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賭約?什麼賭約?
「錢我已經送到治粟內史府了,現在你又來挖我的人,這就有點不講道理了。」
嬴成蟜很是不滿。
「草原上的姑娘薅羊毛做衣服,也不會只薅一隻羊的,會把羊薅禿的。」
這句話不是前些日我說的?
李牧無語道:「……君上你沒有自己的感悟乎?」
「不可以是我和你有一樣感悟?」
「……君上你都沒去過草原,你哪裡來的這種感悟?」
嬴成蟜摸摸下巴,點了點頭:「有理,你這月酒錢減半。」
李牧面上剛有不愉之色。
始皇帝朗聲道:「武安君愛飲酒?宮中美酒盡歸武安君所有!」
「皇兄不是反對飲酒,言說這是糟蹋糧食?」
「小酌怡情,亦是無妨。」
「牧嗜酒如命,每飲必醉。」
「武安君真性情也。」
「雙標是不是?我喝醉時你怎罵我豎子?不說我真性情?」
「……」
蓋聶看著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言說,伸手向僕從要了壺茶湯。
絕世劍客坐在石凳上,面無表情地看著三人,品著茶湯,津津有味。
陛下舔酒鬼,酒鬼舔公子,公子舔陛下。公子說過的三角戀聶沒見過,應該和這三角舔差之不多矣。
趙高懵懵地看著悠閑自在的蓋聶。
這瘟神在作甚?
看戲?
看陛下的戲?
越來越過分了!
好想也過去喝茶湯……
「你這豎子!就非要和朕搶人乎?你安插一個治粟內史是安插,那便再安插一位上將軍又有何不可?」
「你當我不願?他能留在秦國都是我騙來的,他自己不想效忠你我有什麼辦法!」
「要牧入朝,亦無不可,秦王若是讓位與君上,牧即刻披甲。」
「你當朕不願?這豎子十年不上朝,好容易上朝一次還是朕逼著上的,他自己不想當皇帝朕有什麼辦法!」
「……」
自有僕從將前院之事,實時報告給糊弄魚又糊弄自己的池邊釣魚老者。
釣魚老者面上依舊意態閑適,怡然自得,輕輕抬手。
僕從輕施一禮,靜靜退下。
老者來到長安君府,時間已近十年,池塘邊垂釣天天年年天天。
水面上,那原本靜靜懸浮的魚漂忽然顫抖,盪出圈圈圓圓圈圈。
池面無風,水下也無氣惱鯉魚撞擊銀針。
魚漂之抖,是釣者手抖也。
釣者手抖,是心亂也。
「當初若不接他母子歸秦,萬事皆好。小秦王,怎就不願做秦王……」
若有若無的嘆息飄飄渺渺。
商人之言無人聞,聽者唯有池邊鯉。
長安君府。
嬴成蟜的書屋。
書屋外,只有趙高安安穩穩地守著。
蓋聶……
他溜溜達達,就跟回家了一樣,極其自然地訪友。
他先找荊軻比試了一番,為荊軻新添了些劍法感悟——此戰過後,荊軻卧床趴了三日。
后找池塘邊的老者,一劍削斷老者手中釣竿,瀟洒離去。
蓋聶訪友ing……
這位絕世劍客,比在皇宮裡自在多了。
始皇帝認為他在兩個地方最安全,一是皇宮,二是長安君府。
蓋聶認為,始皇帝在長安君府,最安全。
「魯公,比劍否?」蓋聶攔住為嬴成蟜打掃卧房的老人。
「可。」
老人拿著掃帚專心掃地,頭也不抬。
書屋內。
始皇帝正坐在坐墊上。
嬴成蟜側躺在床榻上。
三面架子上,擺放的不是以竹簡為載體的書,而是一本一本的紙質書。
這些紙質書側面都標註著書名,有《化學》,《詭秘之主》,《西遊記》,《呂氏春秋》,《91學習資料》……
始皇帝掃了眼三面架子上這些白紙書,一點也不奇怪,一邊喝著桌案上茶湯,一邊和嬴成蟜道:「書乃寄託先賢之思,乃神聖之物。讀書乃通先賢之想,為神聖之事,應正坐以讀。你在書室之內放床,是依舊喜好在床上讀書?此不美也。」
「多事,阿父在時不管我,為我尋的師者也不管我,就你啰嗦不休。讀書還要什麼姿勢,繁文縟節。你不認真讀,就是把他當做祖宗牌位供在那裡看也沒用。你認真讀,趴著躺著怎麼讀都是一樣。」
這豎子確實比朕讀的書多。
始皇帝冷哼一聲,道:「你總有你的歪理邪說,此事暫且不論。朕問你,你於天下十地,放置水泥。此事絕非一日之功,非經年不能成也,為何不早告知朕?」
嬴成蟜右手支著腦袋道:「告訴你作何?天下都沒打下來,告訴你水泥有什麼用?秦國人一共就那麼多,都被你拉去打仗,哪來的人修路?」
「……你很早便想到天下一統后,朕要修路。」
「要想富,先修路,這不是明擺的事。」
始皇帝內心升起挫敗之感。
成蟜眼光超過朕遠甚,朕還未一統前,他竟已想好一統后的事宜。
完善郡縣制,提出郡國并行制和推恩令。
發明水泥,存於天下十地以備馳道修建。
開疆擴土他不如朕少許,強秦富國朕不如他遠甚。
想到開疆擴土,始皇帝忽然想到李牧說的我那句話——君上是唯一一個讓牧未戰就知必敗之人。
難道成蟜不僅治國絕倫,兵道也是如此?
朕弟不僅文能做邦國,武亦能為上將軍?
如今細思,這豎子在李信出征前夕曾極力反對朕,當初還以為是巧合……
始皇帝雙手摩挲著茶杯,柔聲道:「成蟜啊。」
皇兄又在打什麼主意?
嬴成蟜一激靈坐了起來,警惕地道:「啥事?」
「眼下匈奴未滅,百越未平,朕心甚慮。」
「真不是我不給你李牧,是李牧不跟你。」
「朕是說,朕拜你為上將軍,出征如何?」
「皇兄你還敢讓我領兵?是不是有什麼狂疾?」嬴成蟜用「你是不是腦袋壞掉了」的眼神看著始皇帝。
「當年我領兵征討趙國,在屯留大敗虧輸。五萬兵馬全軍覆沒,將軍樊於期畏罪潛逃至燕,我本人為趙所俘,幸得皇兄以十五座城池將我換回。此事被秦人視為奇恥大辱,咸陽百姓罵了我十年的屯留之恥,你給忘了?」
「你不提醒,朕還差點忘了。」
始皇帝用他那雙比鷹隼還犀利的雙眼審視著嬴成蟜,看得嬴成蟜有些心虛。
「五萬兵馬,為郭開五千人所破,沒有幾個人逃回來。用你的話說,就是五萬頭豬,五千趙軍要全都殺死也要殺一段時間。你當年一直說中了埋伏,今日便給朕細說說,中了什麼埋伏。」
嬴成蟜眼睛都不眨一下,張嘴就來:「我率兵追擊敵軍,追進一個狹長山谷。郭開把五千趙軍都布置在山谷兩側,看我入山谷,立刻潑油射火箭。可憐我五萬秦軍,盡皆為烈火所噬。」
說完,嬴成蟜一臉感傷,似是回想到了那日慘狀。
始皇帝聽后,冷冷地道:「你這遭遇,朕怎麼聽起來如此耳熟,與你那《三國演義》中諸葛亮火燒藤甲兵的劇情差不奪矣。」
皇兄你沒事多看兩遍《商君書》,少看小說。
「仗打了如許之久,早便沒有新鮮事了。」
「你是入的哪個山谷。」
「趙地我不熟悉,不知道具體山谷名稱。」
「繼續裝。」始皇帝冷笑:「那你與朕說說,你是如何說服李牧降秦的。」
「皇兄問的有些多了。」
始皇帝痛心疾首地道:「你我乃親兄弟,朕萬事皆不瞞你,你卻隱瞞與朕。」
萬事皆不瞞我?
嬴成蟜眨眨眼,道:「皇兄上次與妃嬪行周公之禮都用了什麼姿勢?能在我面前演示一遍乎?」
……這豎子真是欠打!
朕的秦王劍怎沒帶來?
始皇帝氣沖衝起身,在嬴成蟜書架上找自己沒看過的書,一眼就看中了《91學習資料》這本書。
什麼書,能被這豎子標註學習資料,前面這兩個是什麼符號?
咒文?
始皇帝取下這本書,探究地看著「91」兩個阿拉伯數字。
正要翻開。
嬴成蟜的手就扣在了書的頂部。
剛剛還在床榻上側躺的嬴成蟜,一下子便來到始皇帝身邊。
「皇兄,你換一本,此書不宜。」
始皇帝冷笑著拿開嬴成蟜的手。
「此書紙張最是褶皺,一看便知是你常翻之書,還跟朕藏著掖著。讓朕看看,什麼書能讓朕十歲前就看遍皇宮典籍的親弟標註上學習資料,朕也學習一下。」
一邊說,始皇帝一邊翻開書。
看了兩頁,圖文並茂,始皇帝臉色生異。
再隨手翻了翻,始皇帝便臉色古怪地看看以手掩面的嬴成蟜。
「你學習這個?你還用的上?你又不能射……」
「……」
自夏無且與始皇帝那日言說后,始皇帝便在內庫那些功法中找到了嬴成蟜所練功法。
回想了一下所看功法內容,始皇帝一臉嚴肅地拍拍嬴成蟜肩膀,道:「朕明白了,女人越歡愉,你忍受越難,功法進境越快,你練功真的好刻苦。」
「……」
「能不能告訴朕,內庫功法數以百計,為何你單單選了《黃帝》?」
「……趙香爐給的,與我說可一邊雲雨,一邊練功,堅持一年不射便可為世間一流高手。一年以後,進境速度不變,可射也。」
始皇帝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
他看著嬴成蟜鐵青到發黑的臉,乾笑了兩聲,連嬴成蟜辱罵趙姬為趙香爐也沒有追究。
心虛地道:「此事確是阿母不對,你練了一年,就應該已發現《黃帝》至死不能破身,為何還要繼續?放棄可也。」
「……趙香爐派刺客刺殺我,我不練下去,現在已沒有命在。」
「此事也是阿母不對、如今你有披甲門和勁弩保護,還有諸多門客。實在沒安全感,朕把蓋聶還你,此功可停也。」
皇兄你武功太低,你根本領略不到上天入地,所向披靡帶來的快感。
嬴成蟜黑著臉,恨聲道:「擁有過花不完的金錢,過慣了富日子。又怎能甘心身無分文,過一貧如洗的生活。要我廢掉我這一身武功,我怎捨得?」
「武功有或沒有,不甚重要,若你喜歡,再練便是。」
「皇兄,你可知我已至絕頂高手之列。我天賦不高,換了功法重頭再來,我五十年都不能練回今日這身功夫。」
「絕頂高手又如何?很強?可敵三百銳士乎?」
「可!」
「三百銳士擋不住你,那三千銳士,三萬銳士,三十萬銳士呢!棄了罷,不值得。」
始皇帝一直瞧不上匹夫之勇,他理解不了嬴成蟜那份心思。
那是後世一代男兒深埋心中的武俠夢。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笑盡一杯酒,殺人都市中。
一身轉戰三千里,一人能抵百萬師。
當高唱著我多想仗劍走天涯的90后,真的能仗劍走天涯。
那種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劈石石開,斬水水斷的爽感,誰又能捨得呢?
「值。」
嬴成蟜如是道。
「冥頑不靈。」
始皇帝將手上的《91學習資料》插回書架上。
頭也不回地道:「朕召集夏無且,陰陽家,道家,神仙家那些人。問了練《黃帝》這門功法,有沒有辦法在保證內功不失的情況下破身,是有的。」
「有?」
嬴成蟜瞬間大喜過望,一把抱住始皇帝。
始皇帝從來沒看到過嬴成蟜這副模樣,眼睛亮晶晶的都要把他的眼睛閃瞎了。
「哥,你是我親哥,快告訴我怎麼破?趙香爐害我這麼多年!我要憋死了!」
「你叫我阿母什麼?」
「太后!趙太后!」
始皇帝一看嬴成蟜改口如此容易,心中冒起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面不改色,語氣不變,試探道:「那賭約……」
「什麼賭約?我不知道!我明日親自去雍地接趙太后回咸陽!」
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