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陰神壽鬼
「話說這芙蓉鎮，位於鞏州城西南，龍川河上游，背靠邙山，周圍幾十個村子都圍著它坐落，實則是方圓幾百里最大的鎮呢！」
七日已過，鄉間小路上，孟煊和孟洪山、劉達三人徐徐前行。
劉達摸著自己的山羊鬍，眼睛眯起，衣服上沾著一些不知道什麼液體凝固后的白色污漬，緩緩開口。
劉達四十歲出頭，比孟洪山還小一點，是鳳形村裡最不著調的人。
年輕時在芙蓉鎮當青皮，因為一件事被人切了兩根手指，後來老實的回到鳳形村躲了起來。
孟煊也不知道為何狩獵隊一致同意讓劉達陪著他一起去芙蓉鎮，但孟洪山卻私下說這劉達有急智，碰到什麼危險，往往都能化險為夷。
而且他對芙蓉鎮極為熟悉，也特別會來事，所以便陪著孟煊，也算有個照應。
「劉叔，你去芙蓉鎮，不怕被當年的仇家打殺嗎？」
孟煊笑了笑，指了指劉達褲子上的污漬，話語直接。
劉達是老不修沒錯，但他孟煊可也是守村人！
向來都是有什麼就說什麼，尊老愛幼？不存在的！
「小煊，這你就不懂了。」
劉達摳了摳褲子上的污漬，放到鼻子上嗅了嗅，三根手指捂嘴做嘔吐狀，道：「江湖仇怨，一世而消。我留了兩根指頭給那些狗東西，已經兩清了！」
「向來只聽說過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哪裡有什麼江湖仇怨一世而消的？」
「你還知道這個？小煊，你不是只上過幾個月的私塾么？」
「我之天資堪比懸天之烈陽，學幾個月就可比擬常人一生。是不是，小雨？」
「嘿呀，小雨到底在哪裡，你讓她給我出來！」
「正蒙著你眼睛呢，頭髮已經鑽到你耳朵里去了。」
「停停停！別說了，老劉，你別不著調刺激他！」
孟洪山在一旁看得頭大，連忙止住孟煊和劉達的對話。
他拍了拍額頭，眼裡儘是無奈。
整個鳳形村就只有劉達會嘗試相信孟煊說的小雨，而且這兩人彷彿同頻一般，總能說出一些不著邊際的話。
他生怕劉達刺激到孟煊，等會在路上又笑又叫又跳，那就完蛋了。
「煊兒，這次我們已經給你挑好了講師，正是採風館的中級執事，學費也準備先交齊半年，你先學著，要是這半年出了成效，那我們再加錢。」
孟洪山徐徐說著，這一個多月來他們也沒有閑著，而是去採風館側敲旁擊，挑選合適的講師。
採風館分佈大啟，幾乎每個城鎮上都開館收徒，講師實力也都不錯。
哪怕只是筋骨層次的初級講師，眼界也很高，講解修行也能深入淺出。
而芙蓉鎮屬於大鎮，骨膜圓滿的中級講師也在，只不過平日里很少出來講課。
孟洪山選好了時間，接下來的半年正是採風館中級講師授課的日子，他果斷湊出拜師費，加上狩獵隊眾人的資助，給孟煊弄到了一個名額。
此刻他包裹里便是沉甸甸的拜師費，不得不說，狩獵隊眾人對孟煊抱有極大的期望。
聽說老李把自己的老婆本都拿了出來，就是為了給孟煊這個新收的徒兒湊足費用。
「煊兒，要爭氣啊。」
孟洪山隨意地背著包裹，但實則渾身警惕，生怕有攔路劫匪。
「老孟，有人出殯。」
而就在這時，劉達指了指前頭，一群披麻戴孝的人正沿著路邊，揮灑紙錢。
細微的哭聲由遠及近，約莫二十餘人的送葬隊伍，前頭站著兩個拿著鈴鐺的老人，其身後就是一口深黑色棺材。
六個年輕力壯的男人抬著棺材的四角，後面還有八個中年人，以及再往後的一些女眷。
「看著像雙水村的人，煊兒，我們走慢些，別跟太緊。」
孟洪山仔細看去，隨後示意幾人緩行。
「不知是枉死還是壽終正寢。」
劉達伸出三根手指，摳了摳牙齒里的食物殘渣，自言自語。
孟煊來了精神，問道：「有何區別？」
「話說這人死後，懸棺未入土之時，乃陰陽交匯、死氣與生氣流動最特異的一個時刻。若是壽終正寢還好，如果是枉死，極容易招來陰神壽鬼。所以需要年輕力壯的漢子來抬棺，最好是有修行在身，以便震懾那些不幹凈的東西。」
「老村長死時，也是我們這些人抬棺，所幸是他修為高深，哪怕死了也沒什麼陰鬼之流敢靠近。」
劉達徐徐說完，話語裡帶著一種神秘感和異悚，要是換了一些小孩子恐怕會被嚇到。
「嘿！」
他盯著孟煊，突然又低喝一聲，想把孟煊嚇一大跳。
但孟煊毫無反應，只是用一種關愛魯愚的眼神看著他，令他自覺沒趣。
「陰神壽鬼…」
孟煊目光平靜，這十四年來，他早已經在小雨的磨鍊下，諸邪不懼了。
他移開視線，揚了揚手，笑著朝著遠處的棺材上打了個招呼。
此刻那棺材上方，正站著一個全身血肉殘破，頭顱上光整一片，臉上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的人。
那人的嘴就像被剪刀剪開了一個口子，扯到了耳朵上方的輪廓里，森白的牙齒從內露出，細碎的血肉粘在其內。
它也正好看到了孟煊，布滿蛛絲的眼白，直勾勾地與其對視，冰冷詭異。
光天化日，顯影於死者棺木之上，但除了孟煊之外，周遭送葬的人乃至孟洪山劉達，竟是都看不見它！
滋滋滋！
尖利刺耳的聲音響起，這怪物很快就收回了和孟煊對視的目光，巨大的嘴巴朝著棺材內一吸，隔空吸出了一條散發模糊青色的光影。
這光影是人形，年歲並不大，好像還有意識。
見了眼前這怪物，光影里的人形嚇得連形體都快保持不住。
但他沒有任何反抗的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怪物大嘴一張，產生出一股難以抵抗的吸力。
光是張嘴，就足以將其囫圇吞下！
砰砰砰砰！
而就在這時，忽有幾塊石頭從遠處飛來，帶著不小的力道，砸在了棺材板上，激得抬棺的人差點身形不穩。
那吞噬魂魄的陰冷怪物，也彷彿受到驚嚇，立馬消失不見。
「誰？」
晃蕩之間，抬棺的六個年輕人奮力維持身體，好險不險才讓棺材未墜。
但隊伍後面的家眷們卻發現了走在身後的孟煊一行人，立馬怒目而視。
「小煊…」
「是他！他扔的！」
幾乎同時之間，孟煊指著一旁的目瞪口呆的劉達，隨後抬目望天，氣定神閑。
而劉達手掌中，不知何時平躺著幾塊石頭！
「天吶…」
孟洪山頭更大了，連忙上前跟後方的女眷道歉。
「小煊！你誣陷我！」劉達驚愕之後便是憤怒，但還未來得及發作，就馬上被孟煊攔下，道：
「劉叔，我看到你說的陰神壽鬼了，就在吃那棺材里的魂魄。事急從權，這才扔石頭驚退了它。」
孟煊的眼神在這一刻變得極為認真，凝重中帶著一種異悚，看得劉達突然汗毛豎起。
「身軀殘破，頭顱平整，臉上只有眼睛和嘴巴，嘴巴像是被人用剪刀剪開，咧到了耳朵上面，牙齒里有血肉碎片。」
孟煊低聲訴說所見，話語似有魔力，形容的極為真實，令劉達不覺吞了吞口水。
哪怕是編，也不可能編的這麼詳細，他已經有點信了，聲音也不覺小了起來，道：「那東西…還在么？」
「剛才消失了…」
孟煊聲音也更低，眼神警惕，突然直愣愣地看著劉達身後，目光中顯露出一種無法掩蓋的恐懼。
咕咚！
劉達被他這眼神嚇了的吞了口口水，只感覺背後真實浮現出一股陰冷，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從自己的背上緩緩爬著。
「現在呢…」劉達艱難開口，他已經感覺到了，但還是不自覺發問。
「現在…」
孟煊豎起食指貼到嘴邊，聲音小到幾乎不可聞：
「就在你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