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死咒極怨
刺啦!
刺啦!
一道道刺耳的聲響從井底傳來,彷彿是有人困於井中,正用指甲不斷的刮著井壁。
而且聲音是由遠及近,初時那人似乎還在井底,這短短的幾十個呼吸,便已經爬到井的中間。
遠處的血水已經徐徐湧來,漫過了孟煊的小腿。
他趟在水中,只覺心中的恐懼已經化為了實質,眼底的不安和異悚感越來越強。
啪嗒!
孟煊伸手接住那天空中掉落的雨滴,此刻在視線里,連雨水都已經徹底化為了血色。
而身上莫名傳來一種沉重、昏聵的念頭,雙腳也像是被無數的手臂死死扯住,絲毫不能動彈半分!
他腳下大筋此刻已經貫通九根,加上十三倍丹田的磅礴真氣與擊天九變的頂級身法,哪怕是遇到煉骨層次的高手都可以從容撤退。
但這一刻,無論他如何涌動真氣,都動彈不得分毫。
「僅是精神異象,就能徹底壓制我…」
孟煊眉頭皺起,眼下這怨念的面都還沒見到,光是血河與枯井顯現,就讓他從神魂與肉身層面同時被壓制。
他修習迷魂大法,自然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假,但即便知道是假的,卻依舊被深陷其中,無法掙脫。
就連他的肉身,都被這強大的怨念籠罩,無法反抗,只能坐以待斃。
孟煊突然想起前世科學家做的一個社會實驗,把一個人的手和假手並排隔開,用刀切割假手,那個人會不由自主的避開。
有些實驗者甚至認為真的切到了自己,手掌都產生了痛感。
這便是一種強烈的心理暗示,即便是沒有任何神魂之力都能做到。
而此刻的那尊怨念,便已經能做到顛覆孟煊的認知,哪怕是知道一切是假的,偏偏無法破解。
轟隆隆!
天空雷鳴再次閃過,瞬息白晝的那一剎那,孟煊看到了井口突然伸出了一隻慘白的手掌。
指甲漆黑,像是血液凝固許久后的色澤,與慘白的皮膚形成一種詭異的對比。
腳下的血河已經漫過了胸口,他死死盯著那個即將出現的人影,劇烈呼吸,避免窒息而亡。
「婉兒!婉兒!是我啊!」
而就在這一瞬間,孟煊突然聽到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也就在這身影響起的剎那,眼前的所有血色景象、陡然一空。
他雙腳一滑,差點摔倒在地上。
定眼看去,只剩下遠處的那口古井。
雷雨隱沒,血水清空。
只余古井邊上,站著一個身材單薄,穿著一身大紅新郎服的男人。
這男人跪在地上,朝著井口不斷呼喊,手掌和額頭被岩石割破渾然不覺,聲音痛徹心扉,如失摯愛。
「都怪我!我來的太遲了!婉兒你不要擔心,我會報仇!我會替你報仇!」
男人聲音凄厲,口裡連吐三口鮮血,臉上因痛苦和悔恨便的扭曲。
但就在這時,他身後突然烏泱泱來了二三十人,舉著火把,來勢兇殘。
「陳安下!你好大的膽子!」
「就是他害了我們小姐!我們小姐菩薩一樣的心腸,被他害得投井而亡!」
「還敢來祭奠,在這裡惺惺作態,殺了他!」
「殺了他!讓他給小姐償命!」
二三十中竄出四個壯漢,皆是聲音兇狠惡毒,帶著一種殘忍。
人群中還有一個帶著金扳指,面貌如老鼠般的中年男人,臉上正帶著一絲得逞的笑意,指揮眾人,就要殺掉陳安下。
「不是我!不是我害得婉兒!是你!彭勇的走狗!我先殺了你,再去殺了那彭老狗!」
陳安下聽得眾人圍攻而上,當即臉色漲的通紅,頭髮都被氣的根根豎起。
他立馬看到了人群中那個鼠臉男子,眼睛都要滴出血來,身形一撲,就衝殺而上。
「敢?殺了他,把他的屍體丟到井裡,讓他和你們李家的小姐團聚。」
鼠臉男子毫不在意,揮了揮手,身前的幾十個壯漢便迎頭而上,拿著手中的火把和棍棒對著陳安下不斷扑打。
所謂雙拳難敵眾手,陳安下看著有功夫在身,但體型較為瘦弱,而圍攻他的壯漢個個孔武有力,他堅持了十多招,就被打的吐血,像條死狗一樣癱軟在了地上。
「老狗…」
陳安下眼角都裂開,目眥欲裂,卻被那走上來的鼠臉男子踩在腳下,低沉道:
「李小姐性子挺烈,身子也硬。我們彭老爺弄了她一天一夜,才斷氣。後來又賞給了我們彭家的那些奴僕,聽說臭了都不捨得扔呢。最後還是我好心腸,把她丟入了這個井裡。」
鼠臉男子陰惻惻地一笑,聲音宛如惡鬼。
「我殺了你!」
陳安下聽到這話,牙齒都咬碎了幾顆,血水混合著唾液朝那鼠臉男子吐出。
但那鼠臉男子腳下一踩,就把他的整個臉骨都活生生踩碎,甚至還帶著一縷縷真氣,舌頭都被攪成了肉泥。
饒是如此,陳安下的雙手也死死抓住鼠臉男子的腿,血液沾染,猶如不可瞑目。
「污了我一身好行頭,扔下去吧。」
鼠臉男子稍稍一抬腳,就把陳安下的雙手也折斷,骨頭從手臂中刺出。
身後的壯漢們抬起陳安下的屍體,朝著那井口一扔,足足過了十多息才聽到迴響。
滋滋滋滋!
那響聲一起,一直在旁邊圍觀的孟煊,頓時感覺眼前的血色世界頓時回歸,鼠臉男子與諸多壯漢消失,趟過胸口的血河與伸出一隻手掌的枯井人影,再次出現!
「那是什麼?」
孟煊眼睛一條,就看到那井口的邊緣上,突然多了一條原本沒有的裂痕。
裂痕就像一道被指甲硬生生抓出來的痕迹,沾染著血液,再往前看,還有四道。
啪嗒!
而未多時,那枯井中再次傳來一聲刺響,另一隻手掌,也從井中伸了出來!
嘩啦啦!
就在這時,一道男子身影從孟煊身邊跌落,大口吐氣,整個人彷彿剛從水裡撈出。
「方才的求救符是你用的?」孟煊盯著這個突然淹沒在血河裡的人,突然開口。
「啊!!我又失敗了!這是第五次…還是第六次?不行,死咒極怨的力量太強了,我要死了…」
這男子語序錯亂,不斷掙扎,面貌和剛才孟煊看到的大紅新郎服男人一模一樣!
只不過此刻像是遭遇了什麼難言的恐懼,精神極度不穩,無法溝通。
「到底怎麼回事!」
孟煊突然抓著他的頭,對著臉狠狠打了五六個耳光,牙齒都打落了幾顆,這才讓他漸漸清醒。
「痛!」
陳安下大口吐氣,幾顆碎牙掉落,緩了緩神,指著孟煊,道:「你是誰?你怎麼也闖進了這死咒極怨的記憶世界?」
「死咒怨念的記憶世界?」
孟煊不著痕迹地掃過這陳安下,哪怕隔著血水浸泡,他也能感受到對方身體上的心跳與呼吸。
幾個符籙也從其身上掉下,看樣子是個道士。
「來不及多說了,我只有七次機會打破註定的記憶結局,可是死咒極怨的壓制太強了!我煉骨的修為,從捕快追蹤、查明真相那一關就跌到了煉皮,等記憶里那一群狗東西來井口抓我時,我已經沒有任何修為了!」
陳安下快速說著,未多時,他身上倏地瀰漫出一縷縷血水,像是帶著一團幽暗的光,將他拉扯到虛無盡頭。
「只剩兩次機會了…」
陳安下大吼一聲,孟煊的眼中世界頓時變化。
枯井,荒野,山林。
血水褪去,他又看到了陳安下穿著新郎袍,跪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