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提哥努斯,你也不想你的姐姐繼續當女神的神降容器吧?
對不起天之母親,對不起小安,對不起女神,對不起小克,先敲會電子木魚……
霍納奇斯山脈。
峰頂仍然寂靜。這裡曾是夜之國死者的國度,秘偶談笑、爭吵、生活,熱鬧如同真正的城鎮。而今,這裡悄無聲息,死亡本身亦已消逝。
而城中那宏偉無匹的神殿里,卻坐著一個從死亡的深淵中僥倖爬起的人:長發半白,面容年輕,眼神滄桑,臉頰長著粗黑的狼毫。他雙手撐於扶手,后靠住椅背,什麼也沒做,神情僵硬,眼瞼半闔,似乎只是深陷思考。
懸吊著的衣著各異的屍體在風中輕輕晃動著,布料摩擦,發出輕微的響聲。
唰!
一團火焰簇地燃起,瞬間點燃了一具人體,華麗衣物與僅剩的組織熊熊燃燒,火很快蔓延開來,火海高掛,彷彿倒懸的地獄。
而這昔日的宮殿內部,即是地獄之下的地獄。
「考慮得怎麼樣了?」
伴隨著一聲嗤笑,黑金混合發色的男人從熊熊火焰中踏出,重重落向地面,正好在那王座之前。
他手裡正把玩著一瓶嗅鹽,臉上帶著志得意滿卻又要自恃清高而緩和出的微笑:「我早就說過吧?你根本沒得選。」
「盧米安·李……」安提哥努斯深深看了面前這個男人一眼,神色晦明不定,暗含怒意,「我也說過,你不會想知道觸及我底線的後果。」
他卻心知,自己無法左右面前的男人分毫……畢竟,那已經是諸多外神行走人間的眷者,甚至有反噬之勢;又掌握了災禍之城,吞下了戰爭的魔葯。
那幾乎可以說是無敵了。
那人聞言,竟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後合;笑聲與火焰的噼啪聲融在一起,彷彿地獄惡鬼。
「哈哈哈哈哈!事到如今,你居然TMD還在說這種天真話!好啊,那就讓我看看,你的底線在哪!」
他輕蔑地打了個響指。赤紅的火海中,一條漆黑小徑若隱若現,上面開滿夜香草與深眠花,彷彿從黑夜流出的河。
安提哥努斯死死盯著那條小徑……魔狼靈敏的聽力,讓他從小徑深處尋到了一些寧靜的天國絕不該有的……淫靡聲音。
「說起來,不覺得我們很像嗎?」盧米安輕佻的聲音在他耳旁響起,「我的姐姐,奧蘿爾啊,我也一直思念著她……就算她已經在向邪神的祭祀中死去,我也一定會找到她,復活她。」
提及姐姐時,他的聲音如痴如醉,卻讓安提哥努斯感到一陣寒意。
「你的姐姐,就是那個0-17吧?真是可憐,成了黑夜的神降容器……」
他慢慢背過身,悠閑地踱步到那道黑夜的小徑前,將火海的裂口撐大了些,好讓魔狼能看清裡面的景象。安提哥努斯這才得以看出:那不是小徑,真的是一條河。只是黏膩、猩紅近黑,如同流淌的血污,只是看一眼,似乎就有不可說的慾望被勾動,又似乎是繁育的美麗靈性在誘引。
安提哥努斯緊緊閉了閉眼睛。再睜眼時,他的聲音已變得沙啞緊繃:「……你做了什麼?」
「我做了什麼?」男人狀似不經意般地聳了聳肩,「不過是玩了一玩而已。所謂黑夜女神,也不過如此罷了,還不如特里爾街上的婊子耐搞。」
他吹了個口哨,好整以暇地抱臂:「哎呀……我可還找那個蒸汽幫我做了點小玩意兒呢。現在嘛,那裡大概算是實至名歸的天國了吧?」
「別緊張,你的姐姐可是……享受著呢。」
安提哥努斯低吼著:「……她已經死了!」
「死了?哦,是啊,我當然知道……」男人的笑容變得滿懷惡意,「那又如何?還不是你弱小無能,讓姐姐做了神降容器!我既報復了你的仇人,又讓你姐姐享受,你該謝我才對!」
「而我,我比你強大太多,我會把我的姐姐完好無損地帶回來!」他抓向心口,表情沉醉而狂熱,「快了……就快了!聞到灰琥珀的味道了嗎?」
空氣中只有燒焦的氣味、血液的腥氣和沾濕夜香草的淫靡的味道。
……安提哥努斯沉著臉,一個字一個字地道:「你瘋了。」
「瘋了?我可沒有。」男人慢慢鬆開手,彷彿依依不捨地鬆開戀人的手一樣;隨即他恢復了常態,嗤笑著看過來,「不如說,我比你清醒多了。」
「從剛剛開始,拖著我說了這麼多……你在等什麼呢?」
安提哥努斯瞳孔驟然一縮。他難道——
「難道是在等……一個奇迹?」
盧米安咧開嘴,攤開雙手,背靠燃燒的火海,真正哈哈大笑起來,笑得脊背彎曲,雙眼流出了眼淚。
「哈哈哈哈哈……可笑!太可笑了!你們那位愚者先生?沒了錨,他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而我,等時候到了,我會拿著他那些寶貝金幣入夢,告訴他……這世界外神橫行,生靈塗炭,真可憐吶……我,唯一的倖存者……我會做他的錨,讓他醒來,拯救這個無可救藥的世界!」
「畢竟,我可是……男英雄主角啊!!」
噼噼啪啪,噼噼啪啪。
火焰仍在燃燒。
噼噼啪啪。
安提哥努斯搭在扶手上的拳頭緊了又松。他還能做什麼?支柱永眠,半步支柱隕落……他身為奇迹師,也無法再奢求奇迹。紛雜的思緒里,他無端想起過去的夜之國。那個平靜安寧的國度……再也回不來的國度。
第五紀。他從混亂與瘋狂中醒來,剛剛看到的世紀。他並不喜歡,也說不上討厭,不如說,他甚至還沒來得及了解。
恐怕,世界也再不能回到第五紀了。
至少,讓他……
「別再,碰我姐姐。」良久,他道,「你要我怎麼做?」
盧米安挑了挑眉。
「英雄怎麼能沒有狗呢?」
他慢悠悠走過來,以一股強勁到恐怖的力道,將魔狼拉下王座,自己後仰,坐了上去。他翹起腿,解開腰帶,金屬落地的聲音清晰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