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臟套路大師——羅千仞

「黃員外？」

車廂里有學生喊了出來，臉色很不好看。

老羅順著沾滿泥漬的車窗往外看。

只見兩側昏黃的路燈忽明忽暗，渾濁的雨水蓋滿柏油路面。

一支迎親隊伍浩浩蕩蕩而來。

旗鑼開道，後跟傘扇。

嗩吶童子，大轎八抬。

目光發賊、尖嘴猴腮的矮瘦中年騎著花花綠綠的紙馬走在中間。

天空飄散著慘白纖薄的圓形方孔紙錢，沿途生長的無葉花卉玫紅妖艷。

黃員外。

本體黃鼠狼，雲夢一帶有名的妖王。

實力不算頂尖，就是腦袋靈光，能窩能躲活得長。

最早的目擊記錄可追溯至卡元紀167年。

——那時還沒有所謂的「雲夢市」，山南海北的難民剛剛彙集於此，苦於如何開闢這塊湖泊密布、蚊子哄哄的無主荒地。

黃員外從那時起就在「陪伴」雲夢人。

人們也以它為原型，創造了無數能讓「小兒止啼」的故事。

類似冰城的貓臉老太太和川渝大地的熊嘎婆。

屬於行走的大IP。

在本地無人不知。

雲夢走出的卡師，無論在外面闖出了多高的地位，回頭面對它時，也會有幾分異樣情緒。

老羅算是少數例外。

他剛入職時，正是黃員外最活躍的時期。

隨隊圍獵數次。

雖未將其殺死，卻也成功摒除了異樣情緒。

如今他人到中年，身經百戰，心海又有好牌。

面對這實力不俗的「故人」，非但不畏懼，反而有幾分躍躍欲試。

「喂，宏偉，我在小區東邊那十字路口呢。碰到硬茬子了，你過來接下孩子。」

老羅打完電話，放下通訊卡。

嘩啦——

機關鉚合的公交車門被他隨手扒開。

足以淹沒腳踝的積水路面緩緩升起數朵寶蓮，供他來踩。

又有財寶天王左手捧白鼠，右手撐寶幢，隨雨珠落下半空，腳尖點蓮，護在旁邊。

離這兒不遠，身材矮小的獅山子腳踩公交站牌，陰惻惻地笑著，一口黃牙都露了出來。

和路燈一般高的萬魂幡立在路邊，密密麻麻的小字在昏暗燈光下流轉，就如趨光的蚊蠅一般。

一身紅袍的蜈道人不知何時繞到了迎親隊伍後面，穩坐路邊石球，漫不經心地擺弄一些小玩意兒：

紫品裝備卡【輪轉寶珠·毒】：我方單位陷入普通【中毒】狀態后，身體狀態將緩慢恢復。

橙品技能卡【同命】（偽）：在【中毒】、【焚燒】、【惡寒】等普通負面狀態里任選其一，以雙倍受創為代價，讓精神層級略高於自身的、不具備凈化類特性的單位短暫陷入該狀態。

紫品領域卡【百毒山谷】：「不要去東邊的山谷，那裡有蒙桑花和王蟲！」銀蟾寨的巫賢反覆提醒慕名而來的旅人，不厭其煩。

領域展開后，可提升敵方單位解除【中毒】狀態的難度，若十分鐘內未能解毒，敵方單位將陷入【劇毒】。

橙品領域卡【莽夫的決鬥之地】：消耗一半心力，將一定範圍內、精神層級略高於自身的敵方單位強行拖入領域，使其無法通過橙品及以下能力脫離，維持時間視我方心力儲備及敵方精神強度而定。系強制戰鬥類領域，無其他特殊能力。

……

這四張牌是老羅中午換的。

幾乎花光了他賬上所有貢獻點。

他是個很有戰鬥智商的人，卡牌剛升級完，就結合現有牌面和可獲取的資源，給自己蹚出一條路來。

這是一個他自己都覺得噁心的戰術。

算是對逆風局的應對補充。

——真正成熟的卡師不會因為實力暴增，就覺得自己能橫推一路。

他們會根據任何可能出現的情況作出預案。

比如他眼下這套方案，就用來針對無法判斷具體實力、但最多略強於自己的敵人。

歹毒而噁心。

······

「嘁。」

黃員外忍不住皺眉。

沉睡十幾年，剛剛恢復實體的它「只是」想借這次機會，來城裡「娶親」，恢復實力。

結果連聚居區都沒進，就遇到了「熟人」。

記憶中俊朗青澀、意氣風發的青年與眼前閱盡千帆、沉穩幹練的中年，在它心中緩緩合為一人，莫名晦氣。

兩相對峙。

隨著三位幹員到來，滿是鐵鏽的公交車再次發動，駛向書香小區。

老羅擺擺手，示意大家趕緊撤離。

黃員外可不是他們能應對的。

【莽夫的決鬥之地】！

領域展開，一人一妖被拖進異空間。

久不實戰的老羅甩甩手腕，他可不希望這鬼玩意兒對自家小區造成破壞。

「嗤！」

老而賊的黃員外下意識想要撤離。

又在確認自己正置身於某處強制戰鬥類領域時，主動出擊。

離它有段距離的老羅一揚手。

【百毒山谷】發動！

雙重領域，摺疊展開。

諸景輪轉。

鬱郁青青的大山拔地而起，擋在老羅身前。

黃員外一催紙馬，馬踏青山，碎石飛濺，來勢不減。

一身縞素的獅山子笑嘻嘻一攔，像是跟老友介紹似的，伸出樹皮般蒼老的手，遠遠指向立在另一處山頭的長幡。

眨眼間。

萬千冤魂呼嘯而來。

所過之處，草木枯敗。

黃員外正要阻攔。

忽然……

「咳！」

它喉嚨一甜，大汪黑血順著口鼻噴了出來。

它轉頭一看，離這兒不遠的山巔上，紅袍大褂的蜈道人已成功發動偽制【同命】牌。

整個山谷的毒霧被他調動，化作條條黑龍，先傷自己，再傷對手。

呼——

沒等黃員外反應，蜈道人又兩手結道印，催動輪轉寶珠。

原本咆哮的黑龍，嘭地散開，化作治癒性的白霧，氤氳朦朧。

狀態大好的老蜈與黃員外附近的獅山子遙遙遠望，相視一笑。

多年積累的默契，讓他們無須卡師指揮，也能作戰精準。

嘩……

萬魂幡被他們催動，放出黑氣千條。

寒煙裊裊，倒三角的幡身輕搖，晃出五道泛著淡金光暈的透明陰魂。

黑袍清秀的少年、道骨仙風的老人、俊美無儔的聖子、一臉正氣的俠士、執劍玉立的佳人……

正是【萬魂幡】的五道主魂。

獅山子與蜈道人十指如花蝴蝶般紛飛，殘影疾掠地結出道印，激活小型【左道】矩陣。

矩陣效果【主魂替身】：我方領域內，敵方單位釋放的能量攻擊，會被強制轉移給主魂。

果然，就在矩陣激活的瞬間，黃員外兩手併攏，咆哮著打向老羅的暗黃洪流，被領域內的規則之力強行扭轉，朝其中一道主魂飛去。

那道骨仙風的老人魂體雖未迸裂，卻也膨脹得像是裝滿水的氣球。

透過他半透明的魂體，還能看到旋渦般輪轉的污濁能量流。

黃鼠狼先天肉身不足，這才轉向「法攻」。

如今它最有效的攻擊手段被制住，天王就打算痛打落水狗。

可還沒邁出兩步，就被老羅伸手攔住。

——他想執行完這套戰術。

「有勞天王了。」

「嗯。」

天王無奈頷首，隨手支起寶幢。

技能【古寺晨鐘】：消耗一定心力，凝聚佛國金鐘虛影，可在有限時間內承受一定物理攻擊。

技能【佛音守護】：消耗一定心力，為我方單位製造佛印守護，可在有限時間內抵禦不高於自身心力層級的精神衝擊。

同命配輪轉寶珠，持續消耗難纏對手。

百毒山谷、莽夫的決鬥之地，領域重疊，創造地利。

古寺晨鐘、主魂替身、佛音守護，三大技能，將一人三卡靈護得針扎不透，水潑不進。

這就是被老羅命名為「替守毒」的戰術。

臟到不能再髒的套路。

「太髒了，我的爹。」

米黃沙發上，正借天王的共享視野，觀察戰局的羅浮發出慨嘆。

對自家老爹去俗世開闢，再無半點憂慮。

——這人心夠臟。

眼見戰局已定。

羅老爺心善，不願再看黃員外被蹂.躪的凄慘畫面。

視野一關，給親爹傳訊，讓他別忘了把黃子黃孫帶回來。

他現在正缺小白鼠呢。

叩叩——

忽然，外面有敲門聲傳來。

楊遙握著老羅留下的【青銅映鬼鏡】，對著貓眼照了半天，十分熱情地把門打開。

「年年。」「嬸嬸！」

她伸手摟住張開雙臂求抱抱的女孩，又看向後面幾個渾身濕透、看著光潔地板有些拘謹的學生，溫柔明媚地笑了。

「在外面待了半宿，都凍壞了吧，阿姨給你們煲了湯，快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