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 25 章 今天我就是法官
夜沉如水,華燈初上,街邊一排排驟然亮起的路燈彷彿一顆顆夜明珠,閃爍著耀眼的輝芒。
金陽小區內。
孫晴晴愜意地洗了個熱水澡,踩著拖著啪嗒啪嗒就進了客廳。
孫鵬鵬還坐在沙發上看著動畫片,眼角上似乎還掛著淚珠。聞聲側頭向她看來,立刻鼓起眼睛瞪了她一眼,一張小臉氣鼓鼓地和她對峙著。
孫晴晴勾起唇角不屑地冷笑了一聲,對於這小屁孩毫無威脅的敵視絲毫不放在眼裡。
一旁的劉宣萱見到姐弟兩這無聲的鬧著矛盾也很是無奈,勸也勸不動,只能隨便他們去了。只希望哪天他們的脾氣過去了才好皆大歡喜?
孫晴晴目不斜視地走到冰箱旁,從裡面拿出一瓶酸奶,一邊喝,一邊回了房間門。
她躺在自己那張定製的躺椅上,慢悠悠地拿出一瓶護膚乳輕柔地擦拭在年輕的皮膚上。
孫晴晴感受著手下細嫩滑膩的觸感,不禁享受地眯起了眼。那一刻,她的眉眼間門有著不屬於她這個豆蔻年華的懷念與滄桑。
忽然,窗戶外傳來了一陣細微的震動,伴隨著一絲絲森冷的寒氣浸透了進來。
孫晴晴面上一喜,急忙起身走到了窗戶邊,隔著透明的玻璃,果然見到那熟悉的幾團霧影正徘徊在半空中,她雙眸一亮,用力推開窗戶,喜道:「如何?搞定了嗎?」
然而下一刻,那原本應該溫順無比的霧影忽然膨脹而起,鋪天蓋地朝她當頭襲來。
孫晴晴登時驚惶地瞪大眼睛,甚至來不及呼上一聲,整個人就被吞進了濃霧裡。
那濃霧忽大忽小,似憤怒似興奮。不一會兒的功夫,孫晴晴的身體頓時被吐了出來,如麵條一樣軟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濃霧在空中盤旋一陣,猛地朝遠處飛掠而去。若仔細看去,似乎還能看到其中一個人影正不斷掙扎著,卻怎麼也擺脫不了濃郁的裹挾。
城隍廟內,沈鏡擔心徐五爺提前回來找不到他們。
他將身體留在了床上,假裝在睡覺。將胖胖留在旁邊看守,就和齊凌橋去了大殿,等著四凶神把孫晴晴帶過來審問。
齊凌橋身為新上任的文判官,第一次面對城隍爺開堂審判,如何不激動。
他站在沈鏡身後,一手拿著毛筆,一手拿著簿子,神情嚴肅,面容沉靜。
而此時沈鏡早已坐在了大殿之上。
大殿還是那個大殿,一切好似沒什麼變化,但仔細看去卻又分外不一樣。
掉漆腐蝕的木質窗欄恢復如新,四周陰暗詭譎,似有淡淡煙霧籠罩其中,無端增添了幾分神秘莫測之感。叫人不敢輕犯。
那供桌成了案台,沈鏡端坐其後,高大的神像矗立於他身後,斂目低垂,俯瞰著大殿之下,警示著眾人諸惡莫作,眾善奉行。
不一會兒,就見不遠處黑影盤旋,由遠及近,只一眨眼,那霧影就已經到了跟前。
嘭地一下,孫晴晴狼狽地被黑影吐了出來,摔在了地上。
她哎喲一聲之後,立刻撐起了身子,朝身後的四鬼大怒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將我的生魂扯出體外,不怕我將你們施以萬毒噬心之咒嗎?」
「四凶神」聞言齊齊顫抖了一瞬,但抬眸又瞥到了上方的沈鏡,心下大定。
他們立時似又想起當初的種種折磨痛苦,身形突地扭曲膨脹,眼看著就要再次喪失理智,將孫晴晴噬咬成碎片。
沈鏡見勢不妙,大喝一聲,「大殿之上豈由爾等放肆!」
他這一聲隱含著微微靈力,勢如磅礴,當頭棒喝,四凶神身子一抖,霎時間門恢復神智,惶恐地跪了下去,連聲告饒,
「城隍爺恕罪!我等一時想起從前種種磨難,如今兇手就在眼前,一時失了神智,被怨氣蒙蔽,望您明查!」
這一下,孫晴晴身子一怔,猛然回過頭來,不敢置信地朝沈鏡看了過來。
而到這時,她似乎才發覺了自己所處之地。大殿之上神像威嚴,一切似乎皆在他的法眼之下,明察秋毫,叫人莫敢輕犯。
大殿之下又似有森森寒氣,鬼哭神嚎。
孫晴晴一驚之下,眉眼間門已不自覺溢出了幾分惶然無措,「你是城隍......爺?不......這不可能!這世上早就沒有了城隍。不可能......」
孫晴晴目光一凝,將不安壓了下去,咬牙切齒道:「你究竟是誰,竟然冒充城隍爺。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今日我不慎著了你的道,你既然讓四凶神將我抓了過來,不妨說出你的目的。」
沈鏡頓時冷笑一聲,這個孫晴晴,當真是死性不改。
他淡淡道:「孫晴晴,你當真不認得我了?」
孫晴晴眉心一蹙,她眯著眼,朝著沈鏡細細看過去,下一刻,那雙帶著幾分迷惑的眼睛忽地瞪大了。
她低呼一聲,驚愕道:「你......你是沈鏡?」
沈鏡滿意地點點頭,看來還是有點眼力勁兒的。
他壓低了聲音,學著電視里那些清官們道:「孫晴晴,今日有五凶神於本城隍面前狀告於你。我且問你,你是否用極其殘酷之手法將其一一折磨而死,又奴役控制他們兩百餘年,讓其無法轉生,不得解脫!」
孫晴晴面色頓時難看起來,她抿著唇,呼吸有些急促。
「不......不是我,我沒有。」她搖著頭,連聲否認,四鬼眼睛豈能放過她,頓時冒出紅光,咧開嘴朝她咆哮嘶吼起來。
孫晴晴身形微微一顫,不想漏了底氣,她咬牙高聲道:「是我又怎麼樣?沈鏡,你是什麼意思?你憑什麼審問我!赤鬼呢?你把它弄到哪裡去了?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為難於我?」
「大膽!城隍爺名諱也是你敢叫的?」身後,齊凌橋也看不下去了。這種喪心病狂之徒根本不需要跟她客氣。
他一聲厲喝,揚起判官筆朝她一揮,孫晴晴頓時如覺心肺都被撕扯成了碎片,她慘叫一聲,在地上痛苦地打起了滾。
半晌,直到疼痛逐漸減輕,她才喘著氣停下來,一張臉當真是雪白如紙,渾身更是抖如糠塞。
「判官筆!這竟然是判官筆,你是誰?不,不對......」她驚惶地看著沈鏡,「你當真是城隍爺?」
孫晴晴不敢相信,怎麼會,這世間門分明早已不再有城隍。為何這位城隍又突然現世?
孫晴晴渾身綿軟一片,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她該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若早知如此,若早知......她咬著唇,心底湧起無限惶惑,若早知,她還會那麼做嗎?
這個問題連她自己也不清楚。
沈鏡冷冷地看著她,「孫晴晴,你既然已經招供,那麼我且再問你一句,真正的孫晴晴在哪裡?」
孫晴晴陡然一怔,她抖著唇,聲音嘶啞,帶著難以控制的驚懼,「我......不......回城隍爺的話,我聽不明白您在說什麼,我就是孫晴晴。」
沈鏡面色一寒,「大殿之上,豈容你訛言謊語,還不從實招來!」
「我就是,我就是孫晴晴。我沒說謊,就算你是城隍,也不能逼迫我!」
沈鏡目光一凝,冷冷地看著她。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再不如實告知,我便將你投入刀山火海,寒石冰錐之地!世世受盡折磨,不得解脫!」
孫晴晴被這一聲大喝,幾乎嚇得魂飛魄散。
她目光一轉,好像想起了什麼,忙叫道:「不,不可以。我就是孫晴晴,我陽壽未盡,我還是活人。就算你是城隍,也不能將一個活人生魂投入地獄受刑!你這樣做,天道不會饒恕你!」
「你跟我說天道?」沈鏡嗤了一聲,「只怕天道都嫌你晦氣!」
沈鏡眸光一冷,不再跟她廢話。他揚手一揮,數道光影打在孫晴晴身上。孫晴晴立時慘叫連連,不斷哀嚎打滾,好不凄慘。
在場的眾鬼無不冷眼旁觀,四凶神更是面露暢快之意,甚至恨不得親自上前將其大卸八塊。
不出一會兒,孫晴晴已經受不了了,她連聲大叫道:「放了我,我受不了了,城隍爺饒命,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你可願從實招來?」
「我招,我招!我不是孫晴晴,我不是,我都說了......」孫晴晴不斷慘嚎著。
沈鏡撇撇嘴,他還以為對方有多硬骨頭呢,不過是讓她體會了一把五凶神死亡的過程而已,這才幾分鐘就受不了了嗎?
沈鏡頗有些勉強地抬手收回了了靈力。
孫晴晴大喘著氣躺在地上,魂魄已經隱隱有潰散之態。
沈鏡頗有種「屈打成招」的「貪官污吏」的作風,他冷眼看著孫晴晴問道:「你是何人?真正的孫晴晴在哪裡?你又是如何換魂代替了她,都通通交代清楚。」
孫晴晴不由得身子一軟,伏倒在地,老實地交代了一切。
原來這「孫晴晴」本來叫石秀雲,生於三百多年前。她自幼生得美貌,活在眾人的讚美之下。她也因此心下得意,沉浸在喜悅之中。
但美貌終究還是會消失,歲月匆匆,她一天天老去,華髮生起,皺紋覆面,周圍的讚美也逐漸消失。
她成為了一位泯然眾人的老太太,而有人老去,自然就有人年輕。那所有傾倒,讚美的目光重新追隨到了另一名年輕漂亮的女孩身上。
「憑什麼?憑什麼她那麼年輕漂亮。這一切本該是我的!我不能容忍自己老去,絕對不能!」
石秀雲啞聲嘶吼,很快又笑了起來,「連老天爺似乎都不忍我這般年華老去,行將舊木。有一天,我無意間門得到了一本術法秘籍,上面記載了一道換魂術法。於是,我換到了那個女孩身上。」
「你知道再次擁有柔軟年輕的皮膚是一種什麼感覺嗎?那是一種能讓人深深沉醉其中的魅力。從那以後,我再也控制不了我自己,我一次一次地尋找年輕漂亮的姑娘換魂,一次次獲得美好鮮活的□□......我永遠也不會老去,永遠不會!」
沈鏡看著她扭曲充滿貪婪的臉,心下不住泛著噁心。但同時,他又不禁感到好奇,這到底是怎樣一道術法,竟然能瞞天過海,遮蔽天機,連他這個城隍也看不出端倪來。
沈鏡想不明白,就直接問了出來。
孫晴晴遲疑了片刻,認命地交代了出來。
原來每次石秀雲要換魂時,她都會和選中的姑娘簽一份契約。表示自願奉獻軀體,互換生魂。又在實施換魂之術前,抽出對方體內的血,雙方連喝三日。這樣做是為了減免□□的排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
待到術法大成,就是真正的偷天換日,從此,你成了我,我成了你。
所以,即使是身為城隍的沈鏡,也看不出端倪。因為「石秀雲」在換魂成功后,她就已經成為了真正的孫晴晴,擁了她的命運線。會代替她過完屬於孫晴晴的一生。
沈鏡聽完,總算恍然大悟。難怪,有了那封自願簽署的契約書,相當於就是在天道之下過了明路。不管沈鏡怎麼看,都看不出端倪。
因為此刻的孫晴晴本來也就是孫晴晴。
沈鏡想明白了一切,目光投向地上的「孫晴晴」,「那封契約書在哪裡?」
孫晴晴一頓,「在家裡,我放在了床底下。」
算她識相。
沈鏡冷冷瞥了她一眼,側頭看向了齊凌橋。沒辦法,他手底下人丁凋零,只得委屈齊凌橋跑一趟了。
齊凌橋秒懂,非常給力地飛了出去,直往金陽小區而去。
不一會兒,他就回來了,還不負所托地帶回來了那封契約書。
同時跟著他回來的,還有一個蒼老的生魂。
石秀雲看見她,頓時大驚失色,唇峰抖得幾乎要嗑在牙齒上。
而那生魂見到石秀雲,先是一怔,既而又驚又怒,她抬起一根手指指著她,行將就木的靈魂都在顫抖。
沈鏡滿意地向齊凌橋投去了一個讚揚的眼神,他接過那封契約書看去,果然見到了底下那兩個血紅的手印。
他心下不由冷哼一聲,什麼自願簽署,只怕是那石秀雲不知使了什麼詭計,哄騙那些姑娘們簽下了契約書。
沈鏡目光如箭,射向石秀雲,「石秀雲,你可知你身旁那生魂是誰嗎?」
「我......我......」石秀雲哆哆嗦嗦,一句話也說不出。
沈鏡眯起了眼,現在知道害怕了?當初幹什麼去了?
他又看向那生魂,「孫晴晴,你可知道她是何人?」
孫晴晴頓時嚎哭一聲,跪了下去,「我知道,她是王若蘭!是她,是她騙我簽了一個什麼奇怪的契約,又將我綁起來放血,逼我喝了她三日的血。我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就變成了那老人的樣子。」
孫晴晴絕望地哭訴著,她本是大好青春年華,不過是五一節出去旅遊了一番,途中遇見了老人王若蘭。她向來心地善良,不忍看見她人受苦。王若蘭一番苦肉計,就將她給騙了。
從此,孫晴晴才知何謂人間門地獄。當她徹底醒過來時,一切已經無法回頭。她成了那即將腐朽的老人。留在了那暗無天日的巷道里。
她震驚,她憤怒,她不甘,她歇斯底里,痛苦哀嚎,但沒有用,她甚至連那張散發著惡臭的床都下不了。只能一日日等著鄰居施捨一般地來喂她兩口吃的。
在無盡的黑暗中,絕望地走向末日終途。
孫晴晴哭得肝腸寸斷,撕心裂肺,似乎要將這幾個月來所有的委屈痛苦都傾泄出來。
「這個老巫婆,她佔據了我的身體,我才是真正的孫晴晴!我才是,我才是!!」
沈鏡知道,那王若蘭也是一個可憐的人,她是繼孫晴晴以外的上一個受害者。三百多年了,我不知有多少姑娘被石秀雲所害。
沈鏡眸光冷厲,「石秀雲,你施展邪術,害人無數。理當投入十八層地獄,受刑獄之責。但如今你又佔據孫晴晴□□,本城隍讓你即刻將身體還給真正的孫晴晴,不得有誤!」
石秀雲雙目猛然瞪大,幾乎目眥欲裂,「不,不行!我不要換回去。不公平,你憑什麼阻止我。我是持證入住,天道都不管我!我是合法的!」
瞧瞧這話得有多無恥啊!還不公平,就她也配說公平二字?要不是她使了手段獲得了那封契約書,這才鑽了天道的空子。
這就好比你拿著已經簽字合法的合同買賣書更換了房產證。即使我知道你這簽名或許不是賣家自願簽署的,但那又有什麼用?
沒人檢舉,賣家也無法申訴,房子也已經過戶入住,在所有人看來這房子就是你的,你住在裡面合理合法。就算是司法部門也無可奈何。
但沈鏡又不是天道,不是可以被鑽空子的早已設定好的程序。
沈鏡氣笑了,當即大怒道:「你說的是什麼屁話!持證入住?你以為你是買房呢?你當我不知道你耍的什麼手段?你自己不想老,就要搶別人的身體?」
「我告訴你,今天勞資就是法官,你是被告!孫晴晴是原告。現在我就宣判,你這合同存在欺詐行為,合同無效!」
沈鏡一揮手,不管不顧將那封契約書燒成了灰燼。
「不......」
石秀雲大受打擊,她厲聲尖叫著,雙手舉在半空似乎想要接住那逐漸消散的灰燼。
霎時間門,門外一陣電閃雷鳴。被蒙蔽多年的天道終於清醒了。
忽地,兩道光束從天而降,籠罩在了孫晴晴和石秀雲的生魂之上。
只眨眼,兩人已變回了原來的模樣。只待他們重回肉身。從此,便可撥亂反正,各歸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