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戰損 有點禮貌,但不多。
隨著龐然巨物的炸裂,滄歌收回冰弓。
她已經戰鬥一夜,全身多處爪傷深可見骨。幾縷碎發被血污粘住,貼在額際和腮邊。
可她的神情仍是堅毅的。
她走到九溟身邊,腳步仍舊穩健有力。
「你沒事吧?」她上下打量九溟,問。
「沒……沒吧。」九溟剛答了這麼一句,只覺右腳踝一陣劇痛。她嘶了一聲,皺眉道:「好像腳扭了。」
滄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一個水源少神,怎麼做到的?」她蹲下來,查看九溟的腳踝。
九溟想要縮回腳,但沒她動作快,只得答:「可能是剛剛你最後一箭,我躲箭氣來著。」
滄歌也不擅醫術,她捏了捏九溟的傷處,九溟立刻道:「別碰別碰,你會不會正骨啊!」
「不會!」帝子誠實道。
九溟索性推開她,道:「那你走吧,我等個會的來!」
滄歌走了兩步,又回身,問:「是剛剛那個木源醫仙?」
「嗯。」九溟跪坐在地,輕揉著自己的腳。她跪坐的姿態也極盡柔美,裙裾鋪散,如同盛開的冰花。
滄歌皺眉,道:「他在鎮口照看百姓。我扶你過去。」
九溟立刻拒絕:「我不想走。」
——這種時候,當然是要給個機會,讓英雄前來救美啊!
滄歌上下打量她,也沒辦法,只得背向她,蹲低身子,道:「上來!」
「啊?」九溟愣住。
滄歌不耐煩地道:「我背你過去!」
「這……」九溟秀眉微蹙,從地上爬起來,「好吧。」
片刻之後,鏖戰一宿、血染戰甲的帝子滄歌,背著崴了腳的九溟,緩緩走出了桂花集。
等出了水心符的範圍,九溟伸出手指,沾了點滄歌的血,在自己臉上塗塗畫畫。
滄歌問:「你在幹什麼?」
九溟嘆了口氣,道:「我給自己化個戰損妝,營造一點破碎感。哎呀你不懂!」
滄歌是不懂!!就算是把她勾上芡,炸至兩面金黃,她也搞不懂!
桂花集外,村民們被困一夜,然而得知是神女九溟和帝子滄歌聯手誅邪衛道,哪還敢有半點抱怨?
大家聚在一起,議論紛紛。
「昨日領雞蛋時,我就看著那位女菩薩十分面善!如今想來,竟是神女啊!」
「可不是嘛,誰能想到,神女竟然還眷顧著我們這些小百姓!」
「太可怕了,那吸血蝙蝠獠牙足有這麼長……」
百姓驚魂未定,而海族早已趕到。
因為自家少神的「發家史」,海族素來耳目靈通,而且尤其擅長帶節奏。
得知九溟被派到此處開始,鮫、鯨、鯊三王已經迅速佔領了輿論高地!
此時,蝦兵蟹將們正瘋狂帶節奏。
「少神雖身在海洋,卻一直牽挂著陸地的信徒。」
「神女慈悲,雖不忍見殺戮,但為了人間正道,也是沒有辦法。」
……
所以,當滄歌背著九溟出來時,真相已經變成了九溟不忍蒼生遭難,請帝子滄歌陪同,前來降妖除魔。
此時,眼見滄歌背著九溟出來,百姓們呼啦一聲圍攏。
鮫、鯨、鯊三王派水兵維持著秩序,並不讓百姓靠近。
小槐醫仙坐鎮村外,先開了丹藥,給受到驚嚇的村民服下。再對本來就身有舊疾的村民進行診治。
一時之間,村民不僅無礙,反而得了不少好處。
此時,眼見滄歌背著九溟出來,百姓焦急萬分:「神女這是受傷了嗎?」
「天吶,神女好像流血了。」
九溟的戰損妝,無疑非常成功。
她瓊鼻之間恰到好處地添了一道血痕,血痕短而窄,更襯得雪膚剔透。微翹的嘴角也沁出一縷鮮紅,將滴未滴,不僅無損她的美貌,且更添了一種凄艷。
她額前的碎發垂下幾縷,沒有粘連,只是鬆散。有意無意的凌亂,襯得她的五官如同瓷娃娃一般精緻無雙。
滄歌將她放下來,她衣上鮮血洇開,赤若紅蓮——當然,這都是滄歌的。
她素手攙扶著如松柏般挺拔的帝子,猶握佛珠的縴手沾染了鮮血,美到邪艷。
她裊裊婷婷地向前走了幾步。真是嬌似弱柳,風姿楚楚。令人生怕一陣風過,便會將她吹落枝頭,香消玉殞。
小槐醫仙、鮫、鯨、鯊三王皆一同迎上去。
「少神沒事吧?」三王當先問。
而小槐醫仙根本不用多言,已經開始為她診脈。百姓們圍著神女,一臉焦急。
只有苦戰一夜的帝子滄歌,渾身是血地站在一旁,無人過問。
……
弱水,凝華上神早已氣得踢碎了水鏡。
玄穹殿中,四位靈尊也已經不想說話。
少倉帝仍舊面無表情,倒是太古神儀一夜平靜。
他坐在水源靈尊的法座上,盯著水幕。因為九溟並無危險,他便沒有援手。
四位靈尊嘗試著同他搭話,恭維道:「聖器上次同鐵壁洲體尊一戰,我等皆有觀看,可謂是精彩絕倫吶。」
太古神儀掃了四人一眼,墨袍一揮,道:「靈尊之下我無敵,靈尊之上一換七。」
「……」算了,雖然很不會說話,但畢竟是神器。神器又不曾學過說話,能講成這樣,已經十分不易。
四位靈尊對他寬容得可怕,就連一慣少言的焚業靈尊都道:「是是。聖器對付尹風的拳法,當真驚世駭俗。不知改日我等能否有緣向您請教個一招半式?」
太古神儀端坐於法座之上,他打量焚業,道:「本座對付尹風的拳法,會把你打死。」
「……」算了算了,他又不曾學過說話!
太古神儀肩頭,小鳳凰語聲刻板,道:「字體混亂,修復未完成。」
四位靈尊微怔,直到此時,少倉帝才轉頭看他,道:「你與尹風一戰,受傷了?」
太古神儀冷哼一聲,道:「不值一、一、一、一……」
他話到這裡,眾人就見他腦後光輪一轉一卡……這怎麼還卡頓了?
四位靈尊大驚,少倉帝沉聲道:「玄穹殿靈氣充足,既然受傷,不如留下將養。」
這話雖不如體尊尹風那般舔,但於他而言,已是極盡善意。
太古神儀卡頓了一陣,又恢復了正常。他下顎微揚,冷哼一聲:「想要供奉本座,爾等並無這般榮幸。」
「……」算了算了,他又不曾學過說話!
眾人交談間,日夜默然交替。
隨著天光降臨,太古神儀黑色的衣袍如墨般融化,最後露出潔白無垢的底色。很快,他整個人金冠束髮、玉帶系腰,衣袍如雪。
四位靈尊瞧著他的變化,並不敢多言。
太古神儀的產生,是一方世界真法完善的標誌。而宇宙中小世界雖多,其真法卻大多殘缺,並不能生成神器。這也是倉頡古境雖然形成時間不算長,卻一直很強勢的原因。
這種關乎天地之秘的寶物,即便是身為靈尊,其實也並不了解。
當然,少倉帝在前,四位靈尊也並不敢過多了解。
——寰宇之中,真正能夠奪得聖器的,一隻手都數得過來。而這些大氣運的尊者,早已不屑於俗世鬥爭。
四位靈尊論天賦和氣運,已數上乘。但在這樣的神器面前,也會覺得所念皆妄念。
如今眾人最大的指望,也不過是希望少倉帝能有這天大的機緣。
——近水樓台先得月啊。
太古神儀本就出自倉頡古境,若是少倉帝能煉化聖器,此境便可傲視寰宇。從此外境再混亂,此地也將永保太平。
此時,太古神儀似乎並未察覺到自己的變化。他注視水幕之中,目光溫和,神態從容。
直到小槐醫仙與九溟說話,他肩膀上,小鳳凰突然獸目亮起,道:「木鬼長夢,外號人稱小槐醫仙,木源末流小仙和凡人的低級雜交串串。擁有不值一提的修為和馬馬虎虎的醫術。」
「……」四位靈尊同時看過去——您這偏見就有點嚴重了啊!
太古神儀若無其事地站起身來,團團一揖,道:「諸位,此間事了,吾便先走一步。」說完,他身形一虛,已經消失無蹤。
四位靈尊面面相覷——看吧……有點禮貌,但不多。
「陛下,召回帝子吧。」眼看太古神儀也要趕往桂花集,九溟的關懷者又多一人,而自家帝子仍無人過問。青要靈尊終於看不過去,道。
少倉帝嗯了一聲,也看不出什麼表情。
滄歌這點傷,在她漫漫兩千年的帝子生涯中,其實不算什麼。但這樣差別的待遇,真是太可憐了。
四位靈尊簡直不忍直視。
桂花集。
九溟對著一眾百姓,滿面慈悲和深情。她扶著小槐醫仙站穩身形,聲音柔和卻堅定,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倉頡古境的神族與百姓休憩相關,民之安危,便是神之安危。民之存亡,亦是神之存亡。」
百姓歡呼雀躍,滄歌見她面對眾人之博雅從容,亦是心生敬佩。
——母神常年抱怨她不擅處事,想來母神喜歡的女兒,應是九溟這般。
滄歌聽得認真,耳畔傳來自家師尊的聲音,道:「返回玄穹殿。」
滄歌立刻道:「我先回去了。」
九溟被百姓圍得水泄不通,聞言只得道:「帝子有傷在身,確實應該早些回去。恕我不送。」
滄歌認真道:「你若有空,可多去弱水陪陪我母神。」
什麼啊……九溟愣住——這位帝子,她在邀請自己前往弱水,陪伴代水神!
她身為帝子,難道不知道一個已經成年的水源少神對代水神而言,是多大的威脅嗎?
不,她怎麼可能不明白?
仍敢這般邀請,是否公然表明她毫不畏懼?
嗯,是震懾,定是震懾。
九溟滿心揣測,滄歌繼續道:「你這麼會說話,母神見了你,定會喜歡。」
說完,她身形如電,馭光而去,很快消失在長空之中。
——你母神會喜歡我才有鬼啊!九溟望著她的背影,莫名敬畏。
這個人,睜眼說瞎話也這麼一本正經。真是……戰力強悍又高深莫測。
看不懂,真是看不懂。
作者有話要說:四位靈尊:聖器說話不中聽怎麼了?他又沒有學過講話!
本章小紅包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