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公子確信,此物能量產乎?
在長安君府有一句話,叫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起錯的外號。
商人呂不韋。
自商入政,還政歸商。
要說治國,呂不韋不敢稱第一。
要說經商。
「不知道張開地,張平還活著否。小子張良,無甚意思。」
長安君府主屋。
魯勾踐聽了嬴成蟜的話。
「君上所命,無有不從。」
「一路舟車勞頓,辛苦魯公了。」
「勾踐這條命自那年邯鄲便予了君上,為君上分憂,勾踐之幸也。只是勾踐不在長安君府,君上安全……」
「有青梅,丁香在,我三人聯手,外加披甲門和秦弩在。便是魯公,要在此情形下傷我性命,也不容易罷。」
「若是有人輕功如荊軻般來去無形,武功又不弱於我……」
話說半道,魯勾踐自己便先笑了。
這世上能在輕功,武功兩種路數中的一種行至頂端,便是難到頂點了。
想要二者兼備,天下哪裡有這般天才。
輕功雖然名義上是武功的一種,但兩者在江湖人口中並不是一個路數,並不是武功高的人輕功就好。
這其中差別大體就像豹子,獅子區別似的。
豹子跑起來比獅子快,但打架,三個豹子也打不過一個獅子。
荊軻是天下聞名的刺客,隱匿之術極高。
趙高能和蓋聶作戰,其武功在天下屬於巔峰那一類。
就算趙高,也只有在性命受到威脅的最後一刻才能發現荊軻。
但正面作戰,荊軻被蓋聶打得不要不要的。
「君上保重。」
入夜,一輛馬車載著月色,出了長安君府,出了咸陽城,駛向了韓地。
劍客蓋聶出了長安君府,在始皇帝身邊大放異彩。
繼蓋聶之後,長安君府又有兩個有代號的門客進入這座天下。
掃地僧魯勾踐,商人呂不韋。
馬車極大,要三匹馬才能拉動。
輪彀全部都是外用硬實木,內用精鐵打造。
馬車內放著兩張可以睡人的軟榻,一個書案,兩個坐墊,空間仍有不小富裕。
「此行要多久,不在君上身邊,我心有不安。」
「魯兄安心,短則月余多則三月,韓地可變。」
臨行前,呂不韋自嬴成蟜口中得知。
為了在韓國變法順利,天下各地僅留能運轉的最低人手,其餘盡皆被抽調派往韓國。
嬴成蟜很看重這次韓地之爭。
變法第一炮,必須打響!
呂不韋居長安君府近十年,嬴成蟜沒有什麼事瞞著他,他深知嬴成蟜所說的話代表著什麼,擁有著多大的勢力。
如此大優勢,他呂不韋在商戰若還不能速戰速決,那還是趁早回去釣魚算了。
「要如此之久啊。」
魯勾踐一聲輕嘆,他還以為十幾日便可以。
呂不韋苦笑。
「魯兄,這不是兩人比武,瞬息之間便可分出勝負。」
「我知,總之快些罷。」
「諾。」
馬車在兩人閑聊中,距離韓地越來越近。
而此時的張良並不知曉。
如今韓地,在他和嬴成蟜,雙方都沒有天時的情況下。
地利,人和,他暫與嬴成蟜打平。
但在一駕馬車入了韓地后,他就將失去地利。
同在韓地,飛鳥可是比奔馬快多了。
新鄭張家,一間密室。
此屋有門無窗,裡面點著明晃晃的四根蠟燭。
「此物不能仿製乎?」
張良以張家之力,召集了能召集到的所有能工巧匠,將那張寫滿字的紙供眾人觸摸,觀看。
眾能工巧匠摸摸紙張,仔細打量,面對張家的重賞,紛紛言說。
「此物有木香,其材料應有木。」
「還有水。」
「應是搗碎木,以水和之。」
「為何不能是草?草更軟些,與此更接近。」
「這色澤黃白,怎會是草?」
「這世上草只綠邪?焉知沒有黃白之色乎?」
「也對,若如此想,花也可。」
「……」
大家眾口鑠詞,卻就是沒人去應張良能不能仿製的問話。
這個年代不是現代,有各種精密機器,把材料拿去一分解,分分鐘造出來一模一樣的。
能夠憑經驗,肉眼,鼻子,分辨出紙張的大概材料,已經是這些能工巧匠其名不虛了。
「諸公慢言,小子只想知道,此物能否仿製?」
一個花白鬍子,在眾人中似乎有極高威望的老者捋著鬍鬚,遲疑地道:
「公子確信,此物能量產乎?」
「確定。」
張良親眼所見,韓非桌案上那一沓紙。
「那如此說來,此物其材料應是常見之木,花,草等,而非什麼奇珍異草。我等試試,勸公子莫報太大希望。」
張良沖著這一群能工巧匠抱了一圈拳。
「那便勞煩諸公,無論事成與否,張家皆會贈諸公一金。若能仿出此物,張家贈諸公一人百金可也!」
嘩~
眾人神情一變,齊齊嘩然。
一人霍然站起,眼中精光大放。
百金是什麼概念?
就算在最富庶的齊地,百金也足以讓一個人舒舒服服地活到死。
這些人都是手工藝人,一輩子收入加在一起,都沒有到過百金。
「公子此言可真?」
在座之人有五十多,一人百金就是五千金。
即便以張家財力,一口氣拿出五千金,也必然要傷筋動骨。
百來隻眼睛齊齊盯著張良,目中懷疑,不信之色居多。
「取契約來!」
一直侍候在旁的張家下人就等張良這句話了,他立刻低頭,雙手捧上兩卷竹簡。
張良將兩卷竹簡在桌案上鋪開,指著兩卷竹簡上一模一樣的字跡道:
「良可與諸公立下契約,諸公一份,良一份。五千金雖多,但與張家信譽相比還是遠遠不如,如此,諸公可安心否?」
眾人正想應允。
花白鬍子老者眯著眼睛,揮手攔下了眾人。
「人越老膽子越小,張家既願拿五千金予我等,想比不會吝嗇幾卷竹簡罷。可否請公子再謄寫幾十份契約,讓我等人手一人人份。」
老者一說,張良就明了了。
桌案上只兩份契約,老者擔心他銷毀證據。
老者在眾人中名望極大,眾人就算沒懂老者顧慮,也是無人言語,以老者馬首是瞻,齊齊盯著張良。
張良鄭重點頭。
「是良思慮不周,老丈稍侯。」
轉頭面對下人。
「取六十份竹簡來。」
老者捋須頷首,滿意至極。
「公子仗義!」
「我等必竭盡全力!」
「張家必不會欺騙我等!」
「……」
眾人振奮。
在張良一人百金重賞下,一群人開始研究紙的造法。
新鄭,上黨,宜陽,武遂,野王,南陽……
這些韓地城池一連數日,每日都有許多風塵僕僕的人,自天南海北入內。
街道兩邊的米鋪,面鋪,酒肆等,一個又一個得在前面寫上了呂氏兩個字,很快便佔據了市面上店鋪的三成之多。
呂氏二字在悄無聲息間疾風驟起,一瞬間便刮遍了整個韓地。
韓地因為緊鄰秦國,並沒有被始皇帝分封給任何功臣。
此刻韓地還是秦國臨時抽調的官員管理,這些官員並不是秦國本土官員,基本上都是韓地本地所屬。
他們並未將韓地發生之事上報給上級,上報給咸陽,上報給始皇帝。
這便是咸陽對天下各地實際的掌控力。
在後世人眼中,秦朝是一台精密機器,始皇帝一聲令下,天下各地無不奉令行事。
但實際上並非如此,除了函谷關內,秦朝各地都只是名義上歸始皇帝管轄,對政令基本上是陽奉陰違。
這是戰國獨有景象。
燕國名將樂毅一路連勝,連下齊國七十二城,打到齊國只剩下莒,即墨兩座城池,擴張燕國版圖無數。
之後田單復國,憑藉即墨一城一路打了回去,將國土盡復,齊國復國成功。
這七十二城,就是名義上歸屬燕國,實際上人心還是在齊國這邊。
與如今的韓地,秦國如出一轍。
歷史上,秦朝始終對天下的掌控力不足,秦朝實際上從來沒有真正得統一天下。
各地都是懼怕始皇帝而不敢興兵,名義上歸屬秦國。
韓地這場爭鬥,嬴成蟜和張良這場賭鬥,便就這麼大張旗鼓卻又不為外人所知地展開了。
在群臣被分封邊境以鎮壓天下,書同文字這等大事展開的羽翼下。
韓地發生了一個小小爭執。
在這場爭執沒有出現結果之前,沒人知道這場爭執意味著什麼……
兩日後。
咸陽宮,咸陽殿。
朝會召開ing
王座上高高坐著始皇帝,始皇帝一側卻多了個座位,座位上坐的是趙太后。
群臣在大殿之上正坐,缺居朝會日久的嬴扶蘇終於又參朝會,在第一排正坐。
嬴成蟜則百無聊賴地坐在嬴扶蘇身邊,打著呵欠。
這些天他雖然沒去樓台,但家中那對姐妹花,實在是有些磨人。
明明頭一夜都被他弄得無法下地,第二日仍是欲拒還迎地挑逗他。
嬴成蟜不得不承認,男人在這方面,天生就是輸家。
始皇帝戴著通天冠,看看自己的長子嬴扶蘇,真是怎麼看怎麼滿意。
他歡快地敲著王座道:
「朕屬意扶蘇去往上郡……」
話剛說一半。
「我不同意。」
趙姬頭戴鳳冠,側頭對著始皇帝道。
嬴成蟜打呵欠的手一停,雙眼微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