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人間:二十六章
洪姝瞅准機會,定下逃脫的時間,雖然事情都很順利,但洪姝卻是愁壞了,這麼一大幫人出去,總不可能四散五裂的,得總攏一車走。
可這車,往哪兒找?
她身上沒多少錢,手裡攥著幾百塊還是那枚獎勵的金戒指賣掉的錢。
阿庄在一旁唉聲嘆氣,惹得洪姝一腳踹開她。
這一踹倒把洪姝的想法踹出來,她想起食堂採購的關大叔,他負責一周一采,每逄周三,他就騎著嘎嘎達達的三輪車出去。
洪姝頓時計上心頭,把想法對阿庄一說,未等她的話落音,阿庄撲上去,一副要跟她拚命的勢頭。
洪姝左躲右閃,勸道:「死阿庄,你個腦子不開竅的蠢婆娘,我要是長得你這俏模樣,還輪不到你呢。這不是沒辦法嘛,咱們都到了這一步,總不能一口活氣被尿憋死吧?」
阿庄繞著房間追了幾圈停下來歇氣,就洪姝以為還要費點口舌之際,阿庄抬頭看著她,邊喘氣邊點頭,有些沉悶的聲音響起:「好,就這麼辦!」
出逃的那天,洪姝照樣帶著一群女孩出去,蹲守每個點。臨到中午,以身體不舒服留在房間的阿庄找到關大叔,讓他送自己去附近診所拿葯。
關大叔正要拒絕,手裡被阿庄塞了一張紙條,看著她挑眉示意轉身出去,關大叔很是納悶。
趁著伙頭忙著鍋里下菜,他攤開紙條一看,上面寫著:拿了葯,咱們可以到附近旅社談談心。
關大叔看完,不由心猿意馬,他將紙條扔進灶坑火中,交代伙頭幾句,便開著吱嘎吱嘎的三輪車出去。
阿庄已經在大門口等他。
看門的倆大漢攔下關大叔,問:「今個兒不是採購的時間,又出去幹嘛?」
關大叔奴嘴沖著他們使眼神,低聲說:「看到沒,劉總經理的相好,人家身體不舒服,帶出去拿葯...」
倆大漢會意,打趣幾句,笑著給他開了鐵門。
阿庄跳上車頭,擠著關大叔的駕座坐下。
轉了兩條街,到了診所,阿庄借口胃疼拿了幾包葯。關大叔便迫不及待將阿庄帶到一旁的旅館,開了一間房,剛進去就被阿庄推開,說是上個廁所,關大叔那裡肯依,一把抱住,湊上臭烘的嘴。
阿庄掙脫不開,又怒又急,心裡正咒罵洪姝害人不淺,猛地一聲撲通,窗戶跳進來一個人影。沒等她反應過來,人影舉起柜子上的開水壺,一把砸向關大叔的腦袋。
關大叔慘叫一聲,鬆開阿庄,捂著後腦勺回身,一眼見到面目猙獰的洪姝跳起來對他又是當頭一砸。
關大叔個頭不高,這麼猝不及防給洪姝砸了兩腦殼,頓時眼冒金星,暈天昏地的狠狠摔倒地上。
洪姝順手扯了枕巾塞進他的嘴巴,撲上去又是一頓拳打腳踢。
直打的關大叔鼻青臉腫,嗚嗚幾聲,徹底昏了過去。
洪姝從圓鼓的口袋裡掏出兩條粗繩,催促一旁呆若木雞的阿庄趕緊幫忙。
阿庄恍然回神,上前扯著繩子,驚魂未定問:「你...你怎麼來了?」說著又望向窗戶,雖然這是一層,但洪姝剛才跳進來的那一聲還是摔的不輕。
洪姝三兩下麻利地將關大叔捆綁個結結實實,搜出三輪車的鑰匙,讓阿庄搭把手,把他拖到床下。
弄好了,她拍拍手,這才氣喘吁吁說:「我要是不留這一手,你還不得被這個死老頭糟蹋了去...」
阿庄心頭一暖,又氣又感激地打了她肩頭一下,說:「死阿姝,嘴裡就沒個好話,還不是你出的餿主意...」
洪姝呲嘴哎呀一聲,揉著肩,說:「快走!」
「摔了嗎?」阿庄心裡一緊。
洪姝也不答,將門反鎖了,拉著阿庄從窗戶跳出去。
三輪車就放在旅社巷子口。
洪姝坐上去,扭開鎖,突突噠噠的開走。
阿庄緊緊抓著駕座邊的鐵杆,手掌都是汗,開出一條街,她才鬆了口氣,問:「你怎麼會開這東西?」
洪姝嗤笑一聲,說:「我在老家開過小店,進貨的時候就靠它。」
「難怪你盯上關大叔...」阿庄說著,想起他那種無恥的德性,便啐了一口沒說話。
開著嘎嘎叫的三輪車,倆人很快到了約好的地方。
車站就在對面,一群女孩見到洪姝和阿庄紛紛上前,焦急地問接下來怎麼辦?
每個人都知道成敗在此一舉,但她們身上都沒錢,怎麼離開這裡才是最大的問題?
洪姝扒出車鑰匙,靈巧地從車頭跳下來,擺擺手讓她們都安靜,說她自有辦法。
就在阿庄她們疑惑的目光中,洪姝走到一旁的人群里,跟幾個黑壯粗糙的漢子說了一會兒,便返回來。
洪姝讓阿庄帶女孩們上車,告訴她車價講好了,十分鐘后開車。
阿庄見她坐上三輪,慌忙過來,問道:「你去哪裡?」
洪姝擰著手裡的車鑰匙,說:「我得把這傢伙拋遠點,混亂他們的追蹤,這樣我們才有足夠的時間離開。」
阿庄明白洪姝的顧慮,劉總經理有小車,如果關大叔醒來或可娜發現不對勁,那麼她們將面臨慘無人道的折磨。
以往那些逃跑被抓回來的人所受的懲罰歷歷在目。
阿庄不由打了個冷顫。
她沖著已經將三輪車掉頭的洪姝說道:「阿姝,我們等你,你不來我們不走。」
「不行,時間到了就趕緊走。」洪姝後退幾步,從包里掏出賣掉金戒指的幾百塊錢,抓過阿庄的手,用力地塞給她,說:「放心,我會趕的上,這錢...上車就得給,我說好了價,一個人二十塊...」
不等阿庄反應過來,三輪車突突開走了。
阿庄望著洪姝遠去的背影,眼眶漸濕,模糊了她的視線。
這一刻,她突然後悔攛掇洪姝逃跑,萬一失敗,大家有什麼樣的結果可想而知。
她們都是毫無利用的價值,說句不好聽,就是光腳的人。
而洪姝不同,她在廠里,甚至在劉總經理眼裡可是有價值的人,卻因為她的一番話而放掉那麼多投資的錢,雖然那些錢最後也會打了水漂。
但洪姝的勇氣著實讓她佩服又感動,她是那麼看重錢的女人,在大義面前做出巨大的犧牲。
阿庄吸了吸鼻頭,忍住湧出來的淚水,抹了一把臉,往那些驚慌失措的女孩走去。
阿庄知道,剛才洪姝為了省錢跟黑車司機討價還價,這些錢真的是救命的錢。
阿庄想著,緊緊攥緊塞進褲兜。
發車時間到了,阿庄並沒有等來洪姝。她焦慮又慌亂,在眾人和司機一遍遍催促中,她心裡幾番掙扎,只能含淚上了車。
她趴著窗口,眼巴巴地回望,始終不見洪姝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