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還沒到上學的時候

雨後鄉間的小路有些泥濘，男孩不慌不忙，遵循著自己的節奏。

紫紅色的萩花從小路兩邊的灌木中垂下花枝。

萩花也叫胡枝子，花色很濃，樹枝很柔軟的開著花，此時為雨露所濕，搖搖擺擺的向著四邊伸張。

仔細看，之前被折斷的老枝間又長出了新芽。

相傳古時的日本人曾將萩寫作「生芽」，意為發芽，日語讀音與「萩」相同。

就是因為這種路邊不起眼的野花，能夠從老枝間生長出的新芽，即便人們從根部將其折斷、砍斷，它依舊會生出數個新芽。

「萩」的名字中就暗藏著一首讚歌，一首讚頌生死輪迴之力的讚歌。

「呼——」

白石克也放慢速度，從小跑變成了快步走再變成散步。

他現在年齡還太小，不適合高強度的運動，所以選擇每天臨近晚飯時花一點時間繞著村子小跑一圈。

有時候麻衣也會有興趣和他一起跑，比如說今天。

等臨近家的時候，白石麻衣正站在路邊等著他。

「克也，你跑太慢了，我都等你半天了！」

遠遠的看到自家弟弟，她就笑著打趣起對方。

白石克也用白眼回應她。

明明是鍛煉不是比賽，自己這個姐姐非要仗著年長跑得快，克也選擇不和這丫頭一般見識。

「喂！怎麼對你姐啊！你小子態度不端正！」

看見克也的白眼，麻衣頓時不幹了，張牙舞爪地就要上來教育弟弟。

「客人們走了嗎？」

白石克也知道自己不是對手，連忙轉移話題道。

今天的白石家來了訪客，但是麻衣不是很喜歡這些趾高氣昂的客人，所以她選擇陪克也一起跑步。

「還沒有，我站在院子里聽聲音，他們還在呢……」

麻衣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想到那些不請自來的客人，女孩本來高昂的心情頓時消失了。

她低著頭，不安地用腳踢著地上的小石頭。

白石克也本來只是想轉移話題，卻沒想到女孩的情緒一下子就低落了下來。

「姐，看這裡。」

白石克也右手握拳碰了碰麻衣的手，為什麼是手？因為他只夠得到這裡……

「幹什麼？」

被弟弟破壞了好心情的麻衣沒好氣地看了過來。

克也笑了笑，手猛地一翻，彷彿變魔術一樣，下一秒，攤開的手掌里放著一朵紫紅色的小花。

「哼，人家花長得好好的，你非要摘人家！」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麻衣還是接過了這朵萩花，把玩了起來。

「沒事的，荻花生命力很旺盛的……」

白石克也把荻花的故事講給她聽。

「為什麼你懂這麼多啊？」

聽完后麻衣的第一反應並不感嘆荻的生命力，而是對弟弟的博學感到驚訝。

「多看電視，多看書就好了！」

白石克也只能編造個借口，好在他平時確實挺喜歡看電視的，畢竟這是這個小山村裡少有的娛樂了。

「欸，這樣嗎……」

看著被自己唬住的姐姐，白石克也鬆了口氣。

『看來以後確實要多看書了……』

為了自己未來可能說出的遠超年齡的發言，白石克也決定今天開始多看書，好好營造人設，免得引起家人的懷疑。

「我給你戴在頭上吧，和你的頭髮很配的。」

克也主動說，麻衣眼睛一亮，點了點頭。

上初中的女孩已經開始懂得打扮自己，對美有了追求，只不過麻衣受限於家庭環境，並沒有使用化妝品。

「來，這樣就好了！」

「好看嗎？」

麻衣捋了捋自己的頭髮，有些不安地問道。紫色的花瓣配上她深色的秀髮，再加上最近逐漸顯露的天生麗質，明明只是配上了一朵花，卻有天然去雕飾的清新自然之美。

「當然了，我的姐姐最漂亮了。」

白石克也笑了笑說。

「嘿嘿。」

麻衣憨憨的笑了，明明已經可以看出一絲美人風，但是時不時流露出的憨氣真讓人受不了。

兩人並排，慢慢地往回走。

走在不平的路面上，兩人搖搖晃晃的，身體時不時碰在一起。

太陽被圍繞著村莊的山體擋住，留下橘黃色的天空。

「今年就算了！不能再拖了啊！明年是最後期限了！」

幾位穿著淺藍色襯衣和長西褲的陌生人從白石家裡走出來，為首的帶著眼鏡的女性還不忘反身跟送幾人出來的白石父母強調。

「一定一定！您放心！」

父親點頭哈腰地保證，母親也在一旁連連點頭。

出來的那群人也看到了正在回來的姐弟二人，對著他們點了點頭，這才夾起公文包走了。

「略略略！」

麻衣沖著離開的幾人的背影做著鬼臉。

白石克也則看向了自己的父母。

「明年不能再拖了！到時候委員會又上門，鬧得村裡人都知道了，那可就丟人了！」

母親有些憂心忡忡地說。

「而且克也也到了該上學的年紀了，可不能耽誤了……」

「沒事，我看克也那小子聰明著呢！是我的種！晚一年也沒什麼，照樣比其他孩子強！」

父親倒是比較樂天。

剛剛的來人其實也不是什麼壞人，而是負責管附近兒童教育的委員會，這次上門是了解情況並且催促白石家儘快讓孩子上學的。

白石克也已經六歲了，到了可以上小學的年紀，但是家裡顯然有些捉襟見肘，所以準備讓他延遲一年再入學。

7歲入學也是法律允許的，但是在大家都盼著儘早讓孩子接受教育的現在，白石家毫無疑問顯得有些異類。

委員會的人也是出於好心，催促勸說白石家的大人儘早讓自己的孩子接受教育。

克也本人倒是對此不是很在意，正如父親說的那樣。

上輩子的他可是個研究生，小學晚一年？洒洒水啦！如果可以的話，他想直接上初中。

「回來啦？快進屋吃飯吧！」

看見了他們姐弟倆，母親連忙招呼著二人吃飯。

今天的晚飯桌上，白石克也又看見了熟悉的涼拌蕨菜。

這是一種野生蕨類植物的嫩芽，俗稱「山野菜」，也叫拳頭菜。尖端捲曲成一團，很好辨別，克也曾經和母親還有麻衣一起進山採過。

不過野生蕨菜到四月末就不能吃了，現在餐桌上的顯然是購買的產品。

它被日本人尊為「北國山珍」，每年向中國進口蕨菜上萬噸。

但同時也被認為是導致日本胃癌高比率的原凶之一，因為它具有一定的致癌成分「原蕨苷」。

克也是不怎麼喜歡吃它的。

『哼，這玩意，花子都不吃！』

看著跑到桌子下面蹭著麻衣腳的花子，白石克也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