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8章 其他人的聖誕
斯內普晦暗的目光落在這位中年婦女臉上,下意識地從這張面孔中找尋莉莉的痕迹,她們是血脈同源的親姐妹,不可避免地出現些相似的地方。
只是他想象不出莉莉這個年紀的相貌,自然無法從佩妮身上看到熟悉的影子,包括那雙眼睛。
「好久不見,佩妮·伊萬斯,或者我現在應該叫你……德思禮夫人。」
聲音低沉的問候在冬日裡的冷風裡迴旋,扯著人的記憶往前回溯,時隔幾十年,佩妮仍然清晰地記得第一次看見這個男人的那天,她知道了自己妹妹是個女巫,那種神奇力量被稱為魔法……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和往常一樣,伊萬斯家的兩姐妹闖入幾乎沒有人的遊樂場盪鞦韆。
在那種被稱為魔法的力量幫助下,莉莉在鞦韆盪到最高處時鬆開手飛到空中,歡聲大笑著撲向天空,她並沒有重重地摔在柏油地上,而是張開雙手像鳥兒一樣在空中滑翔,滯空停留了很久,最後輕盈落地。
「莉莉,別這樣!媽媽叫你別這麼做!」旁邊的姐姐重複著這些話,因為某種莫名的情緒,語氣不自覺有些暴躁,「媽媽說不許你這樣,莉莉!」
「可是我沒事兒,佩妮。」莉莉咯咯笑著。
「你是怎麼做的?」佩妮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里是止不住的艷羨。
「我也不知道。」
就在姐妹兩人說話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裡跳出來個男孩,穿著怪模怪樣的衣服,頭髮很臟,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缺乏禮貌:
「這不是很清楚的事嗎?你是個女巫。」
……
女貞路街頭吹來陣陣冷風,這扇門的後面,德思禮家的晚餐食物透出縷縷香氣。
斯內普哪怕不用攝神取念,也能知道這位中年婦人腦海中閃過的畫面,他記得這位婦人年輕時候的樣子。
那時候她還不是德思禮夫人,她的名字叫佩妮·伊萬斯。內心渴望魔法,面上卻表現得不屑一顧,甚至有些憎惡,求而不得的痛苦折磨著她,就連擁有魔法的人也被她恨上了。
「我知道你是誰!你是斯內普家的那個小男孩,住在河邊的蜘蛛尾巷,那個髒兮兮的地方!」
「……」
「壞傢伙,騙人!根本沒有什麼霍格沃茨!」
「……」
「你穿的那是什麼?你媽媽的衣服嗎?真滑稽!」
「……」
「用不著你去找鄧布利多,莉莉!你以為我願意到某個荒唐的城堡里去,學著做一個……一個怪物?」
「霍格沃茨?那就是你要去的地方,一個專門給怪物辦的學校,你和那個姓斯內普的男孩……怪胎,你們倆都是怪胎。幸好把你們跟普通人隔開了,那是為了我們的安全。」
「你以為我想成為一個怪物?」
「寫信給校長?」
「我沒有!我沒有求他!」
「你們偷看了我的信?」
「那是我的隱私,你怎麼可以!」
「你們兩個怪物溜進了我的房間!」
「怪物!」
「……」
斯內普記憶里的佩妮總是暴躁刻薄,對妹妹的嫉妒扭曲成對巫師和魔法的恨意,其中不乏對自己的侮辱咒罵,但現在回想起來,在漫長時光的拉扯下,所有印象都變得有些失真,最終只匯做莉莉的那句感嘆——「她是我姐姐!」
佩妮露出驚恐的表情,雙手緊緊握住門把手,聲音顫抖卻還是拿出強硬語氣質問道:「你怎麼找到這裡的,你來做什麼?!」
「放輕鬆,德思禮夫人,我來取一些東西。」
「什麼東西?」
「一些記憶,關於莉莉童年時期的記憶。」
斯內普的聲音放得很輕,彷彿雪花落在地上,悄無聲息。
佩妮的眼神逐漸失焦,表情慢慢獃滯,陷入一種無知無覺的狀態,她好像做了一個夢,一個平平無奇的夢,夢裡的斯內普詢問自己有沒有什麼心愿。
她說想要一頓豐盛的聖誕晚餐,她準備的食材太多了,有些處理不過來。
她說想要達力減肥瘦下來,學校老師說他過度肥胖。
她說想要弗農身體健康,他前些時間體檢查出來脂肪肝。
「……」
幾分鐘以後,冷風捲起幾片雪花落在佩妮臉上,受到寒冷刺激,那雙淺色眼睛下意識顫動幾下,站在門口的家庭主婦隨即從恍惚中回過神來。
佩妮看了看四周,空蕩蕩的街道只有雪花飄落,沒有任何人影,她皺了皺眉,懷疑是自己太累了,以至於產生了幻覺。
關門回到廚房,佩妮驚訝地發現所有食材已經處理好了,那些蔬果被切分成最標準的大小,整齊碼放在案板上,需要腌制的火雞和肉排已經顯露出最合適的顏色。
佩妮抬手想揉揉眼睛,發覺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件東西——
一個透明的玻璃藥瓶。
……
戈德里克山谷。
金色的街燈已經點亮,房屋店鋪之間的聖誕裝飾閃閃發亮,村民們來來往往,笑鬧聲此起彼伏,誰也沒有發現,一個身披黑袍頭戴兜帽的神秘男子從旁邊匆匆走過,積雪上沒有留下任何腳印。
穿過巷子,沿著街道往前走,經過幾間店鋪,斯內普來到一個小教堂前面,彩繪玻璃泛著珠寶般的光輝,裡面傳出頌歌的些許餘音,教堂前面的空地上,豎立著一塊刻滿名字的方尖石碑。
斯內普從旁邊經過的時候,那塊石碑化作了三個人的雕像:一個頭髮蓬亂、模樣邋遢招人厭惡的男人,一個長發披肩、容貌美麗的女人,還有一個嬰兒。
斯內普其實根本不想看旁邊兩人,餘光還是瞥見了那個討人厭的嬰兒,那時候他的額頭還沒有閃電形狀的傷疤。
來到教堂後面,穿過一扇窄門,沿著小徑往前走,一排排冷硬的墓碑映入眼帘。
雪花落在地面,彷彿鋪了一層銀毯,僅剩幾顆冒出頭的灌木,也光禿禿地結了冰,教堂的彩繪玻璃在銀毯上投下彩色光斑,給黑暗寂靜的墓地增添了幾分柔和,削減了死亡那股陰冷的氣息。
斯內普駐足停在原地等待。
等待墓地積雪再厚一些,等待教堂里頌歌的聲音停歇,等待天色徹底暗下來,他也說不清楚自己在等什麼,或許只是單純的不敢去面對,不敢打擾那個人的安眠。
許久以後,斯內普緩緩呼出一口白氣,邁步走進墓地,目的明確地走向最裡面,視線掃過一塊又一塊的墓碑,艾博家的,鄧布利多家的,伊格諾圖斯家的……
最後是波特家的,上面刻著:
「莉莉·波特
生於1960年1月30日
卒於1981年10月31日」
12月底的寒冷空氣湧入肺里,斯內普聽見心臟勻速跳動的聲音,沒有預想當中的悲傷,也沒有什麼劇烈的情緒波動,他只覺得這裡的氣溫過於冰冷。
「我去看過你姐姐了,現在成了個愚……」斯內普頓了一下,最終沒有說出什麼貶損的詞,「成了個家庭主婦。我問她有沒有什麼心愿,她只想著那倆肥豬父子,完全沒有小時候的機靈了……」
「我給她留了一個藥瓶,裡面加了蟾蜍的糞便。」他的聲音稍微放鬆了一些,「魔藥學二年級的知識,你知道的,能夠平復德思禮父子過剩的食慾……
「伏地魔以父親的骨、仇敵的血和僕人的肉作為復活材料,我想你肯定接受不了,所以改良了復活儀式,更加乾淨,也沒有黑魔法的負面影響……
「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飄雪落在黑袍和兜帽上,像是純白絨毛圍巾,斯內普感覺冰冷逐漸滲透進身體里,將那些想要翻湧卻沒能湧出的情緒徹底封凍。
他取出魔杖,點在墓碑頂部。
後面的墳墓裂開一條縫隙,一小縷灰塵應召喚升到空中,隨即落進一隻透明玻璃瓶。
……
格里莫廣場12號,布萊克老宅地下廚房。
「唐克斯的守護神變成狼了?真的變成狼了嗎?」
「如果你再問一遍,我就把這顆甘藍塞到你的嘴裡,拍照並且用顯影藥水洗出來,你孩子出生第一眼就會看到這張照片。」盧平用手裡的甘藍比劃了幾下,聲音帶著些惱怒,一反往常的溫和模樣。
「我只是核實一下。」小天狼星根本不在意他的威脅,笑呵呵的,「守護神咒是很神奇的魔咒,人們通常認為,實體守護神的形象代表了巫師內心的某種意象,過去也曾經有過一些守護神發生變化的例子,你要聽聽嗎?」
「不管是魔咒學還是魔法史,我的成績都比你好。」
「誒,布萊克家的藏書比較多,我能查到的案例也更多嘛。」
「謝謝,不用了!」盧平惡狠狠地切削著手裡的甘藍。
「好吧,待會兒我去找唐克斯聊聊,或許她對這些案例比較感興趣。」
「……」
盧平捏緊手裡的小刀,眼裡閃動著危險的光芒。
小天狼星趕忙抿嘴表示不再說了,但只堅持了幾分鐘,沒過多久又開始拐彎抹角聊起守護神咒的事情。
喬治和弗雷德坐在壁爐前面,饒有興緻地點燃狐媚子的尾巴毛,等待飄出難聞噁心的氣味,又慌張地扑打空氣,生怕給媽媽聞到。
不遠處坐著的比爾和芙蓉正在討論未來的事情,婚禮應該怎麼策劃,下一個聖誕節到誰家去過,他什麼時候去巴黎拜訪她的父母家人……
角落裡的珀西和查理表情愁苦,魔法部停擺,火龍相關貿易至今還沒有恢復。
韋斯萊夫人在灶台邊忙碌,圍裙飛舞,彷彿芭蕾舞演員旋轉時飄蕩的裙擺。
莫麗跟著收音機哼唱,時而朝廚房水池方向瞥兩眼,無所事事的男人們正圍坐在那裡處理球芽甘藍,切得亂七八糟的甘藍堆在一起,壘起成一座小山。
門廳里,紅色的帷幕敞開,布萊克老夫人的畫像就露在外面,像是普通家族長輩的肖像一樣,從早上開始,一整天都很安靜,沒有尖叫,沒有怒罵,沒有歇斯底里。
雪花在窗外靜靜飄落,房間里回蕩著塞蒂娜·沃貝克的節日廣播,歌聲從收音機中婉轉流出,
又是一年聖誕。
……
「喏,啤酒。」
漢娜·艾博聲音輕細,不情不願地將一杯啤酒放在桌上,嗅著濃郁的酒氣,忍不住皺了皺鼻子。
老湯姆接過啤酒喝了一大口,舒暢地呼出一口酒氣,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
破釜酒吧地理位置特殊,門口出去就是麻瓜街道,後面通往對角巷,對角巷又挨著翻倒巷,魔法界的局勢越來越緊張,來這裡喝酒聊天的客人也越來越少,親友們看著酒吧老闆越來越憔悴,所以在這裡舉辦了一場聖誕晚會。
此時破釜酒吧里擠了一群人,老湯姆的親人朋友都在這裡了。
漢娜作為親戚家屬,跟著母親來參加晚會,她不愛喝酒,所以就擔任了侍者,和其他幾個未成年的小輩一起,負責給客人們倒酒。
幾十年來維繫的老顧客,喝酒聊天,打牌嬉笑,吹噓他們年輕時候的事迹。
破釜酒吧很久沒這麼熱鬧了。
「那年魁地奇世界盃,我差一點就能拿冠軍了!」
「得了吧,你在替補席都沒上場。」
「所以說差一點呀!」
漢娜倚靠吧台,聽著這些上了年紀的老巫師吵吵鬧鬧,覺得這跟霍格沃茨的聖誕晚會沒什麼區別,他們在學院長桌邊上也是這樣嘻嘻嘿嘿。
酒吧里的燈一直亮到深夜,這些老巫師都喝得面紅耳赤,有人已經神志不清地趴在桌上了,剩下的人還在吵鬧。
「我畢業的時候,好多女生給我寫情書……」
「放屁!明明是你給別人寫情書,結果第二天被皮皮鬼在盥洗室找到,當著全校師生的面念出來了!」
「我要跟你決鬥!」
最後一位勉強站著的顧客被老湯姆掀翻在地,他轉過頭看著自己的家人們,打了個酒嗝:「我有個消息想告訴你們,我打算退休了,看你們誰想接手這個破釜酒吧,沒人的話就關掉,把店鋪租出去。」
「什麼?」
親戚們全都愣住了。
漢娜看著這位上了年紀的親戚,他笑得很難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