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染

敢染

周圍的同學都在起鬨。

一聲『同桌』在這樣的氛圍里,讓程見煙的思緒不可控制的回到了高中。

那個時候,比起『班長』季匪更願意叫她同桌。

他說這樣顯得沒距離感。

而現在……當真是沒距離感了。

程見煙只要稍稍一抬眸,就能看見男人高挺的鼻樑。

卡在她脖頸的動脈,陰影交錯都是那般曖昧。

程見煙覺得自己都被他身上那股清涼的薄荷香給包圍了。

也是奇怪,剛剛季匪吃了不少桌子上的菜,但身上居然沒有什麼菜的味道。

察覺到程見煙的走神,季匪在她耳邊輕笑一聲:「同桌,幫不幫忙?」

然後,近在咫尺的白皙耳廓就變粉了,清透可愛。

程見煙意識到自己的思緒偏離,有些微惱的皺了皺眉,張口:「我不……」

只是拒絕的話沒說完,嘴唇就被堵住。

程見煙瞪大眼睛,察覺到男人修長的指腹按在了自己的唇上。

隨之而來的,就是他線條削薄的嘴唇。

他們隔著他的大拇指在『接吻』,可在圍觀的人看來,卻是實打實的纏綿。

不得不說,在『借位』這方面,季匪做到了爐火純青。

程見煙腦子暈乎乎的忘記了掙扎,直到被放開。

投擲在身上的陰影抬了起來,她重新出現在包廂里刺眼的光下——白凈的臉熏成了粉嫩的顏色,瞳孔裡帶著水光,嘴唇紅潤。

任誰看來都是被親的迷迷糊糊的模樣。

在眾人目瞪口呆的眼神里,季匪用剛剛按著程見煙嘴唇的大拇指抹了下唇角。

他抬眸看著許芳芳,問:「行了么?」

……

可太行了。

誰能想到今晚的同學聚會能看到這麼勁爆的一幕啊?

大家都是快三十歲的成年人了,也沒有就著這個話題繼續起鬨,抱著看過就算的心態,高麥組織著大家繼續重新玩兒。

只是玩兒了幾輪,一多半的人也還是心不在焉。

看熱鬧的人都被震撼了,更別說程見煙這個當事人了。

在被借位吻過之後,她整個人腦子混沌,旁邊路芙激動的說什麼都沒聽清,只能看懂她的嘴唇開開合合。

然後重新被強迫著進入遊戲,抽牌的手指都是僵硬的。

直到程見煙聽見大鬼說方片6。

方片6……自己剛剛抽到的好像就是這個。

她抬眸看著抽到大鬼牌的傅廈,默默的亮出自己的牌。

「哇,班長,方片6是你哎。」傅廈眼睛一亮,立刻調皮的眨了眨:「你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要不要親回去?」

至於『親回去』的人是誰,自然不言而喻,周圍人都笑開了。

一旁的季匪身子坐直了直。

程見煙耳根滾熱,咬牙道:「真心話。」

她才不要親回去。

準確說,今天過後她再也不想玩這勞什子真心話大冒險了。

「啊,真心話啊,那就……」傅廈轉了轉眼珠,正打算問些刺激的,結果就接收到了一個警告的眼神。

嘖,這剛親完就護上了。

傅廈輕笑,假裝沒看見季匪的眼刀:「班長,你有男朋友嗎?」

很稀鬆平常的問題,幾乎用在閑聊時都嫌無味的一個問題就被傅廈這麼問出來了。

不少人都覺得他是在對美女放水,周遭噓聲大起。

但也有許多人好奇這個問題,眼巴巴的等著程見煙的回答。

程見煙知道這其中可能包含了季匪。

因為她即便沒有偏頭看,也能感受到男人凝聚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直白到不加掩飾,讓人很有壓迫感。

程見煙深吸口氣,她直視傅廈,給出明確的回答:「有。」

「不是男朋友,而是未婚夫。」

這個答案不是說給傅廈聽的。

包廂里莫名陷入了一片寂靜。

但很快,又爆發出一陣此起彼伏的驚訝,基本都是『班長竟然要結婚了』這種感慨言論。

不過大家也沒有驚嘆太久。

他們都是同齡人,二十七八的年紀,結婚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沒什麼可驚訝的。

只是季匪好像一下子就沒有了玩遊戲的興緻。

「抱歉,突然有點事。」他站起來對著趙爍微微點頭:「失陪。」

說完就走,一眼都沒看旁邊的程見煙。

趙爍有點喝高了,迷迷瞪瞪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傅廈起身追了出去。

程見煙平靜的抿了口桌上的飲料,一語不發。

「小煙。」路芙小聲問:「季匪是不是生氣了啊?」

……她怎麼會知道?程見煙看了她一眼,覺得很是莫名其妙:「他說自己有事走的。」

「怎麼突然就有事了?」路芙翻了個白眼:「這借口你也信?」

依她看來,季匪是在因為程見煙提到未婚夫的事情生氣。

畢竟他們剛剛才因為玩遊戲那麼勁爆的親過,結果轉頭就知道她有了未婚夫,擱誰身上都得覺得尷尬。

「為什麼不信?」程見煙笑笑,垂下的眉目平靜而恬淡:「我們又不是互相了解的關係,人家說了緣由,有什麼好不信的?」

如果在這世界上遇到的每一個人,每一件事都需要深究的話,那會活得很累的。

程見煙很小就明白好奇心不要太重的這個道理。

善於接受別人的理由,也是一種尊重。

「不過我倒是想問你了。」路芙摸了摸下巴,壓低聲音問程見煙:「季匪以前見過你卸妝的樣子嗎?他怎麼認識你?」

這件事她從季匪剛來的時候就好奇了,一直等到人走,才有機會問出來。

程見煙目光微微閃爍,頓了片刻低聲道:「他猜的。」

要是就著這個問題解釋起來,那真的沒完沒了了。

「阿匪!阿匪!你小子……」

傅廈一路追著季匪到大堂,喊了幾聲他都不應,最後只能皺著眉頭跑過去從後面扒住他的肩:「我說,你他媽等會兒不行啊?」

「鬆開。」季匪隨便一抖,就掙開來了。

傅廈看著他面無表情的側臉,有些無語:「正玩兒著呢,你這說走就走?也太不給老同學面子了。」

季匪從褲袋裡掏出煙盒,彈出根煙到唇間,煙霧繚繞中立體的側臉輪廓冷淡至極:「沒意思。」

再說,他和趙爍打過招呼了。

「沒意思?你剛才不是玩兒的挺嗨?還特意發微信告訴我程見煙是方片6。」傅廈頓了下,聲音沉了幾分:「季匪,玩遊戲也得玩兒得起。」

季匪長眉蹙起,琥珀色的瞳孔里清凌凌,沒有任何情緒:「你想說什麼?」

「我他媽想說班長有了未婚夫,你如喪考妣幹什麼?」傅廈同樣皺著眉,壓低聲音:「我知道你高中時候和班長走得近,但…」

「你不會現在還惦記著她吧?」

季匪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你覺得呢?」

「我覺得,」傅廈笑,想了想才說:「這得取決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班長是個漂亮妞的。」

「……」

「我整容女見得多了,班長那張臉一看就不是整的,周思卉她們凈說屁話。」傅廈聳了聳肩,一副很有經驗的樣子:「既然底子就這麼漂亮,那高中時候就是刻意扮丑,你是不是早看過班長廬山真面目了?」

「嘖嘖,班長這人也真是奇怪,一般人都是往好看了打扮,她倒往丑了扮,你知道班長是怎麼想的么?」

「我不知道。」季匪冷冷的看著他:「我沒你這麼能瞎猜。」

長舌婦似的,還推理起來了。

「呵,嘴硬,我還不知道你?」傅廈嗤笑:「只是你惦記班長也沒用,你聽見了,她有未婚夫。」

有些人,天生是別人不愛聽什麼他說什麼的。

季匪徹底冷淡下來,有些煩躁的拔掉唇間吸了一半的煙,扔掉。

「跟我沒關係。」他嘴硬,拿出手機擺弄了幾下,很快傅廈兜里的手機就『嗡』的一聲。

「嗯?」傅廈掃開,納悶的看著他給自己發過來的手機號碼:「這什麼?」

「陳非的號碼,你加一下。」季匪吩咐:「回頭找幾個朋友,去他那俱樂部辦幾張年卡。」

陳非是網球俱樂部的教練,剛才在桌上聊到的。

辦幾張卡意思意思,權當感謝他給自己讓座了。

「啊?」傅廈卻有些疑惑:「去那兒辦卡幹嘛?」

「想打網球了。」

季匪隨便找了個借口,又折身從大堂返回包廂外的長廊。

「你幹嘛去?」傅廈問:「不走了?」

「走。」季匪頓了頓:「用下洗手間,甭管我。」

真夠煩人的。

-

季匪出去后差不多五分鐘的時間傅廈才回來,笑容溫和的對眾人解釋了一下季匪是有事先走,讓大家擔待。

老同學們紛紛表示不在意。

本來嘛,吃喝玩樂三個多小時的場子也該散了。

沒多久,趙爍和高麥就肩搭著肩的去結賬。

結果得到的回答是已經有人結過了。

「結過了?」趙爍有些懵:「誰結的?」

二三十個人在這兒吃飯可不便宜,他是做好了一個月工資打水漂的準備的,結果誰這麼慷慨?

服務生笑而不語,只是說:「先生直接走就好。」

趙爍和高麥對視一眼,皆是一頭霧水。

可等到折回包廂,腦子裡才不約而同的浮現『季匪』這個名字。

包廂的人三三兩兩的結伴往外走,程見煙叫路芙先走不用等她一起,自己要去趟洗手間。

畢竟十分鐘前蘇軒發來微信,已經到門口等著接她了。

程見煙去洗手間解決了一下生理問題,從隔間出來後走到洗手台前洗手,冰冰涼涼的水滑過指縫,才感覺掌心裡燥熱的血液微微平復。

涼下來了。

她垂著眼睛,從包里找出唇膏。

一到換季時分她的手和嘴唇就都會有些干,程見煙出門的時候,隨身的包里經常帶著唇膏和護手霜。

只是抬起眼睛,卻倏的頓住。

從鏡子里看到無比熟悉的一張臉,她手中的唇膏『啪嗒』一聲掉進水池裡。

程見煙立刻回頭,有些倉惶的看著本該早就走了的男人:「你……」

「有個問題好奇,所以就在這兒等了會兒。」季匪微微垂眸看著她,皮鞋踩在洗手間特有的粗糙地磚上,聲音清脆。

他一步一步靠近,個子高,陰影打下的時候也就格外有壓迫感。

程見煙整個人都被他罩在影子里了。

她不自覺的後退,直到腰身抵在身後的洗手台上。

從鏡子里看,她柔軟的發頂和男人線條凌厲的下頜相得益彰,弧度近乎嚴絲合縫的默契。

「你,」程見煙手指下意識地抓緊包:「這是女洗手間。」

她的外強中乾讓季匪笑了笑:「你覺得這是重點?」

他聲音里一絲隱晦的慍怒讓程見煙頭疼,她深吸一口氣,抬眸看著他:「你好奇什麼?」

「你真的要結婚?」季匪直白地問:「你未婚夫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問這個幹什麼?」程見煙皺眉:「你知不知道這是一種很唐突的行為?我們並不熟。」

因為這種唐突她也有些煩躁,飽滿的胸口上下起伏。

但季匪卻無心觀賞,連眼神的片刻停頓都沒有。

「不熟?」他重複了一下她的話,唇角的笑意愈發稀薄。

重逢之後,季匪在她面前其實一直算『溫和』,常常笑著。

可現在這張溫和的表皮撕掉,彷彿是獠牙的凌厲暴露出冰山一角,就已經足夠讓人心慌了。

「你還有事么?」程見煙別開眼,拿起包要走:「沒有我就……」

話沒說完,洗手間外傳來一陣高跟鞋聲,其中還夾雜著說笑的聲音。

是有人來用了。

糟糕的是,她能聽出來說話聲是剛剛散場還沒走的同學。

程見煙瞳孔微縮,立刻有些緊張的看向季匪。

——要是被同學撞見她和季匪在這女洗手間里『幽會』,真就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她臉上的慌張不加掩飾,讓季匪瞳孔一黯。

「怎麼?」他壓低聲音,挪揄著:「進女洗手間的是我,你覺得丟人么?」

程見煙臉色木了下。

下一秒,她咬了咬唇,當機立斷的就要走出去。

呵,一如既往的倔。

一點變通也沒有,也絕對不肯示弱。

這就是程見煙的脾氣。

季匪今天來到這裡,聽到很多老同學的竊竊私語。

他們說程見煙白。

又說班長真人不露相。

說她漂亮,身材也好。

……

聽得他都煩了。

可怎麼就是沒人說,班長的脾氣一如既往的臭呢?

也許只有他知道。

想到這個可能性,季匪又有那麼一點開心。

像只很容易被哄好的狗,自我安慰能力極強。

在外面的人走進洗手間的前一秒,季匪從后拉住程見煙的手臂,把人扯進隔間里。

『咣當』一下落鎖的聲音砸在人心頭。

讓這本就狹隘的空間更顯得緊迫,曖昧。

兩個人面對面站著,幾乎就是要貼在一起的狀態了。

程見煙知道她和季匪的身體之間其實是有一個拳頭的空當的,但在不知情的人眼裡,他們絕對就像是摟在了一起。

「你……」她別過頭不肯看男人近在咫尺的眼睛,小小聲道:「你離遠點。」

「同桌,」季匪看著她白皙清透的臉憋的有些紅,輕輕笑:「你這是強人所難,我後背已經貼著牆了。」

他像是有些委屈,低沉的聲音帶了點撒嬌的味道,聽著讓人覺得心頭掠過一絲羽毛拂過的酥麻感。

程見煙知道,季匪是在故意逗她。

即便不能大肆出聲怕外面聽到,她也實在是忍不住,一雙澄澈的眼睛狠狠瞪了過去。

可在這樣光線昏暗曖昧的環境里,即便她瞪人,也沒有半分威懾力的。

反倒是季匪,被她看的喉結微微滾動。

「班長,我再問你一次。」他俯身在她耳邊,清澈的聲音有些啞:「你那未婚夫是什麼樣的人。」

總得打聽清楚。

看看值不值得他用一些下作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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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染[婚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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