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誰念西風獨自涼6
第455章誰念西風獨自涼6
從京都到山陽,路程並不近,一來一回少說也得接近倆月,楚珂耐著性子等消息。在這中間,她母親讓她回家一趟,他給拒絕了。
不是她冷心冷肺,而是生奕哥兒的時候,發生的事情,她實在是沒有辦法原諒。徽瑜都能為她做出那樣的事情,可是她娘家卻只想著再送一個族裡的女孩過來。
當時她在生死邊緣掙扎,家裡人還要往他身上捅一刀,她不是真的木頭,不是感覺不到疼,只是習慣了。
「夫人又送信回來了。」水仙輕嘆一聲,將手裡的信遞了過去。
楚珂抿著唇看著那封信,良久才才拿過來,這幾日總也睡不安穩,面容就透著幾分疲憊。望著炕桌上的新封,更讓她倍感頭疼,終究還是問了一句,「你可知道令國公府出了什麼事情?」若不是家裡出了事兒,只怕也想不到她這個女兒。
水仙搖搖頭,「奴婢倒是跟送信的打聽了兩句,但是什麼都沒問出來。」不過,那送信的支支吾吾的,看著奴婢也不敢抬頭,言語里露出一句,「府裡頭好像有客人。」
楚珂眉頭輕皺,抬頭看向水仙,「什麼客人?你不用遮遮掩掩的,直接說吧。」
「說是出了五服的遠房親戚,家裡遭了難上京來投親的,家裡頭有個女兒,跟……跟大姑娘倒是有兩三分像。」水仙說不下去了,垂著頭大氣都不敢喘,只是心裡氣的狠,眼眶都紅了,府里也太欺負人了。
楚珂輕笑一聲,「是嗎?這可真是好事啊。」
「王妃,您別生氣,氣壞了身子可使不得,那不過就是魚目,豈能跟你比?」水仙輕聲勸說道,這樣的事情瞞是瞞不住的,王妃不肯回家去,只怕夫人過幾日就要上門了,要是到時候直接把人帶來,王妃這裡絲毫不知情,毫無準備之下還不曉得會如何。倒不如她先把事兒給透出來,王妃也有個準備。
「我不生氣,有什麼值得生氣的。」楚珂淡淡的說道,然後看著水仙,「你回府一趟,去告訴她們,要不想沒了我這個女兒,就讓她們把心思收一收。若是再這樣,從此後我跟令國公府再無干係,是死是活,是好是壞,不用他們管。也不用整天想著,那些個髒的臭的真的假的都往這裡送。既然跟大姐姐有緣分,就讓他們送去給大姐姐做個伴吧。」
聽著這話,水仙忙連生應了,「是,奴婢這就回去。」
楚珂點點頭,又道:「要是有人為難你,你大可不用客氣。如今你也是王妃身邊的大丫頭,該有的氣派就拿出來,就算是我娘家……也不帶這麼欺負人的,大不了從此後恩斷義絕。」
水仙紅著眼退了出去,楚珂木木的坐在那裡,她真是一點都不覺得難過,一點都不難過。
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人會理解她的心情,一個總被人不停地遺忘,不停地想要替換,生存的價值就是替家裡頭佔住一個王妃的位置。
水仙從令國公府回來,臉上帶了巴掌印。這丫頭怕主子傷心,還特意敷了一層粉,可是這印子太深了,還是沒能全部遮掩住。
楚珂望著那巴掌印,問道:「誰打的?」
「奴婢沒事兒,只是一巴掌。您別生氣。」水仙生怕主子回府里惱,連忙把臉側了側,她本不想自己進來的,但是她不進來回報,只怕主子想的更糟糕。
「是誰?」楚珂又問道。
「是……羅媽媽。」水仙低頭輕聲說道。
「你去休息吧,晚上不用當值了。」楚珂揮揮手讓水仙下去,對於別的事情問也沒問一句,只看著巴掌印,她就知道家裡頭是什麼意思了。
水仙無奈之下倒退出去,門口遇上了豆蔻,忙拉著她說道:「你晚上值夜的時候小心點,別睡死了。」
豆蔻點點頭,看著水仙臉上的印子就有了幾分惱火,「我知道了,你快去休息吧,我哪裡還有藥膏,就在匣子里放著,你自己取來抹了很管用的。」
「嗯。」水仙點點頭。
「水仙,誰打的你?」豆蔻問了一句。
「是夫人身邊的羅媽媽。」
豆蔻咬牙,「又是這個狗奴才。」
「別生氣了,不是大事兒,我先走了。」水仙拍了拍豆蔻的手這才走了。
豆蔻看了看水仙的背影,又回過頭來瞧著正房的門帘,心裡頭恨不能那府里的人挨個的給一巴掌,太欺負人了。
到了第二日,令國公夫人親自來了,身邊帶著那個肖似楚婧的女孩。
楚珂眼睛都沒抬,「告訴門房的人,若是把不相關的人放進來,就不用在王府當差了。」
豆蔻一愣,隨即就出門吩咐下去,同時心裡也鬆了口氣,又覺得十分的解恨。夫人那樣高高在上的人,只怕是再也想不到,她們王妃是見也不見她一眼的,哼!
「王妃,世子一早就去校場了,吩咐了身邊的小廝過來說早飯不陪著您用了,午飯過來陪您。」豆蔻眉梢之間帶著歡快的說道。
「你派個人去跟世子說,讓他中午不要回來了,就說我中午要出去訪客,免得他來回奔波辛苦。」
「是,奴婢這就去。」豆蔻知道王妃今兒個中午不出門,這麼吩咐不過是希望世子不要回來撞上夫人而已。
終於走到這一步,楚珂心裡也說不上是什麼滋味,這就算是跟娘家決裂了吧?
把自己的親生母親擋在了府外,見都不見一面,若是放在以前,這樣的事情是想都不敢想的,可是她現在就這麼做了。
只怕這會兒她母親也好,令國公府的人也好,都會被她的舉動給氣壞了。
可是那又怎麼樣?
這樣的娘家……有也不如沒有。
只是……到底是難過的。
沒有愛自己的丈夫,沒有寵自己的家人,小半輩子她的人生其實很失敗,除了兩個兒子,她又得到了什麼?
就因為自己生的不美嗎?
就因為自己在娘家眼裡不能為她們帶來更多的利益嗎?
就因為自己在醇王的心裡及不上楚婧嗎?
若是這樣,當初她們做什麼把她生出來?
楚珂一下子病倒了,這可急壞了誠哥兒,校場也不去了,學堂也不去了,就在她母親榻前捧葯侍奉。生怕他再回來的時候,就見不到母親了。
母親的病來的奇怪,誠哥兒心裡有了疑問,等母親喝了葯睡下之後,他到底是從別人口中問了出來前因後果。聽完后,帶著馬鞭上了馬就往令國公府去了,豆蔻跟水仙攔也攔不住,兩人死死抱著誠哥兒的腿,還是被誠哥兒甩開跑了。
自從練了武,誠哥兒的力氣是一天比一天大,她們怎麼攔得住。
還沒等到誠哥兒從令國公府回來,就先得到了靖王出事兒的消息,他們王爺可是跟靖王一起的,兩個丫頭都嚇呆了。
楚珂醒來的時候,天都黑了,沒看到兒子,屋子裡只點了一盞銅燈,她坐起身來,喊了豆蔻進來。
豆蔻聽到聲音,先把燈撥亮了,水仙已經帶著小丫頭進來,伺候楚珂起身。
「世子呢?」楚珂開口問道。
水仙垂著頭,低聲說道:「世子守了您一下午,這會兒回去歇息了,要不奴婢去把世子請來?」
知道兒子沒事兒,楚珂就放心了,搖搖頭,「別去擾他了,讓他休息吧。」說著換了衣裳去了明間,坐在臨窗的大榻上,還覺得頭有些嗡嗡直響。
豆蔻帶著人把廚房裡備著的飯菜提了過來,四菜一湯,放在炕桌上,又成了一碗粥,這才說道:「王妃,先吃點東西吧,您一天沒用飯了。」
楚珂實在是沒有什麼食慾,不過還是強壓著頭疼,端起粥來慢慢地喝著,「今兒個府裡頭沒別的事情吧?」
「沒,沒事兒。」豆蔻連忙說道,臉都白了,驚慌之下手都是抖得。
楚珂本是隨口一問,但是沒想到豆蔻的反應這麼大,抬頭去看她,只見這丫頭臉色白的跟鬼一樣,她心裡就知道一定是出事兒了。
猛地把粥碗放在桌面上,發出巨大的聲音,眼睛看著豆蔻,卻是一個字也不說。
豆蔻『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她這一跪,屋子裡的丫頭全都跪了下去,大家大氣都不敢喘一聲,時間彷彿都凝固了。
水仙臉色也煞白,跪在那裡大氣也不敢出,一天之內除了這麼多的事情,現在王妃又生了病,她們是真的不敢說了,生怕王妃承受不住。
楚珂看著她們,「說,到底出什麼事情了?」
豆蔻垂淚,水仙咬咬唇,膝行一步上前,昂著頭看著王妃,「王妃,的確是有事情,只是您聽了千萬要挺住。」
「你說,還能有什麼事情是更糟糕的。」楚珂一字一字的說道。
「今兒個世子知道了府里的事情,回令國公府去鬧了一場,說是把羅媽媽給打了。後頭又傳來消息,靖王爺一行在山陽境內遇到山崩,下落不明。」
楚珂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的白光在閃,忙用手抓住炕桌的一個角,穩住身形,許久才覺得那口氣喘了上來,看著水仙,「你說的都是真的?」
「是,奴婢不敢妄言。」
好似一夜之間,全都變了。
難怪家裡人想要送個西貝貨過來。
「世子呢?」楚珂覺得這聲音都不像是自己的,輕飄飄的一點力氣都沒有,風一吹,便是自己都能化成紙片兒吹走了。
「奴婢這就去把世子爺請來。」豆蔻連忙往外走,匆匆的去了。
楚珂的性子素來沉穩,此時已經緩過神來,讓屋子裡頭其他的奴婢都下去,只留了水仙一個,她問道:「世子自己要去令國公府的?」
「是,奴婢該死,不該把夫人來的事情講出來,請王妃責罰。」
「你們不說,他早晚也會知道的。」楚珂讓水仙起來,「我這兒子最見不得我受委屈,我比你們明白。」
水仙就落淚,又怕王妃看了傷心,忙側過頭拿著帕子擦乾淨了,裝作無事樣。
楚珂看在眼裡什麼都沒說,姬孜墨……下落不明,奕哥兒也下落不明,所有人都下落不明,遇上山崩這樣的事情,沒幾個人是運氣好能逃出來的。可她不相信,姬孜墨那樣的蠢材,老天爺才不會收了他去。她的奕哥兒那麼可愛,會好好的回到她身邊的,誰都奪不走。
「娘。」
楚珂被這麼一聲喊,終於回過神來,就看到誠哥兒立在自己面前,半大的孩子,板起臉來一點都不像他爹。
「晚飯吃了沒有?」楚珂柔聲問道。
誠哥兒看著母親這樣,心裡有些害怕,更加擔心,他連忙說道:「兒子吃過了,娘,您別擔心,現在都是謠言。兒子出去打聽過了,送回消息來的人根本就沒看到屍首,這事兒說不定就是假的。」
「嗯,娘不擔心,你也好好的,現在這府裡頭咱們娘倆都要挺住。」楚珂握著兒子的手,就算是再悲傷,也不能被你的敵人看到你的傷口,她會笑著面對所有人。
「兒子會的。」誠哥兒用力點點頭。
就算是兒子再聽話,到底是小孩子,楚珂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你去睡吧,好好的休息,明兒個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別人問你什麼,你都要說不知道。」
「兒子想留在府里陪著您。」誠哥兒不放心他母親。
「沒事,你娘哪裡能這麼容易就倒下了。你爹跟你弟弟都會沒事的,禍不及無辜,他們沒做什麼壞事兒,上天不會收走他們的。」楚珂拍拍兒子的肩膀,「更何況,他們一行中有靖王爺,還有定國公府世子,護衛齊全,肯定不會有問題。只怕這消息也是有心人送回來擾亂民心的,咱們得穩住。」
誠哥兒聽著母親的話,眼睛里也有了幾分神采,好像事情真的是這樣一般。
「你雖還小,可是卻也不能有點事情就被嚇的沒了自己的主意跟脊樑。遇事情要懂得分析利弊真假,不能自己先亂了陣腳。就算是事情有最壞的結果,在結果出現之前,你也得挺著,坐好一切準備。」楚珂拉著兒子的手,她自己雖然驚恐擔心憂慮,可是在兒子面前,她必須還是那個泰山崩於前也不能倒的人,要給兒子樹立信心,要讓他知道作為男子漢,肩膀上擔的到底是什麼。
打發走了兒子,楚珂這才揪著胸口,面色慘白,「讓人再去打聽,事情究竟是怎麼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