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第三章
俞玲要嫁給郭偉其這件事令父母錯愕不解，有多少較比他條件好，家境優越的人，女兒都是嗤之以鼻，一心想搞事業，怎麼這次被豬油蒙了心嗎？
俞玲沒有讓父母知道那晚的遭遇，在媒人為郭偉其說親時，她一口答應見面。
倆人相處一段時間后，她告訴父母，郭偉其這人敦厚實在，雖然語不多，卻能幹實事。
父母驚訝的直瞪眼，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女兒就這麼決定嫁人。
結婚的時候，大概是郭偉其有生以來最勇敢的一次。他跟父母提將他攢的錢都拿出來辦婚禮，不夠的話，再去借一些。
父母傻了眼，一貫悶頭幹活，領了工錢轉手就上交的兒子，居然跟他們算起賬來。
這不是典型的娶了媳婦忘了爹媽？
父母開始沒當回事，能省就省，他可還有個弟弟呀！
這一次，郭偉其沒有那麼好糊弄，婚禮的大小事他都要親力親為。
父母好不惱火，郭母沒少發脾氣，郭偉其卻犟的跟頭牛似的，擲下狠話:「別人有的，他都要有，別人沒有的，他也要有。這些年，他沒攢十多萬，也有八九萬。錢，花他掙的，不夠去借，婚後由他還。」
郭偉其讀書少，十六歲就去當學徒，出藝后，一直跟著師傅做活，整整幹了十年。
這筆賬怎麼算，父母都覺得理虧。
父母一時啞言，唉聲嘆氣隨了郭偉其的心意。
郭家把房子稍微裝修了一遍，傢具呀，婚床什麼的，一下子去了五六萬。
酒席還沒辦，女方的彩禮還沒拿，這可愁壞了郭父郭母。
郭偉其說的沒錯，他賺的工錢確實有十來萬，但前年父母給初中畢業，整天無所事事的郭紀輝開個家賣影碟的小店，挪用了三萬左右。
小店沒開一年，就虧了關閉店門。
這不，郭紀輝又嚷嚷著要賺大錢，開了家糕品店，投了將近六萬。
開業了，請了糕點師傅和三個員工，只是半年又虧了嗷嗷慘叫。
郭父也有手藝活，是做油漆工，一年下來也能掙個三四萬，是夠家裡開銷和攢些下來的。
所以，郭偉其攢的錢所剩無幾，郭父郭母已經捉襟見肘，一番商議，只得把事情跟兒子攤開說。
郭偉其聽了，悶聲半天，憋出一句:「借，我還！」
父母相對一視，不吭聲。
「怎麼？這也不行？」郭偉其急了，結婚是大事，總不能半途而廢。身邊朋友都打趣他，走了什麼狗屎運？居然能抱得美人歸。
郭父面帶難色，告訴郭偉其，這些年在鎮上也沒攢個好名聲，親戚朋友之間困難的時候，也從沒搭把手。
這會兒，他們家有難處，怎麼開口？跟誰借去？
郭偉其抓著頭髮，一陣咆哮。
後來，還是他的木工師傅借了他六萬，一年連本帶利歸還。
身邊朋友七湊八湊也有五六萬，這時，郭偉其焦慮的心這才放下來。
彩禮按當時的走價是五萬八，金子，禮品什麼的得三萬左右，這一番下來，借的錢也剩夠辦酒席。
俞玲的父母給她買了份二十萬保險金，算是作嫁妝，等兩位老人百年之後，這幢三層樓房也歸俞玲所有。
至於彩禮的錢，俞父聽信一個同事攛掇，替俞玲買了理財。
郭家自建的房子還算寬敞，三間地，蓋兩層。
郭偉其住南邊房，剛裝修過，樓下鋪上瓷磚，樓梯做了不鏽鋼扶手。樓上做了木地板，傢具款式也是新穎的。
郭家父母住大廳樓上，簡單粉刷過，傢具置了很多年，已經老舊。
郭紀輝住北邊房，還沒結婚，所以也是簡單的布置，樓下還是水泥粉的牆壁。
結婚一個月，公公婆婆就給俞玲分家，記得那天，吃過晚飯，郭父先叫住兒子留下。
接著，婆婆也攔住正要上樓的俞玲。
一家人圍著吃飯的大餐桌，公公提出他們已經成家了，按當地風俗，得自立門戶:分家。
說是分家，根本沒有什麼可分，家裡也就這些家底，一目了然。
俞玲沒說話，她把決定權交給郭偉其。
但婆婆將十二萬外債分給他們時，俞玲臉色有些難看，她盯著郭偉其半晌，咬著唇也沒說話。
郭偉其低著頭，憋著耳朵通紅，也沒為自己辯一句。
就這樣，夫妻倆在郭父郭母分家時，負了十二萬外債。
當晚，上了樓，俞玲獃獃坐著妝台前，臉色深沉，眉頭緊皺。
郭偉其幾次動了動嘴唇，卻連大氣都不敢出。
他面色愧疚，心裡萬分無奈，父母這樣做，確實寒了他的心。
不說他們剛新婚燕爾，父母就著急撇開外債，給他們分家。
說是分家，卻沒分到任何東西，那怕一條椅子，一張桌子，一套鍋爐碗筷也是分家的基本，討個好兆頭。
他當初攢的錢被父母挪去給弟弟開店，不說全部還，至少給他抵消兩三萬外債也是做父母的心意。
不說一碗水端平，這也太偏了，偏的他沒沾滴水。
這就相等於他結婚，父母不僅不幫襯一分錢，還挪用他攢的錢，分家分的絲毫沒有公平。
俞玲呆坐半宵，郭偉其不敢睡更不敢吭聲。
還是俞玲見他困的不行，一直晃頭磕眼，嘆了口氣說:「去睡吧，明早還要出工活吶。」
郭偉其驚了一下，清醒了，他結巴巴問:「你，你呢？」
「我也睡...」俞玲站起來，坐久了雙腿有些麻，她扶著妝台。「這麼愁也不是辦法，日子總要過的。」
郭偉其過來給她按按腿腳，緩了緩，又扶她到床上。
俞玲換了睡衣，躺在床上，閉著眼久久還是不能入睡。
她想，她得找點事做，不然，這些外債什麼時候能還清。
一想到這十幾萬的外債，還有日膨夜脹的利息，她的心就火燒火燎，頭也是痛的厲害。
第二天一早，郭偉其起來幹活，父母已經沒煮他的飯，他拿著碗，站在廚房灶前，心裡很不是滋味。
俞玲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他身後，出聲說:「偉其，我坐你車去街上買些東西，走吧，帶我去外面吃頓早餐...」
郭偉其有些難堪，感覺自己很狼狽。
但俞玲的善解人意又給了他振作的勇氣。
他開著摩托車，載著俞玲來到街口一家早餐店。
這輛摩托車也是他當初自己置辦的，花了五千多，買了嶄新的，惹的父母好一陣嘮叨。
吃過早餐，倆人分開，郭偉其有點不放心。
俞玲笑了笑，揚揚手，說:「快去吧，開工要遲到了，你師傅又有的說。沒什麼，我就買些廚房用的東西，咱們現在分家了，總不能賴著爸媽那等吃飯...」
郭偉其聽了，點點頭，他急忙摸摸口袋，這才想起幾百塊錢放在家裡衣服的口袋裡。他身上穿著是工服，一般都不放錢，干木工活是包吃喝的。
俞玲見狀，拍拍挎包，說:「別找了，我有錢，上次你拿的還沒花吶。」
結婚第三天，郭偉其就將身上僅有的三千多塊錢交給俞玲手上。
郭偉其咧嘴，想笑笑，卻露出苦兮兮的表情。
摩托車開了兩步，他又想起什麼，停下倒回她跟前，剛張口:「你...」
俞玲擺擺手，說:「知道，東西買多了，我叫輛三輪車送回去，放心吧，我不坐公交車，拿不了那麼東西。」
郭偉其這才露出開懷的笑容，加起油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