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見面

凝芳說的不假，鳳淇確實是換衣裳去了。

鳳淇上輩子隨興慣了，畢竟天下都是她的，誰還能管著她不成？

只不過現在不是這麼回事了，現在的她，是武國偌大後宮里，小小的一個啞巴妃子。

就算鳳淇不喜歡那些勞什子的打扮，但是要見姜妃，衣著也不能寒酸了。

鳳淇讓凝芳凡事從簡，不要摸得太濃重，凝芳就給她挽了一個簡單莊重的髮飾，稍著粉黛。

鳳淇本身生的頗有姿色，只是平日里顯得太小家子氣了，如今淇妃換了瓤子，換成的這個人又是九五之尊，最不缺的就是貴氣和威嚴，扮演一個小小的淇妃，當真是綽綽有餘。

凝芳替她打扮完，有口無心的笑道：「娘娘這樣打扮，可比往日里好看多了！」

她一說完，頓時悔得腸子都青了，凝芳其實說的是實話，淇妃因為不得寵，又是個啞巴，所以平日里總是自怨自艾，氣色就不好看，天天兒愁眉苦臉的以淚洗面，又怕別人嫌棄她色衰，抹了厚厚的一層粉黛，自然就把本身的姿色給毀了。

凝芳以前也是隨便慣了，現在一說完，頓時想起，娘娘可不比往日，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似的，用一個簪子就扎死了凝梅……

凝芳想到此處，顫抖的跪下來，顫聲道：「奴婢……奴婢無心冒犯娘娘，求娘娘……」

鳳淇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說道：「能知道錯了是再好不過的……我這個人是規矩最少的，賞罰也分明，你頭一次莽撞，若是我不給你一個改過的機會，怕別人說我刻薄，是不是？」

「不不不，娘娘……娘娘為人寬厚，怎麼……怎麼會刻薄。」

凝芳趕緊扣頭，一邊磕頭一邊顫聲說著。

鳳淇笑了一聲，說道：「行了，起罷。」

凝芳一聽，如蒙大赦，趕緊從地上爬起來，這才扶著鳳淇慢慢的走了出去。

茶室里，姜妃一身淡粉色的裙子，打扮的婉約素雅，坐在那兒端著茶碗慢慢的呷，看到有人進來，卻故意把眼皮垂了下去。

姜妃身邊兒站著一個宮女，見到她們進來，陰陽怪氣的笑道：「啊呀，娘娘，淇妃娘娘終於來了，奴婢還以為淇妃娘娘忘記了呢！」

凝芳聽了下意識看了一眼鳳淇，心裡揣度著，依著娘娘的秉性，怎麼能容得下這個小宮女。

姜妃輕笑了一下，整個人顯得很柔美，柔柔的斥責著宮女，說道：「明鐺，我平日里就是這麼教你規矩的么？對著淇妃娘娘，怎敢無禮？快快去賠禮。」

明鐺一笑，也知道姜妃這幾句責罵柔柔無力，似乎對著唱起了雙簧。

明鐺笑道：「還是咱娘娘懂的規矩，明鐺真該打……」

她說著，轉過身向鳳淇一禮，說道：「淇妃娘娘，淇妃娘娘莫怪，奴婢該死！」雖然這麼說著，但是沒多少誠意。

鳳淇冷笑了一下，看著姜妃依舊「巋然不動」的坐著，按理說淇妃和姜妃也算是平級，見面總要有個點頭禮，自己站著，姜妃也該站起來才對，哪有主人站著，客人穩噹噹兒坐著的道理？

姜妃的面貌沒有改變，鳳淇記得清清楚楚，這就是騙了她五年，最後把整個武國賣掉的人。

鳳淇是個啞巴，一聲冷笑倒是嚇著了明鐺，畢竟以往淇妃沒少受欺負，後宮裡面其他妃子都欺負過她，就連得寵的妃子身邊兒的宮女也不當她是一回事兒，淇妃受了欺負多半也是唯唯諾諾，畢竟連話都說不出來，有苦只能往肚子里咽了。

只是今兒個不同，明鐺也不知怎的，淇妃一聲冷笑，竟然驚得自己一身汗，總覺得這個簡簡單單的單音有些怕人。

姜妃端著茶碗，茶碗遮住了巴掌大的臉，眼珠子一轉，笑著將茶碗放下來，上前去柔柔的拉住鳳淇的手，笑道：「姐姐，這些粗使的丫頭不懂規矩，妹妹給您賠不是，行不行？」

她說著，拉鳳淇坐下來，笑道：「姐姐，其實啊，這個明鐺，她其實認生，親近幾天就好了。明鐺聰明，也心細著呢……我聽說姐姐身邊兒上少了一個宮女，最近人手緊，遣不過人來，正巧兒吶，平日里我王又厚待賤妾，多給了些恩典，我身邊兒人多，送與幾個來給姐姐使喚著。」

凝芳在一邊聽著，就算她這種被使喚慣了的人，心裡也有些不忿，姜妃娘娘真是會說話，一邊強調大王多麼愛見她，一邊又開始賣好人，想把自己的人安插在淇妃娘娘身邊兒。

鳳淇心裡冷笑，但是她要扮演好一個啞巴，現在還不是露頭角的時候，於是笑了一下，面上露出一些不太願意，但是又不好意思推拒姜妃好意的笑容。

姜妃一瞧淇妃這種窩囊的表情，把剛剛那一聲怕人的冷笑已經忘記了，心裡有些得意。

明鐺在一邊，趕緊過來行禮，對著鳳淇諂媚說道：「好娘娘，以後您可就是奴婢的主子了，奴婢一定盡心儘力伺候娘娘。」

鳳淇忍下反胃的感覺，一個小小的宮女也來在自己面前賣弄，到時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面上卻露出笑容，左右看了看，讓自己的動作顯得很笨拙無知，最後掀起自己的袖子，退下一隻鐲子來，遞給明鐺。

明鐺看著那鐲子，眼睛都直了，趕緊跪下來接過去，口裡歡喜的說道：「哎呦娘娘，這麼貴重奴婢哪敢接啊！」

她一面說，一邊幾乎「搶」似的把鐲子捏在自己手裡，反覆的揉搓著，生怕鳳淇又反悔似的。

姜妃坐了一會兒，就說乏了，留下了明鐺，自己被宮女簇擁著回去了。

明鐺是武王準的，姜妃娘娘遣過來的人，所以把自己特別當一回事兒，什麼活計都不喜歡做，全推給凝芳。

凝芳又是隱忍的性子，最多瞪一瞪她。

凝芳推開門，給鳳淇填了一壺新茶，回頭敲了敲，不見明鐺的影子，輕聲說道：「娘娘，那個明鐺太不知道規矩了。」

鳳淇抬起眼皮撩了一眼門口，隨即低下頭，端起茶碗，掀開蓋兒，吹了吹葉兒，就著茶碗，壓低了聲音笑道：「讓她得意些，畢竟……沒有多少日子了。」

凝芳聽了全身一顫，只覺得一股冷意從腿肚子一下爬上了后脖頸子，后脊樑發涼發毛，點了點頭就不再說話了。

明鐺在鳳淇身邊兩日，什麼都沒幹，普大的厲害，但是沒人管教她，明鐺就越來越有恃無恐，大搖大擺的出了殿去給姜妃通風報信，告訴姜妃，淇妃是有多麼多麼窩囊。

鳳淇閑下來的時候就在茶室里喝茶看書，什麼女紅她是一定做不來的，凝芳突然慌慌張張的衝進來，沒忘記掩好門。

凝芳搶過來，說道：「娘娘……娘娘，陛下過來了！鄭往這邊兒走呢！」

鳳淇心裡一震，她就要和武琸宸真正的「交鋒」了，該怎麼樣面對五年前的自己，饒是她鎮定自若，心裡頭多少還是有些彆扭的。

鳳淇很快收斂了心神，武琸宸並不是無緣無故過來的，凝芳之所以這麼慌張，是因為武琸宸將近一年沒來過這裡了，所以武王突然過來。讓宮女都嚇著了。

武琸宸做事情並不是憑喜好，隨心所欲的，他每一步都是有自己的理由的，而來這裡的理由，其實就是千秋節。

千秋節快到了，邊關的將軍們都會派人過來恭賀武王壽辰，鳳家在邊關的人不少，雖然勢力已經大不如從前，但是也不能小覷了。

做帝王，一碗水總得端平了。

所以武琸宸選擇這個時候過來，在鳳家的人還沒來京城之前，安撫安撫淇妃。

鳳淇想了一下，對凝芳說道：「去跟明鐺說，茶涼了，讓她給我換一壺新的來……只要她沏茶，就說我不喜歡你沏的味道。」

凝芳不知道為何這個時候，淇妃娘娘還想著喝茶，應該是梳洗打扮才對，不過也不敢置喙娘娘的決定，就老老實實的出去了。

明鐺在偷懶，聽見凝芳的話，老大不樂意，但是自己終歸只是個宮女，也不敢真的擰著來，就去端茶。

明鐺那點兒小心眼兒，鳳淇能看不出來，明鐺特意端了一壺燙的，不是嫌棄茶涼么，這回燙口！

到了茶室的時候，鳳淇在穩穩噹噹的看書，明鐺懶懶散散的走過去，把茶往桌上一擱，拿起茶壺來，不陰不陽的笑道：「娘娘，喝茶。」

說著，往茶杯里倒進去。

武琸宸就是走個過場，正好下了朝議，武湛小心翼翼的提醒武王，鳳家的人要從邊關來賀壽了，不去淇妃娘娘殿里看一看，似乎不太好。

武琸宸也沒讓人通報，也不打算在淇妃殿里留宿，走過場似的往鳳淇那裡去了。

武琸宸剛進了殿，沒看到淇妃的影子，忽然聽見一個尖銳的驚呼聲，似乎是個宮女。

「啊！娘娘！」

聽這個聲音，似乎是鳳淇受了什麼傷，武琸宸也沒多想，揮了一下手，就往裡走去看看怎麼了，武湛和一幫侍者趕緊跟上來。

就見茶室內，一個宮女手裡還拿著茶壺，鳳淇跌倒在椅子下，袖子掀開了一個邊兒，白嫩的手臂上還是濕的，上面斑斑駁駁的紅印子，一看就是燙出來的。

凝芳站在一邊兒，很驚慌的去扶鳳淇，對著明鐺罵道：「你是誠心的！你……」

還沒說完話，就看見武王走了進來，眾人立時嚇得驚慌失色，趕緊改為跪下迎駕。

沒有人比鳳淇更了解武琸宸了，武琸宸霸道**，帝王都不喜歡別人對自己的政見有異議，武琸宸也不能免俗，喜歡的女人，也自然是百依百順的，就像姜妃一樣。

鳳淇把冷笑的神情不露聲色的掩藏起來，換上一副楚楚可憐的表情。

讓武琸宸看到的是一個可憐的、無害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