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8章 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
白燼飛不露神色,靜水流深的目光直瞬也不瞬地望著樹林的方向。
林中人似乎覺察到了他的視線,輕敏地躲在了樹榦后。
坐在輪椅上的沈初露,深深注視著阿鳶的照片,淚流滿面。
她哭得很安靜,只有晶瑩的淚水掛滿清瘦的兩腮,卻發不出任何悲慟的聲音。
唐俏兒怕她會因悲傷過度而影響到身體,忙走到她身後,將溫軟的雙手輕輕落在她肩頭,給予無聲的慰藉。
沈初露哭得紅腫的眼皮輕輕顫著,從裹著身軀的毯子里,慢慢拿出一隻嶄新的小熊。
唐俏兒不禁一愕。
這隻小熊,和她送給初露的那隻,一模一樣。
「國內已經買不到這隻小熊了,這是我奉四小姐的吩咐,託人在國外買的。」徐秘書也被悲傷的氛圍感染,嗓音有點沙啞。
沈初露欲從輪椅上起身,可許是在病床上躺久了的緣故,她雙腿怎麼也使不上勁。
唐楓第一時間看出她的意圖,下意識地腳尖往前躥了半步。
但霍如熙已將初露抱了起來,輕柔地放在地上,掌心扣上她的后腰,做她堅實的後盾。
沈初露吸了吸哭得通紅的鼻尖,將小熊放在墓碑前。
阿鳶姐姐……
就把我當成這隻笨笨的小熊吧,讓它替我,陪伴你吧。
這樣,你於此長眠,就不會寂寞了。
……
結束了葬禮,一行人慢慢走出墓園。
「隨風哥哥。」
唐俏兒快步追上唐樾兩口子,低聲道,「能麻煩你件事嗎?」
「一家人,什麼麻不麻煩的,俏俏你直說就行。」柳隨風狹長的眸子溫溫和和。
他暗中和唐樾有一下沒一下地手指勾搭著,唐樾只淡淡目視前方,縱著他像個孩子似的把他的一隻手擺弄來擺弄去。
唐俏兒正色道:「等回去,麻煩你把沈家大少爺送來的藥物進行化驗,看看是否可靠。
不是熟悉的人給的,我始終不能放心。」
「小意思,交給我。」柳隨風拍了拍胸脯。
「俏俏,你看到白老四了嗎?」
唐栩牽著文薔的手走過來,「剛才還在,眨眼功夫人就沒了。」
「那麼大個人,丟不了。」唐樾輕輕淡淡地開口,將五指探入柳隨風的指縫間,與他十指緊扣。
「是呢,沒看到那裡有很多樹嗎?保不齊他飛上哪顆樹上去打盹兒了。」唐俏兒隨口一說。
文薔訝然眨了眨眼睛,「在墓園裡睡覺嗎?四少爺……不怕阿飄嗎?」
唐栩哭笑不得,將她攏在懷中,「你得倒著問,阿飄怕不怕他。」
霍如熙親自將沈初露抱上車,剛要上去,聽見背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他回頭,看到筆直站在他身後的唐楓。
「如熙,我……」
「不怪你。」
不等唐楓說出口,霍如熙便心領神會,溫聲打斷了他,「而且,我還沒有對你說一聲謝謝。
你給初露的,我以前從未給過她。是你教會我,什麼是愛,如何去愛。」
唐楓怔怔注視著他,眼底的淚越聚越多,可一顆被愧疚和自責揉捏擠壓的心臟,卻慢慢恢復了規律的跳動,從無盡的自我壓迫中掙脫而出。
他無法原諒自己。
可最該恨他的人,卻原諒了他。儘力幫他釋懷。
「以後……你和初露,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記得叫我。」唐楓嗓音暗啞著。
他不會講什麼太好聽的,他只會講最真心的。
「可以嗎?」
霍如熙彎起鳳眸,語氣也很真誠,「什麼事,都可以叫你?」
唐楓會心一笑,「你和初露的好日子,我一定會過去,包個大紅包給你們。只怕你不給我下請柬。」
「你是初露的七哥,是對她而言很重要的人,怎麼會不邀請你。」
霍如熙低下頭,神情幾分赧然,「我只怕你不肯來呢。」
唐楓喉嚨一哽,上前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回到車上,沈初露正乖乖裹著絨毯,靠在玻璃窗上閉目養神。
現在她的身體狀態,還是太虛弱。哪怕全程幾乎都坐著輪椅,但這樣的出行對現在的她而言,還是有點勉強了。
「窗子涼,靠在這裡。」
霍如熙張開長臂,大掌放在她頭側,溫柔地將她攏入懷中,下頜抵在她頭頂,輕輕蹭著。
車子平緩地向醫院行駛。
沈初露枕著男人的胸膛,突然覺得裡面硬邦邦的,抬頭疑惑地看著他。
「硌到你了?」霍如熙踟躕了一下,從懷中拿出阿鳶的日記本。
「啊!啊!」沈初露通紅的眼睛圓睜。
她認得這個,她知道這是阿鳶姐姐的日記本。
有一次,霍如熙出差,她夜裡睡不著,跑去阿鳶的房間找她。
無意間撞見了她在這粉色的本子上認真地寫著什麼,見她過來,她手忙腳亂地把本子藏起來,整張漂亮的臉蛋都紅撲撲的。
「初露,這是阿鳶的日記。」
霍如熙將本子遞給她,呼吸窒悶著,「我想,有些事,關於她對我的……我不想對你隱瞞。」
沈初露長睫低斂,沒有接過,單薄的嬌軀在毯子里蠕動了一會兒,掏出手機。
她打開備忘錄,打上一行字,給霍如熙看:
「我知道的,阿鳶姐姐,一直很愛你。」
霍如熙瞳孔一縮,喉嚨又干又啞,「初露,你怎麼知道?她告訴過你?!」
沈初露輕輕搖頭,又一個一個地打字:
「每天我都和阿鳶姐姐在一起,她照顧我,所以讓我有很多機會了解她。如熙哥哥每天也跟阿鳶姐姐在一起,你真的看不出來嗎?
愛一個人,眼神是藏不住的。我很早之前,就看出來了。」
霍如熙嘴巴錯愕地張了張,這一刻,失語的人成了他。
是啊,哪怕阿鳶如何隱忍,可愛一個人是藏不住的。
可他,竟能完全忽略掉一個女孩對他的情感,他從來都沒有真正的……關心過她。
一滴淚落在屏幕上,又迅速被沈初露抹去:
「這麼多年,阿鳶姐姐一直陪著你,這其實,就是告白啊。」
因為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
……
今天一早,舒顏就默默無聲地等在墓園裡了。
她遠遠地目睹了葬禮全程,所有弔唁的環節,她都跟著參與了。
最後,她將一束純白的菊花,俯身放在樹旁。
再直起身時,兩行清淚潤了臉頰。
她知道自己和阿鳶,都是苦命的人。雖然阿鳶死了,但她也是幸運的。
她的幸運,在於她追隨著值得讓她奉獻和犧牲的男人。
而她,似乎在抓住謝晉寰手的那一刻開始,就註定了一生悲劇。
無法,也無力解脫。
就在舒顏轉身準備離開時,一隻溫熱的手捉住了她冰涼的手。
下一秒,她身子被不由分說的強勢力量帶得猛地後退,單薄的脊背撞入堅實如壁壘的胸膛上。
舒顏慌了神,在男人懷中如欲振翅而飛的蝴蝶般瑟瑟抖動,掙了掙,卻枉然。
「想跑?」白燼飛嗓音帶著好聽的啞,貼在她泛紅的耳邊。
「當然……」
舒顏與他緊貼著,扭動間,男人每一處堅硬的地方都蹭著她的腰身,「畢竟,我不是個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聞言,白燼飛樂了。
他的語調像逗蝴蝶,玩味地輕挑眼尾,「好不容易逮住你,不玩一玩,我可不會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