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追殺
「糟了！」
看到黑影扭動的瞬間，顧言便意識到自己已經被對方發現了。
一時間，他感到一陣強烈的惡意從人影身上散發而出，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隨後，沙啞兇惡的怒吼幾乎要把他的耳朵震聾：「她是我的！把她還給我！」
「草！」
低聲咒罵了一聲，顧言……很明智地遵循了內心的指引，當機立斷、撒腿便跑。
他完全沒想過與對方纏鬥，更未想過於對方交流。因為在那人影身上，他感受到了與下午那個男人一樣的詭異氣息，那種非人的、充滿惡意的氣息。
而且，如果他沒看錯，那個黑影手裡的形狀應該是一把消防斧……
「呼——」
腦後猛烈的破空聲驗證了這個想法，斧刃捲起的寒風以及風中伴隨著的一些「雨點」讓顧言感覺自己的頭上懸起了一個大大的「危」字。
黑暗中的路並不好走，尤其是在奔跑的情況下，這不免減慢了顧言的速度，而身後的人影的速度卻遠比他要快，幾個呼吸之間二人的距離便已經觸手可及。
好在周圍還有不少人偶，雖然它們也起到了阻礙逃跑的負面作用，但不得不說，擋刀的效果還是可以。
有好幾次顧言躲閃不及都是靠推倒人偶來阻攔身後的襲擊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偶的款式不同，他竟感覺自己推倒的人偶越來越柔軟，被砍中時也沒發出先前那麼清脆的響聲。
隱約間，他感覺有些不對。
但他此時來不及細想，因為緊急通道的大門雖然已經近在咫尺，但他周圍已經差不多沒有可以利用的東西了。
二人的距離陡然縮短。
「呼——」
空氣撕裂的聲音再次在腦後響起，一股寒意從後腦勺傳來直衝天靈蓋。
強烈的危機感讓顧言下意識地低頭，鋒利的斧刃幾乎是貼著他的頭皮掃過，然後「錚」地一聲嵌入牆裡。
來不及心痛自己無辜的頭髮，趁著人影拔出斧頭的這段空隙，顧言拼盡全力地撞在緊急通道的門上。
「砰！」
大門應聲而開，他一個閃身跑進通道反手關上大門。
「砰！」
強大的力量從門另一側傳來，彷彿一隻猛獸正在撞擊，衝擊之大幾乎要將顧言掀翻出去。好在他身體素質還行，在腎上腺素的加持下爆發出了比平時還要強大的力量，這才堪堪抵住了大門。
「砰！」
又是一次撞門，顧言咬緊牙關用身子死死地抵住大門，守護著自己最後的防禦。
「怎麼辦……」
一面與對面角力，顧言焦急地在樓梯間里四下掃視著，尋找著可以利用的物品。
可惜的是樓梯間內比他想象的還要黑，眼睛里根本看不見任何東西，只能徒勞地晃動頭顱，在心底哀嘆。
「砰！」
這已經不知道是對面第幾次撞門了，雖然腎上腺素還在分泌，讓顧言還能勉強維持局面，但內心的疲憊和絕望確實無法被抵消的。
現在他還能怎麼辦呢？他不可能跑開，因為對方的速度遠勝於他，一旦棄門而逃，自己必然會在樓梯間被追上，到時候還是死。
如果守在這裡……筋疲力竭是必然的結果，而從對面撞門的力度來看，對方的體力甚至沒怎麼被消耗，自己最後還是一個死字。
背後的力量再次傳來，劇烈的衝擊讓五臟六腑彷彿移位了一般，身體各處此時都在傳來陣痛，想必已經有了不少淤青。
死死地咬著牙，顧言不知道自己的身體還能堅持多久，畢竟他現在只是靠著心裡最後一口氣支撐著抵抗。
可隨著衝擊，這口氣也已經快要和身體一樣散架。除非，陳輝他們能及時進入商城，來幫幫自己……
不，他們不能進來。
顧言迷離的眼神驟然清醒，他用力地搖了搖頭，將這個念頭打消。
他們不能進來，以他們的戰鬥力，一旦撞上那個殺人狂肯定沒有活路，這裡只有自己就好。
只有自己就好……
但，現在幾點了？應該已經過了二十分鐘了吧？他們或許已經進來了，甚至就在這第三樓。陳輝一面拿著手機直播，一面暗中打量著王莜的狀態，忐忑地等待關鍵時刻的來臨。
還有林嫣，想必她現在一定很怕吧？她一直都害怕這種地方，但……她又為什麼要加入尋靈呢？
思緒不受控制地發散，這是筋疲力盡的前兆。但此刻的顧言絲毫沒有察覺自身狀態的危險。他的思緒已經被另一個問題佔領。
她……為什麼要加入尋靈呢？自己應該是知道答案的。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大腦忽然劇烈疼痛起來，額頭上的青筋暴起，像蠕蟲一樣蠕動。
一些畫面在腦海里閃過，但只是殘缺模糊的碎片，無法抓住。
夕陽、小巷、吵鬧、拳頭上傳來的觸感、鮮血……
雜亂的回憶如同耕地的犁，在大腦上劃出道道深溝，帶來深入神經的疼痛。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她對自己那麼有好感？明明自己已經那麼明確地表示拒絕……為什麼會有人喜歡上自己這樣的人，這樣不祥的人？
額頭突突地跳著，彷彿有什麼要衝破大腦竄出來，下意識地，顧言攥緊了手指。
手上突然傳來一陣劇痛，讓他的意識從混亂中清醒過來。在剛才的失神中，他不小心捏住了刀刃划傷了自己的手指。
傷口深可見骨，鮮血淋漓。
但手上的傷口並不是他最先注意到的事。因為不知從何時起，門后再也沒有傳來撞擊，甚至變得寂靜無聲。
我……活下來了？
他背過身來迷茫地看向黑暗深處，身體靠著鐵門緩緩下滑，跌坐在地上。
我活下來了！
存活的狂喜驟然席捲了顧言的全身，讓他幾乎要放聲大笑，但僅存的理智讓他硬生生地將笑聲憋了回去。
無論門后發生了什麼，他都不應該再製造額外的動靜。
但他並沒有阻止自己表達喜悅，巨大的笑容幾乎要把他的臉撕裂，使得原本俊秀的面孔怎麼看怎麼詭異。
緩了一會兒，恢復了部分體力的顧言從地上起身，揉了揉因為笑容而有些發酸僵硬的臉頰，他緩步走入黑暗。
他活下來了，他還沒有死，他還有機會離開！
「噠。噠。」
顧言扶著沾滿灰塵的扶手，一步一探地踩在階梯上，樓梯間回蕩著清脆的腳步聲，向上和向下不斷傳遞，直到許久才徹底消失。
聽著自己的腳步聲，顧言突然有種很奇怪的想法，自己……真的還在商城的樓梯間里嗎？
這個想法一旦出現便難以抹除。周圍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他完全無法看見周圍的景象，除了手下扶手，還有什麼能證明他正走在樓梯上而不是在什麼奇怪的地方？
下意識地伸手向黑暗中摸去，但伸到一半顧言又默默地把手收了回來。
只是黑暗帶來的錯覺罷了，這裡就是樓梯間，沒有問題。
繼續沿著樓梯走著，顧言在心底默默數著自己轉過的拐角。在確定已經經過兩次拐角后，他停在了樓梯上，然後伸手向著牆壁摸去。
混凝土冰冷堅硬還粗糙的觸感通過手掌傳到顧言身上，這讓他不禁鬆了口氣。
先前的憂慮果然是多餘的，商城還是商城，沒有任何問題，有問題的只有裡面的「人」罷了。
沿著牆壁，顧言很快就摸到了這層的消防門。沒有任何阻攔，消防門在他的推動下緩緩打開，隨後……
「啪嗒。」
清脆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一個黑影倒在地上四分五裂。
這是一個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