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死守
眼見這幾人激蕩的聲音如摧枯拉朽般掃向整個大殿,快要將秦黨氣勢打散,秦天風的手舉在半空,打斷了官員的慷慨陳詞。
「如今國庫虛空,糧食歉收,就算要死守,你們拿什麼守?」
「打仗不只需要熱血,還需要謀略和頭腦,士兵和將領!現在京都最缺的,就是軍隊,難不成真像你們所說的那樣,帶著自己的家人上戰場?那你們死守的意義何在?就是一起送死,死後還要被趙軍羞辱?!」
秦天風一陣詰問,跟在岳天背後的官員一時之間語塞,個個吞吞吐吐,相顧無言。
「這……」
就連熟讀兵書的盧文忠也噤了聲,歷史上以少勝多的戰役不是沒有,而是需要厲害的將領和天時地利人和的環境。
眼下,將領就岳將軍一人,而京都的地理位置,一馬平川,除了堅固的城門外,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隻言片語將死戰派的凝聚力打散,秦天風臉上似笑非笑,捋著鬍子滿意地看著這些平日里悶不吭聲的手下敗將。
只要周雲答應到承德的行宮暫避風頭,他就有辦法讓趙軍離去,到時候,大周的朝堂,就又會恢復他一個人說了算的局面!
那將是滔天之宮!
到那時,民心所向,他將是這朝堂上說一不二的人物,誰也不能忤逆他!
岳天憤然指著秦天風,怒斥道:
「秦相,枉你還是大周的國相!在面對趙軍的時候,竟然如此懦弱,還沒開始打就不戰而逃,不僅如此,還要煽動其他人一起逃!你逃了,我們大家都逃了,京都的百姓該當如何,難不成就等死?」
「諸位治學有方,熟讀聖賢書,本將自愧不如,但是本將知道一個道理,國以民為本,社稷亦為民而立!諸位難道都忘了,自己當初考取功名的初衷到底是什麼?是為了榮華富貴,光宗耀祖?還是為了濟世救民,為國分憂!?」
「說句大不敬的話,眼下大周還遠遠沒到國破家亡的程度,你們竟然想棄掉祖宗百年基業而逃,傳出去以後,就算大周最後轉危為安,也會淪為周圍各國的笑柄!」
「以後,趙國更是會隨意欺辱大周,因為他們知道,大周人都是一幫慫蛋!況且,趙軍兇殘,他們進城之後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城中的百姓手無寸鐵,必定會成為他們首當其衝屠戮的對象!」
「到時候,就算趙軍撤退,留給大周的,也只會是一個千瘡百孔的京都,男兒被屠殺,女人被羞辱,無數金銀財物被搶劫,大周,才真是氣數已盡!!!」
這番話,如一記重鎚,狠狠地敲在每一個官員的心上。
他們左看看右看看,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站在原地窘迫不已。
平日里,在面對武官的笨嘴拙舌,總是能將他們懟得啞口無言,但現在,岳天直白的陳詞,竟然讓他們無言以對!
因為,岳天說的,是事實!
他們向來與左相統一戰線,已經形成了多年的默契,只要是左相的意見,都是毫無保留地支持。
但現在,所有的官員都有些遲疑地看向秦天風。
左相大人丟下京都,跑到承德行宮,真的是為了保護陛下?
養心殿安靜得可怕,一時之間,百官心思翻湧,想起年少的抱負和夢想,更覺得眼下要直接棄掉京都的做法實在是丟盡讀書人的臉!
讀書人,難道不應該治國修身平天下?
可京城百萬百姓就在這,他們卻不戰而退,任由百姓被屠戮,如此真的為讀書人所為?
他們心中的熱血,哪裡去了?
周雲將秦天風一黨的遲疑看在眼裡,兩邊僵持不下,他從龍椅上直接起身,擲地有聲!
「朕,亦主張死守京都!」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兵,大周寸土不讓!」
「大周能在中原大地綿延上百年,靠的不是打一槍換一炮,也不是貪生怕死!而是遇到問題解決問題,敵人都打上門了,再跑能跑到哪裡去?倒不如堂堂正正迎戰,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如果要拋下京都百姓在行宮苟且偷生,那大周,將不會有人再信任朕,百姓不信任的朝廷,被推翻也是遲早的事!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朕不希望祖宗的百年基業,葬送在朕和諸位大臣的手裡!」
「諸位畢生都在治學,讀書的意義是什麼?是因為書中自有黃金屋,還是書中自有顏如玉?」
「都錯,朕以為,讀書,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百姓尚且在京城,我們怎能後撤,苟且偷生?!」
「大周蒙難,國之動蕩,朕願身先士卒,帶領大家一起抗擊外辱,也讓趙軍嘗嘗,咱們大周的厲害!」
「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
周雲的話,久久地回蕩在偌大的養心殿中,秦天風被周雲這番言論,震驚得瞳孔地震,差點站立不穩。
好一個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兵!
好一個為生民立命!
好一個為萬世開太平!
好一個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
擔任周雲帝師十幾載,他從未教導過周雲這些,那麼,他到底是如何將自己錘鍊成這般模樣?
竟隱隱有了一代明君的模樣!
眼下,自己要是再執意強調到承德,就顯得太過刻意,容易引起懷疑。
沒看剛才那些蠢貨都拿異樣的眼光探尋他么!
秦天風雙手拱起,換了一副態度,面對周雲氣勢全開的慨然,他假惺惺地改口道:
「陛下,老臣剛才建議去行宮,也是擔心您的安危,別無他意。」
周雲似笑非笑地看著秦天風,「朕知道,左相一心為國,不會做坑害大周的事,就是有時候思慮過重,反誤了良策,想必是年紀大了,朕不會怪罪你的。」
聞言,秦天風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這小兒竟然暗諷他老年痴獃,不堪大用!
他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將暴虐的念頭壓下去。
餘光瞥見佇立的岳天,秦天風問道:
「陛下執意守城,莫不是要將希望寄托在岳將軍身上?」
「有何不可?」周雲淡淡地回道。
秦天風一臉深沉,「陛下,您莫要忘了,此人還有嫌疑沒有洗清,若是他與趙軍勾結,合謀害你,大開方便之門,陛下該如何?」
「哦?依左相看,朕該相信誰?」周雲恢復了面無表情,令人捉摸不透。
「自古為了防止將軍獨斷專行,剛愎自用,無視皇命,應指派監軍前往軍中監督,一旦發現岳天有不軌之心,陛下可賦予監軍將其斬殺!」
周雲眼皮子都沒抬一下,他看了看岳天,後者臉上一片坦然,看來安排監軍到軍中,是秦天風慣用的伎倆。
今晚的安排明顯打亂了秦天風原本的計劃,雖然對他與趙國勾結有些懷疑,但周雲知道,現在逼得太狠反而容易引起此人瘋狂的反撲。
也得讓他吃點甜頭不是?
否則這人狗急跳牆,對於內憂外患的大周來說,還真夠他喝一壺的。
周雲點了點頭,「左相說的對,那你認為,誰可勝任監軍一職?」
連日來,周雲都與他意見不合,今天還是第一次這麼爽快,秦天風一時摸不清周雲的想法,試探問道:
「兵部尚書,王獻君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