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孟煊

六月初七。

啟國，鳳形村。

烈陽如幕，席捲大地。

樹葉被風吹的摩擦窸窣，飄散在這百來戶人口的小村莊。

炊煙裊裊，山色如玉。

「熱。」

小雨從一個藤蔓遍布的古樹旁浮現，抱怨夏日的燥熱。

她甩了甩身上不斷趟下的水，撥開耷拉在臉上的黑色長發，血紅的眼眸四處看著。

陽光從她的髮絲里穿過，斑駁灑落，露出一張陰冷慘白的臉。

地上卻空無一物，沒有影子。

很快，她像是找到了目標，慢慢走向村頭。

不知為何，一踏入村頭的位置，那灼灼烈日，似乎就被烏雲遮蔽了一般。

連風都停了。

一塊丈高石碑，鳳形村三個字深深印刻。

小雨移動視線，便看到了那個站在石碑之上，負手望天的孤傲背影。

「哎…」

輕嘆一口氣，小雨飛身一跳，站到了那人的面前。

相隔尺余，入眼便是一張俊俏、孤傲、卓爾不凡的臉。

很難想象，一個十四歲的少年，能長成這般模樣。

那朗目如星的眸子，似乎在環看大千世界，凝視萬物浮沉。

那桀驁不馴的神情，只如視眾生為螻蟻，不屑一顧。

還有那挺拔軒昂的身姿，彷彿僅憑脊樑，便要撐起神霄天庭的萬仙萬神。

「你來了。」

那人也不回頭，聲音沉重有力，如在陳述一個事實。

小雨沉默，點點頭。

「我要的東西呢。」

小雨還是沉默，拿出一個水囊，遞給了此人。

「何物？」

那人眼未動，嘴唇開合，發聲。

「…水。」

小雨頭上冒起青筋，終於不再沉默。

「可是鳳凰降生之初的天之甘霖？」

「不是。」

「可是真龍出世之際的地之聖泉？」

「也不是。」

「那你拿走吧，真龍鳳凰尚且非甘霖不飲、非梧桐不棲。我，亦是如此。」

「…孟煊！你到底喝不喝！」

小雨終於不能沉默，她把水囊一推，直接塞在了被她稱作孟煊的男子身上。

「粗魯。」

孟煊接過，仰頭輕飲。

那分明的下顎線，揚起一個絕妙的弧度，喉結微聳，只如春風化雨，沁人心脾。

「雖為凡水，但也還算甘冽。」

喝完了這袋水，孟煊才收回動作，自顧評價。

「那是我的洗腳水。」小雨突然道。

「噗嗤！呸！」

孟煊嘴巴開花噴射。

小雨連忙躲開，但距離太近，被沾了些許。

「你什麼時候能正常點！」她抹去臉上的液體，氣道。

「愚蠢。」

孟煊擦了擦手，凝視著眼前的小雨道：

「偏見、傲慢、嫉妒、不解，這些都是世俗之人的愚蠢看法。你作為我的伴生之靈，為我侍寢穿衣長達十四年之久，莫非也和那群俗人無二？」

他的眸光，悠悠如歲月，直入人的心靈深處。

「誰是你的伴生之靈！！誰給你穿衣侍寢！！！」

小雨終於忍不住了，黑色長發甩動，身上的水滴亂顫，直直把孟煊從石碑上頂了下去。

啪嗒！

許是石碑打磨的很平整，有些滑。

又可能是場地容身局促，不夠大。

孟煊臉朝地，直挺挺地摔到了地上。

良久，無聲。

「喂，你醒醒…」

小雨等了一會，見他遲遲不起身，感覺不妙。

不會摔死了吧？

可這才一丈啊！

她急忙跳下石碑，正要四處看看有什麼東西可以做個簡易擔架。

可再回頭，孟煊那孤傲的身影，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後。

「下不為例。」

依舊是那般孤高冷絕，又帶著一種不與其計較的大度和風采。

落葉席捲。

風，又起了。

「…算了，講正事。我聽大傢伙說村裡最近來了賊，很多黑腳雞都不見了，你可得小心點，回去看看吧。」

小雨有些擔憂的提醒。

而孟煊卻皺起了眉，道：「除我之外，任何人都看不到摸不著你，你聽說？莫不又是去偷聽了。」

「拿而不告是為偷，聽而不告，是為竊。」

「小小年紀，便要走上這偷竊之道，看來我平日待你，卻是太縱容了。」

孟煊義正言辭，語氣里還帶上了一絲自責。

「你…!」

「我乏了，退下吧。」

聲音漸漸走遠，小雨呆在原地，看著那烈日里狂奔的少年，嘴巴微張，哦成圓形。

「該死的小賊！兩個半月的黑腳雞都不放過！」

「至少給我留一隻啊！我還等著下蛋呢！」

「我家鴿鴿...！」

孟煊看著家中滿目瘡痍的雞圈，猛錘地面，仰天長嘯。

家養的二十四隻，一隻都沒了！

這小賊是何等的喪心病狂！

一番整理，孟煊垂頭喪氣的坐在凳子上，看著手上幾根零落的雞毛，搖頭苦笑。

思緒閃過，一團火焰在眼底燃起。

十四年了。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十四年了。

「父親昨日進山，今天還沒回來。母親去採藥了...」

天可見憐，他這一世依舊父母雙全，不是孤兒。

隨後，他念頭一動，眼前的火焰慢慢變化。

呼呼呼！

無形無質地狂風，似乎在心靈深處捲起，吹動字體，漸漸成形：

【體質（未覺醒）：13.999/14】

孟煊不是凡人。

從來到這方世界之後，他念頭一動，眼前就能出現這團火焰小字。

字體泛著金光和灰暗，虛幻燃燒，除了他之外誰也看不見。

上面顯示著「體質」兩個大字，還有括弧里的「未覺醒」。

至於後面那個13.99/14，則是進度條，1即為一年。

最開始的時候，還是0/14。

現在14年過去，已經快載入成功了。

「特殊體質，我果然天賦異稟。」

最開始看到這玩意時，孟恆興奮極了，他算好了日子，估摸好了時間。

開啟之日，就在此刻！

「要來了。」

突然之間，孟煊眉頭一挑。

最後這一截時間很快，他緊緊盯著那個火焰小字，直到那13.99，變成了14。

這一瞬間，就像時光都凝固在了其內，徐徐燃燒的火焰，倏地的一震。

滋滋滋滋！

無窮無盡的朦朧之光，彷彿凝聚著一種難以想象的力量，一張靜謐無聲的畫面，徐徐展開！

呼呼呼呼！

無止境的虛無風聲，像是在時光的初始涌動，不知過去，不知未來。

「這是…」

孟煊眼神一亮，凝目看去。

此時的火焰小字下面，出現了一幅巨大的圖案。

而映入眼帘的，是一個站在虛空中的人。

雷電，火焰，光霧，黑暗，無數的奇妙力量纏繞其體外。

陰風、烈日、星辰，翻湧不定，似乎一團團的莫名劫數，刺入其中。

面容模糊不清，但光是觀其身影，就有一種莫名的…

詭異與不詳！

這個人，彷彿引動了世間一切負面力量，各種令人壓抑、逼仄、恐懼的感官，從其體內徐徐流出。

而就在此時，孟煊福至心靈般的升起一股念頭。

就像生而知之一般，他看到這個人，就看到了一段信息：

「生靈有三災九難，天人五衰，天地宇宙亦有成住壞空，紀元生滅循環。」

「化災劫為造化，聚造化為不滅，是為…」

「災劫造化不滅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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