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定要報仇。一定。
蘇南枝分明就很害怕,連音線都顫了,偏生還要極力強撐。
她就像濕漉漉的羔羊,柔弱、不堪一擊,卻還要與狼搏鬥。
蕭沉韞目光微暗,撥動下一顆佛珠:「本王言出必行。」
蘇南枝眸出現光芒,攝政王最為重諾,有這個承諾,她便放心了。
她惴惴不安的心安定了些,看向男人清淺一笑,笑容昳麗,浮出梨渦,那雙杏眸彷彿含了三月春水,溫柔明亮,燦若繁花。
蕭沉韞眉宇微緊,看了一眼,移開目光。
但蕭瑜卻是看愣了。
蘇南枝在笑,笑的這般明媚,卻不是對著他笑………
蕭瑜面不改色,心中卻掀起風浪。
有聖旨在,蕭瑜更是連話都不說一句,看著蘇南枝關入滿是臟污的囚車。
這是蘇南枝第二回坐囚車。
囚車關過屠夫匪徒,什麼人都關過,又臟又臭,處處都是污垢,蘇南枝掃了一眼,既來之則安之,平和上車。
纖細窈窕的嬌軀,關入結實極重的囚車,在青山綠黛中沿著官道前行。
蕭沉韞回了書房。
蕭瑜冷靜的表面下,儘是措手不及的慌忙。
攝政王插手此事,若蘇家被他所救,自己則不能拉攏利用蘇家,滿盤計劃皆輸,這可是他一手為蘇家設計的!若被蕭沉韞查出自己是幕後主使,只怕再無翻身之地!蕭沉韞強行插入此事,難不成他也有意招攬蘇家?
蕭沉韞早已權柄滔天……為何還要招攬?難不成是想……謀反?
若他謀反,自己絕無登基勝算。
所以,他必須破壞蕭沉韞救蘇家,蕭沉韞可以插手,但最後能救蘇家的只能是他!
蕭瑜面色如常轉身離去,坐進馬車時,屈指慢敲窗戶,眸中盡數冷辣。
暗處瞧著馬車越走越遠的宋佳月,緊緊擰著著絲絹咬牙:「蘇南枝!九王主動來幫你,你卻賴著不走,執意要留在山上纏著皇叔!真是水性楊花啊!」
貼身婢女榕花應和道:「郡主放心,如今蘇南枝入獄,再也不可能出現在攝政王面前了。」
「這還不夠。」宋佳月深吸口園中的花香,心情極好地摘下開的最艷的那朵臘梅,扔在腳下狠狠碾踩,直至碾到花肉模糊,這才笑容肆意:「我要她像我腳底的花這樣才行。」
宋佳月高貴驕傲地抬開腳,看著汁液四濺、花瓣爛成漿糊的臘梅,朝榕花招手:「你過來,晚些時候找人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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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靜安寺到大牢的路約莫半個時辰。
途中,最難熬的不是路途顛簸晃蕩,而是路人的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這便是蘇家出逃的那個嫡女啊?昔日高門貴女又如何,今日還不是階下囚!」
「嬌滴滴的姑娘到了大牢,還不得被蹂躪成殘花敗柳啊?」
「蘇家就該死!勾結亂黨分裂國家就該五馬分屍!死後還得剖肚點油燈!」「啊呸!!」
一口粘痰吐在蘇南枝腳邊,弄髒了繡花鞋。
蘇南枝眼睫略動,看了眼腳尖,接著,不少枯菜葉子、樹枝、菜籃子便砸了過來,不少圍觀群眾竊竊私語,笑容滿面。
其中有幾個同齡姑娘,嘖嘖兩聲,譏諷道:「長得好啊,不如命好!天下第一美人死的早!」
駛入京城時,人群混亂,囚車中有些狼狽的蘇南枝髮髻微亂,幾綹青絲垂下,一雙眸子冷定,極力平靜,瘦弱的脊背挺直,堂堂正正而不畏縮。
晃眼時,恰好看見百姓中衣飾華麗的宋佳月,正站在廊下笑吟吟地看她。
蘇南枝敏銳地察覺到危機。
進入大牢,全是封閉的鐵門,沉重、陰森、混淆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時不時傳來滲人的慘叫,偶爾還能聽見滾燙的鐵板烙在肉上的滋滋聲。
「嘔」蘇南枝臉色慘白。
走近了,卻發現這慘叫聲有些熟悉,路過看守最森嚴的一間牢房時,她瞪大眼睛,突然拼了命地撲過去,掙扎著抓住鐵門,沖裡頭渾身是血的人喊道:「爹爹!」
本就清瘦的蘇正入獄,如今更是骨瘦如柴、形如枯槁,頭髮蓬亂地披散,無力垂下的四肢被巨大的鐵鏈錮著,乾涸的嘴唇掛著血絲,他緩慢抬頭,在看見蘇南枝那刻,驀然紅了眼睛,哽咽道:「枝枝,你應該逃遠一些……」
「啪!」一巴掌狠狠甩到蘇正臉上,獄卒吼道:「說!你勾結亂黨還做了哪些危害朝廷的事!你就招了吧!按上手印,你死的也痛快!」
幾巴掌甩到蘇正臉色,虛弱的蘇正開始躲避蘇南枝的目光。他不想讓最愛的女兒看到他這般沒有尊嚴的模樣。
獄卒拿起火堆里燒紅的鐵板,鐵板上是密密麻麻的釘子,生氣地按在蘇正胸膛上,囚服當即燒成渣,空氣瀰漫著虛血肉燒焦的氣味,他抓起蘇正的大拇指就朝認罪書上按:「給老子簽字畫押!」
蘇正立刻瘋了那般躲避,毫無尊嚴地被獄卒扯住頭髮往牆上撞。
倔強的蘇南枝杏眸通紅,淚如雨下,她知曉爹爹最要面子,自尊心極強……
「看什麼看!給我繼續走!」穆常之沒有耐性地推攘她,「你那間牢還在最前面。」
蘇南枝攥緊秀拳,步步沉重至極地朝前走,身後父親再也遏制不住的慘叫聲猶如利劍那般,一刀刀砍著心。
她,一定要報仇。一定。
與她同牢的是個四十多歲的男囚犯。
蘇南枝蹙眉,防備地走進去,裡面的味道實在不好聞。
她記憶中並無這男人的臉,重生后做事軌跡與前世不同,導致結果也不一樣,她已經記不清同牢的人是男是女了。
牢房很小,鋪了草垛,牆角潮濕長苔蘚,蘇南枝戒備地摘下簪子握在手中,疲憊地靠在角落。
時而有蛇蟲鼠蟻,蘇南枝雖然怕,但她知道,一切恐懼慌亂不安的情緒都會影響她思考,她得鎮定接下來想想該怎麼辦。
此時……
一道身形如陰影那般罩了下來。
同牢的囚犯忽而站起身,在逼仄的房中,摸著下巴朝她笑:「小美人兒~聽說你就是蘇家餘孽,被陛下滿門抄斬的蘇家大小姐?看來你真是必死無疑,要香消玉損了。」
蘇南枝貌美的臉上覆起一層冷霜,將手中簪子尖端暗暗對準囚犯方向,不予理會。
隨著囚犯靠近,那難聞的味道越甚,熏得她發暈。
「何必這般清高?死了都沒體會過欲仙欲死的快樂,真是太可惜了,不如……在下幫幫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