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少女的祈求
少女的覺悟超出了顧見誠的預計。
隨著中年騎士離去的路上，顧見誠嘗試著從少女的身上脫離。
如果一直都是以少女的視角展開，那麼他在這裡的收穫全憑運氣。
他還在思考自己當下到底算是什麼狀態，遺迹來到這裡的原因和目的。
剛才他聽到少女提到了「金雀花帝國」。
聯想到進來前，他手中的合同標題就註明了金雀花帝國。
看來他能來到這裡，和那份合同扯不開干係。
而那位大淵之王的合同……
顧見誠不是很好評價，卻隱約察覺到這位古神似乎對合同存在某種偏執。
至少顧見誠沒聽說過群星和誰簽署過合同一類的契約，上到神靈，下到眷屬，沒有例外。
他都忍不住深思大淵道途沒落，乃至消失的源頭，不會就是讓這「坑爹合同」霍霍沒得的吧？
想踏上道途就得先簽一份不平等合同，怕是直接就被嚇跑了！
不對，是他格局小了，這不得先把人騙上道途，板上釘釘了，再來溫水煮青蛙。
「殿下，請您沐浴更衣，一個小時后，我們會在神殿為您舉行成人禮。」
中年騎士俯身行禮，告辭離去。
顧見誠：(一`′一)
他剛才聽到了什麼？
沐浴更衣？
這……合適嗎？
就在他思緒起伏時，少女已經在侍女的陪同下步入神殿的深處。
這裡環境幽靜，盡頭有著有著一座水池，在侍女的服侍下，一件件衣裙款款落在少女腳邊。
雖然顧見誠一直保持著和少女同步的視角，卻也不可避免地看到了某些雪白的地方。
雪白玉臂撩動池水的嘩嘩傳入他的耳中。
顧見誠強行穩住心神，讓自己不去多想，他不是君子，卻也沒有趁他人不備偷窺隱私的癖好。
顧見誠：(﹃)
放空大腦不現實，水流嘩嘩聲實在惹人浮想聯翩。
為今之計，只有用更重要的事，來轉移注意力。
這一刻，顧見誠福至心靈，想到了合同上缺失的哪個名字。
他忽然振奮，心中宛如被微風吹過的灌木叢，露出深處的繁花。
該不會他來到這裡的目的，就是把合同上的名字給補上？
不是不可能……
如果假設成立的話，那麼他來到這裡的原因和目的似乎都找到了。
雖然沒法證實，但至少有了一個探尋的方向。
此外，顧見誠注意到了一個問題——
一份由【大淵】親手裁定的合同，為何會出現人名殘缺的狀況？
這是否也意味著，在這座文明帝國內，此時此刻存在著一位大淵的道標？
疑點和問題都很多……
就在他成功轉移注意力，沉思之際，少女已經結束了沐浴。
顧見誠回過神，心中莫名失落同時，不禁敬佩自己的高尚人格。
老實說，他懷疑這個疑似存在的道標，就是少女本人，或者她至親的人，比如祖宗什麼的。
不然為什麼自己偏偏附身在了少女的身上？
「殿下，請上前接受王室傳承。」
恢弘而宏大的殿堂下，以先前出現過的高文騎士為首，一眾身著重鎧的騎士立於兩側，他們無不面色肅然，俯首恭迎少女的到來。
難以言喻的沉寂與莊嚴的氣氛籠罩殿內。
「我宣布，成人儀式，正式開始。」
低沉而威嚴的聲音從前方的一位華衣老者口中道出，為大殿再添一份肅穆。
無數點亮的明亮燭火照耀的殿內燈火通明，沒有一絲多餘的黑暗。
少女緩緩上前。
「孩子，你做好準備了嗎？」
「是的，大祭司閣下。我一直在為這一天準備著。」少女輕聲答道。
她的目光是那麼堅毅，以致於老人都不禁動容。
他指了指最上方的那頂金色王冠：「遵從王室的古老禮儀，加冕儀式會在下個月開始，接下來的一個月，殿下需要禮敬大淵，直至取得康斯坦丁陛下的認可，繼承歷代先祖的道標之位。」
少女點頭道：「我明白。」
老人嘴唇蠕動了下，微微嘆氣，低聲道：「祝你好運，群星已經遠離了我們，偉大的康斯坦丁陛下也不知去向，希望你能成功得到陛下的回應。」
顧見誠再次聽到「康斯坦丁陛下」這個稱呼。
那位失落已久的大淵之王，真實的名字是「康斯坦丁」嗎？
少女沒有回話。
她抬起頭，看向那最上面的神像，目光忽而朦朧起來，宛如蒙上一層薄紗，神遊於物外。
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即使是顧見誠也是一樣。
更何況，此時此刻的顧見誠，也根本無暇去體會少女此刻的感受。
他順著少女的目光，看到神殿最深處的聖壇，與其中那尊雕像四目相對。
這一瞬間，他的腦神經痛得像是被烙鐵燒紅了，耳畔有震耳欲聾的雜亂聲音響起。
換做現實他恐怕已經半跪在地，捂著腦袋嘶聲低吼，但在此刻他卻沒有任何反應，就只是悵然若失地凝望著前方的神像。
那尊與他的面容幾乎別無二致的神像。
就像不久前在銅鏡中看到的一樣。
這一瞬間。
顧見誠的眼前有破碎的畫面接踵而現。
白色、黑色……
不，是虛無的色彩，一切都歸於虛無！一望無際的虛無深處，卻有人硬生生鑿開了一條道路！
那不是一個人，而是鋪天蓋地的戰士，彷彿從世界的最東方一直延伸到最西方，他們吹著號角衝鋒而去，穿著統一的漆黑甲胄，化作世間最深的黑色，洶湧吞沒一切的黑色……
意識模糊間，那熟悉而陌生的低語聲再次回蕩在他的耳邊。
那是卑微而殷切地祈求，從遙遠的世界而來，匯聚成了同一個稱謂。
在這無數雜亂卻異口同聲的呼喚中，有一個聲音就像被捕捉到了一樣，無限放大，越來越響亮，直至清晰地傳入他的耳中。
即使相處不久，可顧見誠依然準確地辨別出了這聲音的來源——
那是少女的聲音！
「……至高無上的大淵之王，我願奉上我的一切，請讓我在僅存的時間裡，成為帝國上下五億六千萬子民眼中最後的太陽……」
恍惚之間，顧見誠彷彿聽到自己在無意識間開口回應了這份祈求。
那聲音是如此疲憊且輕微，卻充滿了不容駁斥的威嚴，彷彿在他面前，山川改道，日月星辰，皆會移位！
——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