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魚兒上鉤
只有蘇南枝知道,他借著溫潤的這張皮,以正義之名行了多少惡事。
可嘆她前世數二十年,竟從未察覺過。
她壓住心裡泛出的惡寒,身子僵直,袖中指尖掐入掌心,朝他施禮,一字一頓:「王、爺、萬、安。」
「大小姐何須如此多禮了?」蕭瑜滿眼溺愛,撥弄著玉扳指,笑著安慰,「你父親一事不必擔心,本王必定找出為他平反的關鍵證據,幾日不見,你像是瘦了?」
「勞王爺關心,枝枝沒有瘦。」
蘇南枝眼中閃過急色,幾次欲語還休,目光在蕭瑜與蘇正之間猶疑。
她似乎急得不得了,三番五次想說什麼,卻又什麼也沒說。
蕭瑜沉默了下,看出她的難言之隱。
蘇正也隱約察覺到女兒有話要私底下講。
如果蕭瑜強行留在這裡,就有點不識時務了,有違他素來營造的通情達理形象。
他嘴角勾起淺笑:「大小姐似乎有事要和蘇大人單獨相商,那本王先走一步。」
「若非女兒家的私密事,其實沒什麼好瞞著王爺。王爺願幫蘇家,大恩大德,枝枝沒齒難忘。」
「大小姐,言重了。」蕭瑜嘴角笑容更甚,語氣親密,「幫枝枝和伯父,是本王分內之事。」
話里的弦外之音惹人遐想。
他是把自己看做蘇家女婿,才講的分內之事。
若是前世,蘇南枝早被他撩的耳紅心跳,可此刻,嫣然微笑的她心底卻是一片冰冷不屑。
眾人恭送蕭瑜離去。
蕭瑜頷首回禮,一路行至馬車內后,臉色驟變,將笑容取而代之的是駭人的狠辣之色。
馬車在官道上徐徐駛過,蕭瑜屈指微叩案板,嗓音涼冷無情。
「蘇正兩朝元老,赤城忠心,若能拉他入麾下,本王當上儲君的勝算必定翻倍。本王常年查探亂黨,以亂黨設計蘇正易如反掌,魚要上鉤了,之前留一手的證據,該派上用場了。」
車外的心腹應聲答:「王爺妙計!」
蘇府書房。
蘇南枝沒控制住,先是撲進蘇正懷裡哭了一場,哭的蘇正手忙腳亂、不知所措,忙拍著她後背安撫:「枝枝,別哭,爹爹衣衫都被你哭濕了,你怎麼了?」
「是有人欺負你了嗎?爹幫你收拾回去」
「沒、沒什麼,我就是很想爹爹……擔心爹爹。」蘇南枝鼻尖通紅。
「怎跑那麼急?鞋都髒了。」多日喪臉的蘇正啞然失笑,蹲下來,拍了拍蘇南枝鞋尖前的一團灰,嗓音疲憊:「爹爹不會有事的,別擔心。」
爹爹,這輩子都不能有事。
蘇南枝也不會讓蘇家有事的。
她再不想看見至親全部慘死在陰謀詭計中,父親五馬分屍被剖肚點油燈,哥哥戰死沙場被野狼分食!
蘇南枝目色萬分凝重,帶著哭后的鼻音講道。
「爹爹,女兒有疑慮。若九王真想幫蘇家,為何在最開始您陷入勾結亂黨風波時沒站出來,為您辯駁?倒像是釣著咱們,拖到最後關頭,才站出來?」
「難道他就不怕得罪陛下嗎?若非有十足把握,九王那般謹慎小心的人,又怎會如此信誓旦旦?」
滿門抄斬的節骨眼上,蘇正也病急亂投醫,欲意為九王說兩句,卻沉默了。
期初他陷入勾結亂黨醜聞時,大半官員都為他說情,九王確實沒幫他,等到陛下大發雷霆,根本沒人敢為他講話時,九王卻站出來言辭鑿鑿地說幫他。
像是…必定…會平反成功似的…
但凡沾染亂黨,皆是陛下逆鱗,眼下正值爭儲關鍵時刻,九王素來謹言慎行,今日卻如此冒大不韙,難道就不怕令陛下生厭嗎?
除非九王手裡早已有確切證據,能直接幫他平反成功,又能給皇上留下清正的好印象,陛下最鍾愛正直之人,也能讓蘇家從此誓死效忠九王。
蘇正腦子一片混亂,揉了揉疼痛的太陽穴嘆息:「枝枝,先不要胡亂猜測。至少九王願意站出來救我們,除他之外我們根本別無辦法啊!根本沒有人敢幫我們!銀霜,把小姐送回去休息。枝枝讓爹再想想!唉……」
其實,並非像爹爹說的那樣別無辦法。
走出書房的蘇南枝,目光沉冷如雪。
她打算去找那個除了九王之外,唯一能幫蘇家的人——攝政王蕭沉韞。
他也是朝政鬥爭里極少不站隊的官員。
如一柄灌滿殺氣的利劍鎮壓著暗流洶湧的朝堂,有他在,大慶朝永遠不會亂。
只可惜蘇家出事,正值蕭沉韞為亡母服喪,要在靜安寺上代發修行三年,眼下正是蕭沉韞服喪的第二年,除非事關國家存亡,否則絕不出山。
蘇南枝一定能讓他出山幫蘇家。
因為前世死後二十年,她看到了很多人的命運,她知道蕭沉韞最隱晦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