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流言和烤魚
幾個侍女面面相覷,猜不出我想幹什麼,一時間沒人動。我從懷裡抽出從不離身的短刀,寒光閃啊閃,嚇得幾個侍女花容失色,一齊往後退。
不做虧心事何必心虛呢,指了指離我最近的兩個人,吩咐她們快去拆籬笆,我自己提著刀出了門。
我記得出了院門往北拐,走幾分鐘就有條溪流從谷中穿過,溪水清澈見底,現在開春,高山積雪消融,雨水也多,正是水最深的時候,溪里常有肥美的大魚,我垂涎好幾天了。
沿著溪水往上沒人的地方走,找了個野草茂盛的地方坐下來,想一想,乾脆把絆腿的長裙解下來裝魚。溪水清澈,水裡的游魚清晰可見,因為久不見陽光,這些魚都呈半透明,肉質很細嫩。挽起頭髮,瞄準目標手起刀落,沒一會兒就叉起三四條大魚。
正準備收工回去,身後樹叢里忽然傳來說話聲。聽聲音是一男一女,月上柳梢頭,孤男寡女躲到人跡罕至的荒郊來……我的八卦之血開始沸騰。
把裙子里的魚輕手輕腳包好扛在肩上,往傳來聲音的方向爬了幾步,縮在一塊大石頭後面側耳傾聽。
女的說:我看七殿下有些不對勁,你們這些天沒察覺到什麼?不會有人假冒七殿下吧?
男的呵呵一笑:身份是絕對做不了假的,只是他身上的妖氣實在可疑……那麼強大的妖氣,我只在當年跟妖族一戰中在妖族大將西門將軍身上見到過。
女的忽地把聲音又壓低了些:你說,會不會是他在西門府里做男寵……我聽說人族有采陰補陽一說……
她越說聲音越低,忽然跟那男人一起低低地笑起來,樹叢后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那男人的聲音帶著喘息,笑著說:真有那麼管用么,我也來采采陰,補補陽……
我聽得全身冰涼,指甲摳在石頭上幾乎折斷,極淡的月光映出樹叢后兩個人的交疊的影子,正激烈地糾纏在一起,喘息和呻吟聲斷斷續續飄過來。
低頭髮了一會呆,只覺得心像被什麼緊緊地揪著,霧氣漸漸濃重起來,我悄悄退開,一口氣跑回我住的院子。
那幾個侍女倒還聽話,果然已經把籬笆都拆下來,砍成一段一段的,正好當柴燒。進屋從牆上摘下一把裝飾用的長劍,回到院里生起一堆火,把魚鱗草草刮掉,用那把沒開刃的長劍串了魚到火上去燒,沒多久就飄出一股烤魚的香味。
我心情不好,想起以前聽過的小曲,把那幾個目瞪口呆的侍女叫過來聽我唱歌,吩咐她們每段結束要給我鼓掌。
「一年老一年,一日沒一日,
一秋又一秋,一輩催一輩,
一聚一離別,一喜一傷悲。
一榻一身卧,一生一夢裡。
尋一夥相識,他一會咱一會,
都一般相知,吹一回,唱一回。」
掌聲忽然停了,身後有人輕輕碰我的背,一回頭,差點撞上一個人的鼻子,小洛正蹲在我身邊專註地看著我。
他唇邊浮起笑容,把我手裡的長劍接過去,拿過侍女遞上來的盤子,把烤好的一條魚撥到盤子里,舉起來咬了一口。
「哎,你沒放鹽啊……」他不滿地嘟噥,忽然抬手捏了捏我的臉,湊過來笑嘻嘻地問:「你唱的什麼曲?小菜動春心了?」
討厭!他手上的黑灰蹭了我一臉,我站起來一腳把他踹倒在地,在他衣襟上擦了擦臉和手,抓起盤子里的魚往嘴裡塞。
小洛坐起來看著大嚼出聲的我,問道:「你還記得西門府里那隻鸚鵡么?」
我點點頭,那時候我和小洛都還小,西門府里養了只會說話的鸚鵡,不知道哪個嘴賤的教它說「小雜種」,那鸚鵡每天一看見我就大叫「小雜種來了」……我和小洛趁著天黑偷偷宰了那隻據說價值上萬妖皇幣的鸚鵡,在小洛住的屋子裡架了一口鍋把鸚鵡煮了,吃起來跟一般的燉雞好像也沒多大區別。第二天西門將軍大怒,把一個頭上插了彩色鳥毛的小妾暴打了一頓趕出府,從那以後西門府里所有女人都不敢在頭上裝飾羽毛,怕勾起將軍的傷心事。
小洛提起西門府,我就想起溪邊那一男一女的對話,怔怔地看著小洛乾乾淨淨的笑臉,心底一陣難過。
「小洛,你覺得你的族人們,跟你想像中的一樣么?」我問他。
小洛盯著我看了一會,伸手把我嘴角的魚肉渣子擦掉,若有所思地說:「不管一樣不一樣,他們都是我的族人,你是不是聽到什麼話了?」
我轉轉眼珠看周圍,那幾個侍女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悄悄走得一個都不剩,我趕緊跟小洛告狀:「那幾個丫頭我不喜歡,叫她們都回去吧,我習慣一個人了。」
「她們不聽話?」小洛兩道濃眉皺了起來。
「聽話,不過聽的不是我的話,」我瞄了小洛一眼:「你的族人們恐怕也未必人人都信服你這個從天而降的七殿下。」
小洛又往我的盤子里放了一條魚,安靜地望著跳躍的火苗,隔了一會兒才說:「靈族是弱小的種族,即使像我這樣靈力最強的靈族人,也沒有什麼攻擊能力。因為天生弱小,可能會比妖族敏感多疑些。靈族人與生俱來的能力是感知和蠱惑,比如這樣……」
他側頭看著我,漆黑的眼珠對上我的眼睛,彷彿有種力量牽動我的靈魂,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那種力量只一瞬間就消失了,小洛促狹地沖我笑著,忽然問:「你是不是偷偷喜歡我?」
「什麼……」我呆住。
「我的靈力封得太久,用起來很不純熟,你居然這麼容易被我的蠱術迷惑,說明你一定暗戀我很久了!」
「去死去死!」我的臉一定紅了,小洛哈哈大笑著躺在地上,樂得幾乎要打滾,沾了滿身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