖旎，在三千里山河中央，一隻威武獅鷲懸浮於半空，一道人大袖飄飄立於背上，身上劍氣清霄，貌若朗月。
而在左旁青葉舟上，安毅，安斐，安婷，安寧，默然徹諸兄弟也在此處俯瞰大好山河，議論紛紛。
右旁安誠與他的鍊氣弟子幾位，正立於青舟上，前者臉貌儒雅，著文士袍，只是此時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躺在靠椅上。
安誠朝著獅鷲背上青年喊到：「你決定要一氣激活三百六十五陣？若是失敗，全盤崩潰，那可是將近二百萬靈石啊！」
「我可不是為區區十五萬靈石，這是憑著良心最後提醒你，不妨一步步激活，雖然陣法平庸了些，但好歹是中階陣法啊！」
「無需再言，後果我自承擔！不會缺了你的靈石！」安幕風大袖一拂盪起罡風，沉聲打斷道。
安誠撇了撇嘴，收聲不語，二人關係差顯而易見，不過無論事成與否，他已經無所謂了……
安幕風俯瞰一方洞天山河，平靜道：「韓月！」
「明白！」韓月在青舟俏臉凝重，取一枚同心玉佩，朝內傳音：「諸位道友，開啟陣法。」
隨著一聲令下，頃刻間一方靈巽崖洞天風雲變化，那繁木茂嶺間，大地上浮現無數光影，升騰上空，呈現各色彩芒的六芒星法陣。
大大小小一共三百六十五道陣法錯綜複雜，亂中有序，分佈於三千里山河，形成一幅夢幻玄妙之景。
安幕風看著這一幕，拳頭在袖口攥緊，這一年來緊趕慢趕，主動追加度支，最後發展到三百六十五陣，整整二百萬靈石。
便是與安闐一開始所言的高階陣法度支也相差無幾，但這不過是區區中階陣法啊！
這方陣圖傾注他大量心血財力，還是用如此激進的方式開啟，若是失敗，便是對靈脈也有莫大損害，代價之大難以挽回。
要知道，這靈巽崖洞天，雖然名義上是他的，但誰都清楚，沒有整個玉瀾安氏為靠山，他拿不下！
但……
安幕風拂了拂袖，沉聲道：「開始！」
隨著他一聲令下，三百六十五道陣法齊齊一震，光暈漣漪，山河最外圍處，氣機光痕開始流轉，一圈又一圈，沒著法陣繞轉周天，向里聚攏。
安幕風閉上雙眸，屬於天人那一部分於《山河圖》中畫筆江山。
所有在空中修士都是舉目望去，看著法陣逐一勾連共鳴，互通氣機，一道接著一道，一輪續著一輪。
速度漫長卻始終朝著中心輪轉，卻直讓眾人心驚肉跳，生怕某道陣法下一刻便會頓止，從而前後失據，靈機紊亂。
這關乃是是陣法上『融會貫通』。
一子輸滿盤皆輸，便會出現可怕的連鎖反應，讓所有法陣被迫波及，徹底半癱殘損。
一旦如此，他們一年來所有心血都是白瞎！
近乎所有陣法師都提出反對建議，因為若是一步步布陣激活，他們還是有信心完成中階陣法的。
但有安幕風卻一意孤行，一氣呵成所有陣勢，這就很沒有信心。
成功概率，簡直是比五靈根築基還難！
百多名鍊氣修士分佈監察著陣法走勢，任何情況都每一時間稟告到韓月處。
韓月手持著同心玉佩，其中一道道傳音接連響起。
「東方位，聚靈法陣功成。」
「西北位，降煞靈陣嵌合！」
「西南位，斂痕隱門陣功成！」
韓月呼吸不由急促幾分，他看了眼閉目養神，神情平靜的安幕風，暗自慚愧。
這氣度，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啊。
她當然不知道，安幕風此時正天人狀態下，御使《山河圖》反覆查缺補漏，不放過任何一個小微瑕，始終走在所有陣師最前方。
三百六十五道陣法，越到後頭勢力越發沉凝凶烈，一個不留神便會出錯，直接「爆炸」。
隨著法陣氣機的迸發遞進，安幕風神識催動到極致，以造物主下偉力將所有法陣逐一穩固，不徐不急前往著。
這最後一步的融會貫通，看似短暫不過一日一夜，但眾人內心卻俱是緊張萬分。
又到一日天明時分，眾人齊齊朝下望去，那是一處整整千丈方圓的巨大星芒陣懸浮山間，四面八方無數細密如電芒的瀾光蔓延，忽明忽暗，隱而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