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橘子
少年已經站在了城堡缺口前。
這個距離即便啟動爆.炸,他也能在火光和餘波衝擊抵達之前離開這裡。
富江挪開放在遙控上的指尖,走到他的面前,濃密眼睫低垂著,看向那隻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掌——
而後。
她伸出雙手,選擇抱住他的脖頸,腳下用力往外一蹬。
浮萍拐與鎖鏈相扣的部分陡然往下一墜!
雲雀恭彌微微睜大眼睛,只來得及狠狠握緊武器,薄白的手背因用力過度而蹦出青筋。
承擔兩人重量的鐵鏈與浮萍拐擦出一路迸射的火星,疾風之下,雨絲如驟,斜斜落在他們身上,極致的冷意里,觸碰對方肌膚的部分就變得滾燙而炙熱。
「想被我丟下去嗎?」被她緊緊攀住脖頸的少年人聲音是與肌膚溫度截然相反的冷意,甚至帶了幾分不悅。
「不想。」
富江眼眸彎彎地看著他,在黑夜中,那雙瞳猶如深淵般不見底,她就這樣淺笑著說出格外纏綿的話,「所以我抱得很緊。」
她說話時的氣息落在他襯衫領口微敞的鎖骨上。
而女生仿若未覺,放軟了聲音,又道:「從這個高度摔下去,我的手腳都會折斷的,還會溺水,我不想再被淹死了,雲雀學長,別鬆開我,好不好?」
雲雀恭彌忽然想起了她死在學校游泳館那一次。
黑髮像漫開的海藻,在水面上飄飄浮浮。
畫面一轉,又成了她在夕陽下那條巷道里,從那灰塵布袋裡出來,因失聲和缺氧,瞪著他想罵又罵不出來,咳得眼眶都發紅的模樣。
少年沒再說話。
只不過在即將落地時,女生的手臂因為承載她自己的重量而脫力,往下滑了一小截,他另一隻垂落身側的手條件反射地攔了下她的腰。
抱著他的女生不著痕迹彎了下唇。
哦豁。
原來他吃這一套啊。
……
岸邊。
拽著個老頭游上岸,還在喘氣的澤田綱吉抬頭就看見飄逸而下、甚至還在親昵貼貼的兩位,對比他和獄寺還有山本渾身濕漉漉的凄涼,這兩個簡直像是在拍電視劇,連頭髮絲都是輕微濕潤的完美狀態!
他一時失語。
然後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嗝。
這動靜引得剛落地就在皺眉看天、嫌棄下雨的女生斜睨了他一眼:「哦,是你啊,前男友。」
澤田綱吉:「?」
他獃滯:「前男友?」
富江連眼尾那顆痣都是冷的,「關鍵時刻選擇救一個又老又丑的老頭而捨棄你漂亮的女朋友,這樣的人不應該有對象,所以你被甩了,小學弟。」
「……」
根本就沒有在一起過啊!
不要總是這樣擅自決定啊!
他失意體前屈,槽多無口,整個人呈現一股被噎過度的失語狀態,就在此時,旁邊草叢裡傳出奚落的笑聲,「不愧是廢材綱,確定關係之後一句話都沒說上就被甩了,你永遠能突破我的認知。」
「rebrn!」
他雙手撥開草叢,看著出現的西裝嬰兒,惱怒道,「剛才你又跑哪裡去了?話說藍波就是根本沒來這裡吧,你把我們騙到這到底有什麼目的?」
小嬰兒背著手,很無辜的回答,「多有趣的鬼屋探險啊,不覺得給你的青春又增添了一筆美好回憶嗎?」
澤田綱吉:「?」
你管那種巨大化恐怖版女鬼怪物稱為美好回憶?
他還待抗議,卻忽然被人用堅硬武器抵開,回頭看去,澤田綱吉見到正好舉著武器,露出微笑、鳳眼格外明亮的黑髮男生居高臨下望過來。
「找到你了,小嬰兒,再跟我打一場吧。」
就在這時——
城堡的方向忽然傳來巨響!
河對岸的眾人驟然回頭看去,眼瞳映出那棟城堡燃燒的衝天火光,引發的火浪甚至將這個本來冰冷的雨夜變得猶如夏季一樣悶熱。
rebrn看了看人群最後神色冷然的女生,丟下阿綱的衣服,消失在草叢中。
就連那個被救上來的老頭,也一同不知去向。
-
火光撕破了天空的烏雲。
落下來的連綿雨絲終於有停的跡象。
伴著城堡成為廢墟、坍塌里冒出濃煙,今夜所見的可怖景象猶如被洗刷的荒唐幻覺,河邊的少年們架起篝火,烤著被打濕的衣物外套,商量著等會回到鎮上的事情。
但這偏僻村莊他們實在不熟悉,澤田綱吉只好眼巴巴地看向站在河邊,正在觀察水勢、判斷這處會不會馬上被淹沒的雲雀恭彌。
「雲雀學長……認路嗎?」
黑髮少年轉過頭,還未開口,驀地看向身後靠近的人,「你在幹嘛?」
半蹲在他旁邊、正在掀他外套下擺擋頭頂樹木滴落水珠的女生無辜地眨了眨眼睛,余出一手指了指上方,本來想說明情況,借著篝火的光卻發現了樹枝上累累墜著的果實。
「我好久沒吃東西了。」
她眼也不眨地仰頭看著樹上高處的一枚橘子,然後目光挪動,去看火光映照下清俊無比的少年:「你餓嗎?雲雀學長。」
「……」
雲雀恭彌還是覺得她很奇怪。
從前這種時候,鹿島富江若是不喜歡下雨、感到飢餓,只會氣急敗壞地命令別人脫下衣服,不看場合地使喚旁人跑腿。
跟那樣跋扈的模樣比起來,眼前的她真是乖巧可憐到猶如脫胎換骨。
難道真是因為這次的經歷被嚇到了?
還是被關壞了腦子?
沒等他琢磨出答案,已經有熱心的棒球部主將借著身高,用力摘下那顆橘子,帶著枝頭水珠四濺,所幸落向她的都被雲雀的外套擋住了。
「給,鹿島學姐。」山本武沖她笑了下。
在雲雀恭彌警告她鬆手的聲音里,她放過了少年那件黑外套,接住橘子,漆黑眼眸看向健朗少年,而後才微微一笑,「叫我富江就行。」
——她又不姓鹿島。
山本武不明所以地點頭。
她慢吞吞地蹲在草地上剝橘子,撕開那具有獨特清香的綠皮,掰了一瓣放進嘴裡。
不多時,她咀嚼的動作奇異地停了。
也有些餓、但不知道這山間野果能不能吃的澤田綱吉那雙清澈棕瞳看過來,遲疑地問,「好吃嗎,富江學姐?」
漂亮的女生沒有回答,而是又掰下一瓣,遞給站在旁邊的雲雀恭彌,「替你嘗過了,沒毒。」
少年隨手接了過去。
那瓣橘子很快也消失在他唇間。
但咬了兩下之後,他面無表情地又看了富江一眼,喉嚨動了動。
富江眉開眼笑地望著他,然後把剩下的部分拋給了不遠處的澤田綱吉,「剩下的給你了。」
見到他們倆都沒什麼異常,這位未來的彭格列首領不疑有他,接住橘子之後很友好地平均分給了獄寺和山本,然後把自己的部分全送入口中——
三秒后。
澤田綱吉的表情扭曲了。
還沒吃的獄寺隼人登時變了神色,「十代目,怎麼了!是有毒嗎!」
澤田綱吉:「!」
他瘋狂地擺手,等緩過那陣勁兒之後,才眼淚汪汪地大聲抗議:「好酸!超級酸!兩位難道沒有味覺嗎!」
富江若無其事地看向雲雀恭彌,笑眯眯地問,「是啊,雲雀學長沒有味覺嗎?」
見到她這幅憋著壞搞事完還公然挑釁自己的樣子,少年冷笑了一聲,他很確定這世上有這種膽量的傢伙只有鹿島富江一個。
於是他拿出了浮萍拐,「新仇舊賬一起算。」
「不要嘛,被你打肯定會比被他們殺掉還痛……」
仍然蹲在地上沒起來的女生臉色發白、神色變得楚楚可憐,好似難過得要哭出來,無辜地為自己辯解道,「我剛才的意思是,你不覺得這橘子挺甜的嗎?」
她一錯不錯地看著雲雀恭彌,聲音輕飄飄地,像柔軟的:「我覺得很甜哦。」
嘶——
在旁邊看著這一幕的澤田綱吉感覺腮幫子更酸了!
他真的要被酸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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