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詠壯士
陳懷義也驚了。
這就成七品文寶了?
定睛細看,果然字裡行間有隱約的光彩流動,題跋、詩句、印章也儼然自成一體,多一個字多,少一個字少,就這樣的恰到好處。
還真是前身夢寐以求的境界。
前身一個九品文心的童生,文心小的可憐,儲存的文氣連一副對聯都寫不完,更別說寫出七品墨寶。
他寫這首詩的時候,也沒用文氣,就是普通寫法。
但架不住是「原創詩」,有墜天花等異象加持,又有自成一派的書法支撐。
所以,他隨手一寫,竟然寫出一幅七品墨寶。
只能說機緣到了。
周山山開心過後,立刻把這幅字捲起來,拱拱手:「懷義老弟,此件事了,我先走一步,等忙完手頭邊的事情再來找你敘舊。」
話音落下,轉身就走,一步邁出便已經離了祠堂,再一步更從眾人眼前消失。
無人的角落。
周山山苦著臉,乖乖把畫卷交出來:「老師,您怎麼來了?」
「哼,我不來,你是不是就能光明正大獨吞這幅墨寶?」
「老師,什麼叫獨吞,這本來就是陳懷義贈送與我的。」
「是嗎?我怎麼看著上邊寫了青石山書院五個字?」
周山山:「……」
柳隨風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收起墨寶,轉口問:「你覺得陳懷義有資格入我門下?」
「這……老師自己定奪。」
「呵呵,剛才用話點我的時候咋不說讓我自己定奪?」
「咳咳,弟子也是愛才心切,陳懷義才華橫溢詩書雙絕,弟子甚是喜歡。」
「確實才華橫溢,一首《石灰吟》,一首《詠壯士》,皆是難得一見的精品,尤其前者,於修行大有裨益,哪怕一事無成也足以名垂千古,何況聖人欽點此詩為鳴冤詩第一,這可是千年未有之殊榮。」
「可惜天賦與資質差了點,重鑄文心卻也只是八品,弟子本以為能助他進入中三品,下三品實在……」
柳隨風微微點頭:「我親傳弟子十餘人,文心皆是上三品,連中三品也無,收這麼個下三品文心的童生,確實說不過去。」
「要不先收入書院當普通弟子培養?老師都親手為他磨墨了,不收也不好。」
「為師也這麼想過,但觀此子秉性,雖禮貌但隱含桀驁之氣,收他為普通弟子,恐怕反而不妙,若是其他書院從中挑事,更難處置,不如靜觀其變,有你在,他無論有多大造化也忘不了青石山書院。」
周山山佩服:「老師高明,弟子知道該怎麼做了。」
「說說你的打算?」
「以至交相處。」
「可。」
「哎,老師,弟子總覺得不收他為親傳弟子會成為您老人家此生最大的遺憾。」
「臭小子,敢質疑老師的決定,討打!」
周山山抱頭鼠竄,三兩步就消失在路的盡頭。
柳隨風則回望陳家祠堂,目光深遠,喃喃自問:「最大的遺憾嗎?」
揮手,移步換景,返回青石山書院的書房中,取出新鮮出爐的墨寶,仔細模仿起來,越模仿,越覺得高妙:「這字,真妙!」
陳家祠堂。
周山山離開。
陳家眾人紛紛湊上來:「懷義啊,之前的事兒是我們做得不對,這裡向你道個歉。」
「真不能怪我們,是族長下的命令,我們不得不聽啊。」
「什麼族長,是卑鄙無恥的陳建忠。」
「對,罷免陳建忠的族長,把陳建忠一脈驅逐出屯陽陳氏。」
「還要在族譜上寫清楚陳建忠做了什麼事情。」
「唉,被聖人誅殺,我屯陽陳氏可丟大人了。」
「好在沒有鑄成大錯,懷義更因禍得福。」
「我看,讓懷義當族長得了。」
「我支持,懷義的品德和能力是公認的。」
「懷義,你看大家都支持你,你就當這個組長吧,蛇無頭不走,人無頭不群,屯陽陳氏需要新族長。」
「這個族長,非懷義你莫屬。」
「……」
一群人嘰嘰喳喳,說什麼都有。
陳懷義卻冷笑:「早幹什麼去了?」
「我被冤枉的時候你們一個個裝聾作啞甚至落井下石,現在蹦出來裝好人?」
「要不是我藏了那麼一手,豈不是要被你們害死?」
「什麼玩意?」
「我呸!」
「還是那句話,不管聖裁結果如何,我都會離開屯陽陳氏,你們心心念念的房產、田產甚至家產,我都分文不取,我陳懷義自立門戶,與屯陽陳氏生不登門死不報喪斷絕一切往來!」
陳懷義的話鏗鏘有力斬釘截鐵,帶著一言九鼎的力量。
陳氏族人大驚:「懷義啊,何至於此,何至於此。」
「一筆寫不出兩個陳字,懷義,真沒必要弄這麼僵硬,而且傳出去對你名聲也不太好,寬宏大量點有助於你揚名。」
「懷義,還記得那兩個開始啟蒙的小侄子嘛,他們還盼著你教他們識字呢。」
「懷義,你小時候可沒少在我家蹭飯,叔叔對你可不賴……」
陳懷義再冷笑:「曉之以利,動之以情,你們挺會,不過我陳懷義不吃這一套,我就是一把剛出爐的生石灰,誰碰燙誰,你們這些人,最好祈禱縣令大人手下留情。」
陳氏族人徹底絕望。
他們不要臉地苦苦哀求陳懷義,為了什麼?
不就為了避開父母官的審判?
如果是之前,他們還會心存僥倖地認為可以花錢了事。
可現在,有聖人裁決,屯陽縣的父母官有多大的膽子敢忤逆聖人?
所以,一群人只能不要臉地苦苦哀求陳懷義,現在只有陳懷義這個苦主能救他們。
但怎麼可能?
陳懷義可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人。
這不是什麼小矛盾小衝突,而是差點被釘在恥辱柱上徹底斷送前程的大仇大恨,與殺父奪妻之仇不相上下。
他要是連這種仇恨都能放下,沒人會誇他寬宏大量,只會把他當軟柿子。
這些被他原諒的族人也就表面上感激,背地裡指不定怎麼咒罵,甚至有可能變本加厲。
這就是人性。
這時,陳懷義二叔陳志遠豁然起身,厲聲呵斥:「陳懷義,就算族人有過錯,也沒必要趕盡殺絕,難道你想絕了屯陽陳氏這一脈?」
陳懷義冷笑:「屯陽陳氏不會斷根。」
「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
陳懷義說到這裡,朝門外拱手行禮:「弟子陳懷義恭迎周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