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奇怪的男人
馬上就要出發了。
這個男人還是這麼懶洋洋的躺在銀冠樹下睡覺。
太陽從銀色的葉縫中照射下來,在這個男人的臉上映出一塊一快的光斑。光斑讓男人的臉無法被看清,而他這一系列讓人捉摸不透的態度也讓我們對他疑團重重。
他在三天前被發現倒在寂靜密林里,身上衣物殘破,各種人為傷害,失血過多、身受劇毒,胸前的聖徽早就沒有了光芒。
這是一位被神明所拋棄的失意者。
我們的巡林客發現了他。
能進入寂靜密林深處的必定有精靈血統,出於這點考慮,我們將他帶回了密林里的聚居地,由巡視到此的德魯伊長老治療
——他的傷勢太重了。
即使活了一百八十多年,我也搞不懂人類這種生物。
這個男人一醒來,就大叫著什麼「搞什麼我穿越了!」「怎麼穿的是西幻居然還是一群精靈」,然後用一種奇特的眼神看著我們。
這種眼神我在瓦斯特身上見過,當時他正饒有興趣的觀察一群狗頭人怎麼搬糧食。
真是個莫名其妙的人類。
他中的毒是很少見的深淵劇毒。這種劇毒盜賊工會一般用於清理他們所說的「刺兒頭」——比如說,堅定的、無法被收買的聖武士;陣營對立、絕對不會為陰影之神「薩魯」讓一讓道的神信者等。
但無論是哪一種,都和這個大腦思考模式像巨魔一樣的人類對不上號。
發現他的那一天,德魯伊長老施展了神術「延續生息」,替他吊住了性命。
他實在傷的太重,毒我們是肯定解不了的,又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只好用了「延續生息」。這是一種高級神術,只要還有一口氣,就不會讓他死。
不過也只能維持十天,十天後,該如何就如何了。
他醒來了,也不對我們表示感謝,也不如常人那樣問下自己在哪,就這麼直勾勾的看著小木屋的屋頂,獃獃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見到你我的心開始歡唱。我是自然之子,寂靜密林的長老賽文銀葉。遠方的旅人,你來自於哪裡?」
他始終不說話,我們的德魯伊長老只好開口詢問。
「我擦~」他小小聲的嘟囔了一聲,「居然還是奇幻,還好老子玩過dnd。」
他不知道精靈的聽覺是很好的。十米外的一個蒼蠅的嗡嗡聲,如果我們想聽見,也是能聽見的。正是因為他不知道我們的聽覺能力,在後來的幾天,我才知道這個人類的大腦迴路有多麼的讓人不能理解。
「日安。我也不知道我是誰,我失憶了。」他抓了抓腦袋,試圖用一種很誠懇的眼神讓我們信服。
『他在撒謊。』我的直覺告訴我。
不過我們精靈還是很善解人意的。說不定他有什麼不可告人的苦衷,傷成那樣,又中了盜賊們的秘毒,怎麼看也不會是很好的經歷。
「那麼,你是哪位神明的聖武士呢?」賽文長老看了看男子胸前的聖徽。聖武士必須靠聖徽來聚集神明之力,這男人體格健壯,顯然是個習武之人。他胸前的聖徽被歪歪倒倒的配在那裡,上面沾滿了森林裡的泥土,即使我的眼力如此好,也看不出它曾是哪一位神明的標誌。
「呃,你說這個?」男人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前。「我也不知道。
「這個不重要……」他隨手拔下聖徽,將它往地上一扔。神聖金屬製成的聖徽掉到了地上,發出「哐當」的一聲。
「我說怎麼杠的胸口疼,這下舒服多了。」
所有人面面相覷。
聖徽是神明的標誌,除了墮落的聖武士,沒有人會如此輕慢的對待聖徽。即使是別的神靈的信徒,除非敵對,不然也不會將聖徽隨意丟到地上。
沒有信仰的人死後不會被神靈接走帶回神域,靈魂將會被「背叛之牆」吞噬。這對死後有靈的我們是很嚴重的事情。
更何況,神聖金屬是一種很珍貴的金屬,胡亂丟棄是很大的浪費。
「呃,丟掉它很嚴重么?」這男人發現我們的表情不對,立刻反應過來是他的行為出了問題。「我現在失憶了,什麼都想不起來,要是做了什麼奇怪的事情,請你們一定要提點我。拜託了!」
「看來你真的傷的很重,孩子。」賽文長老笑著撿起了聖徽遞給他,幾十歲的人類,在他面前確實是個孩子。「你好好休息吧,晚餐會有莉雅給你送來。」
我點頭和他示意。
不用東張西望了,沒錯,莉雅就是我。
我一點也不想管這個人類。但是沒辦法,發現他的那天是我當值,也是我和其他同伴們將他抬進聚集地的。在確定他對聚集地沒有危害之前,我必須要一直盯著他。
我們起身準備離開,病人最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盤問。
「看來我運氣很好,剛穿越就遇見了精靈。」他又開始喃喃的自言自語,說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
不過你是說遇見精靈是件好事的話,這句我非常贊同。
夕陽西下,我帶了一些精靈餅乾和水果給他送去。
這時他已經好了很多,看來他原來的身體真的非常強壯。
我發現他時,他的關節全部被人為的扭脫,全身都是血,各種瘀傷和鈍傷遍及全身,由於中毒,連流出來的血都是黑紫色,這麼糟糕的身體情況,不到晚上就可以坐起身來自己拿著東西吃了,他難道真有巨魔血統?
「味道真不錯,你們精靈平時就吃這個?」他一邊很愉快的進著餐,一邊試圖和我閑聊。
我點了點頭。
「你可真是個酷妞,長得也挺美的。你叫莉雅?」他一邊吃一邊口齒不清的說著話,嘴裡的餅乾屑邊嗖嗖的往下掉。
我微微的蹙了下眉,還好替他整理床鋪不是我的工作。
「你們精靈不都是有一些特殊的姓氏么,比如剛才那個長老就姓銀葉,你姓什麼?」
「嘉蘭諾德。」
「嘉蘭諾德,好長啊。」
如果嘉蘭諾德長的話,那他最好還是不要認識我那些姓「阿瑪斯塔夏」、「阿瑪吉爾莉亞頓」的精靈朋友們。
「嘉蘭諾德,用你們人類的通用語來說,就是月之呢喃。」
他一愣,「說到這個,我才發現,你們怎麼都和我說中文?」
「中文?那是你們國家的語言么?」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明明說的就是瑞拉尼克文啊。」
「啊?瑞拉尼克文?我說的是精靈語嘛?」他支著下巴思考了一會,「也對,我可是穿越人士,總要帶點福利吧。」
很輕鬆的就解決了這個剛才還困擾著他的難題。
他總是很容易就讓自己輕鬆起來。
一般人身受重傷、失去神眷、失去力量(聖武士沒了神眷也就是稍強一點的戰士罷了)、又中了劇毒命不久矣,就算不沮喪傷心,怎麼也要平復下巨大的心理落差,在這一點上,精靈和人類都是一樣的。
可他不,他總是呢喃著「我可是穿越的……」,然後這句話就好似一句萬靈的咒語,很輕易的撫平了他心中的不安和身體上的傷痛。
「我可是穿越的……」到底是哪位神明的祈禱詞?
看來我的神學知識還不夠,回頭要去翻翻那本「神明大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