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燎原
第七章：燎原
那些未能完全轉換的暗刃鬼眾仍受制於威壓，十成力量發揮不出二三成來，轉眼間就已死傷慘重。校尉和將軍受影響較小，危急關頭親自上陣，這才擋住了陣前倒戈的暗刃鬼眾們。
能夠逼迫低級魔物服從自己，這等威壓，僅是蒼野中極少數上位者方有的神通！
天瞳極目遠眺，驀然發現那道黑色龍捲前竟有一個高大的身影，黑色龍捲氣勢磅礴銳不可擋，卻對那人沒有絲毫影響，反而象是跟隨在那人身後正向這邊行來。
隨著他的逼近，幽冥大地開始有節律地震動，應和著他的腳步。
這時天瞳已看得清楚，那道黑色龍捲並非是什麼法術生成，也不是哪位魔神的異象，而是此人法力外溢，從而引發蒼野冥氣激蕩，在其身後匯聚生成了如此恐怖的一道龍捲。
那人步伐貌似緩慢沉穩，來勢卻快得異乎尋常，從天瞳發現他的存在，只一轉念，那人已來到暗刃鬼眾陣前。
數千攔在面前的暗刃鬼眾，在他眼中似乎根本不曾存在般，他的步伐姿勢速度沒有半點變化，徑自向大營正門行去。
他大步走向軍營，每一步落下，都會引起幽冥大地的轟然震動，岩石構成的營柵搖晃不定，石屑紛紛落下。
在他面前，數千暗刃鬼眾如同浪潮般向兩邊分開，沒有一個膽敢攔在他前行道路上。
這些暗刃鬼眾一邊後退，一邊還在互相狠斗廝殺。
而他每一步踏出，就會有一波如獄如山的威壓呈環形發散，席捲整個戰場。
於是又有許多暗刃鬼眾不堪重負，瞳孔中色澤轉作暗藍，向身旁同僚揮起屠刀。
當大部分暗刃鬼眾倒戈時，場上的局勢已變成屠殺，只有百餘名校尉將軍率領著千名暗刃鬼眾苦苦抵抗。
他哼了一聲，身體猛然一抖，體內千點藍點呼嘯著盡數飛出。
這些藍點一離開他的身軀，立時化成一隻只半尺大小的飛撲而來。
嚓嚓嚓嚓！
幽冥之中無數的消融聲音發出，就連那些暗刃鬼眾發出的連綿不斷的慘叫也無法掩蓋住這恐懼的聲音。
轉眼之間，所有還在反抗的暗刃鬼眾都被這千隻藍點銷毀得乾乾淨淨！
他只隨意一揮手，啪的一聲，一道無形大力已將前方鬼物擊得橫飛數百丈，重重摔落在地！
這一摔力道極重，鬼物大將軍渾身甲胄已完全扭曲變形，陰氣法力也被擊散大半，一時間掙扎著，完全無法爬起來。
那森寒的聲音又自空中落下：「就憑你們，想要取我的頭顱回去，你們還沒有這個能耐，回去告訴你的主人，如果逼急了我，小心下一次我直接闖過去要了他的命！」
鬼界大將軍掙扎半天，好不容易才爬起來，步履蹣跚地向蒼野深處行去。
雖然羅奇放過了他，但揮手之間已打散了他休內九成鬼氣，茫茫蒼野的法則即是弱肉強食，以他現下的能力，能否安然走回鬼車身邊，仍未可知。
「大人！大人！您可回來了！」天瞳喜極而泣，飛撲上來。
然而距離羅奇尚有十丈時，就如撞在一道無形牆壁上，猛然彈了回去。
他這才省起自己身份，登時一陣寒氣自心底生起，立即噤若寒蟬，退向一邊。
羅奇此際周身星芒點點，雙目藍焰如欲噴出，背後影霧飛散，張揚出數十丈外，遙遙望去，有若面面旌旗，可謂氣勢濤天。
頭頂，青點再次出現，懸浮飛舞。
看到這點青點，他賁張的氣勢才慢慢平復下來，於是掃了一眼大營，目光定在了中央所在的那一汪灰水上，問道：「這是什麼？」
天瞳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道：「這是幽冥液，有匯聚陰氣之效。此池功效是如果將營中及左近所生冥卒投入此池，便會自行聚合生成新的冥兵，冥兵品階與營中最上品的冥兵一致，只是數量上就要少上很多了。」
羅奇點了點頭，嘉許道：「不錯！這個東西是你煉成的？」
天瞳雖然心頭狂喜，可也不敢張狂，恭順地道：「是小人記得幽冥幻境中載有此法，便試了一試，沒想到果然成功。這都是託大人的福。」
天瞳身懷如此秘術，此前卻是瞞下不說，認真論起來，天瞳的忠心程度當然有些不妥。
然而他此際全未將這些放在心上，而是揮手將天瞳叫來，雙目中藍芒大盛，剎那間就將那他全身上下穿透，甚至直迫入他的識海中去。
很快的，他就停下了這樣的做法。
不過這件大事，此時他也全然沒有放在心上。
他半跪於地，只凝望著浮於空中的青點，若有所思。
難以言喻的沉鬱悄然籠罩了整個大營，天瞳早已躲到不知道哪個角落裡去了，那些被驅趕往冥海源液池的暗刃鬼眾也不由自主地遠離他身周百丈之地。
大營中央，逐漸空出一塊百丈方圓的空地來。
他身軀猛地一震，體內千點藍點一一亮起，宛如從沉睡中醒來，每一點星芒都變成一個小小漩渦，千隻漩渦一齊發出尖嘯，嘯聲直衝天際。
漩渦一成形，立刻就不再受控制，紛紛掙扎著想要飛出他的身軀，但都似撞在一道無形壁障上，一一彈回。
這些漩渦並非尋常，身上藍點大盛，前赴後繼地撲在那無形壁障上，一邊狠命地撞，宛如翻江倒海一般。
自外看來，羅奇身體不斷凸起，又凹下，被那一股漩渦的力量不斷地衝撞著身體，痛苦萬分，實是恐怖已極！
但他面色寧靜，只有雙眼中偶爾射出的一縷藍焰方泄露了一絲現下的痛苦。
他更知道，這是魔魁那強大的力量，還未被自己完全地煉化，這股過於強大卻還不完全屬於自己的力量，在自己的體內，宛如異物一般，不斷地衝撞。
他必須想辦法，趁早閉關煉化這一股力量。
漩渦氣勢越來越大的之際，本是安寧浮於空中的青點忽然動了，閃電般繞著羅奇旋飛七周后，青光大盛，竟將整個大營連同上方的天空都染上一片蒙蒙青色！
青點發出一聲清越的嘯聲，宛若龍翔五宇，聽聞得這道龍鳴，大營內外無數鬼兵陰卒登時陰力渙散，力氣全失，紛紛跌倒在地。就連那開了靈識的將軍也站立不穩，坐倒在地上！
在軍營角落中的一處營帳里，天瞳面色慘白，不住尋找著可以將自己耳朵堵起來的東西，一邊如瘋了似地叫道：「這是什麼啊，這是什麼啊！我不要聽，我不要聽！饒命，饒命啊！」
無數的魔氣不斷地生出，接下來卻更加如同發瘋般拚命撕咬，想要突破眼前的無形壁障。
空中青點似是被魔氣激怒，一聲呼嘯，直向羅奇胸口衝來！
儘管身受千蟲噬體之苦，他面容仍是寧定無波，一伸手就將青點攔在了外面，生生阻止了青點想要撲進他身體的沖勢。
青點似是不肯罷休，在他面前猶自不斷跳躍、鳴嘯，聲聲充滿高傲和挑釁的意味，彷彿對著魔氣發動了消滅的決心。
他掌上燃著熊熊藍冥冰焰，將青點攔在外面。
儘管青點此時一躍一鳴間帶動的大威力均不似是蒼野黯淵中所應有，但仍無法脫出藍冥冰焰的攔住光芒。
而此時他手中，齊龍劍也光芒大盛，散發出去。
他以一已之力，生生將青點與魔氣漩渦分開。但無論青點抑或是漩渦，論他自己的修為，縱是一點微不足道的小力，也能運使得氣象萬千！
單以他現如今的修為，只應對一邊已是應接不瑕，如何能夠同時力抗兩邊？
那青點，還隱隱含有大道蒼茫之意在內，令人只消與它對上，便會暗生面對浩瀚天地無力抵抗的感覺。
只數息功夫，他已應付維艱。
看到掌上燃著的藍冥冰焰逐漸染上一層青色，羅奇面色大變！
青點忽然化作一片如水青光，竟然自藍冥冰焰中脫出，恰如龍翔五宇，浮於羅奇頭頂，不住盤旋。
青點飛離，他的齊龍劍也支撐不住，於是羅奇一聲悶哼，胸口突然破了一個大洞，一道強勁的魔氣漩渦一涌而出，如一道絢麗的噴泉！
漩渦光芒密密麻麻的細牙寒芒閃閃，更有不知多少條細如髮絲的墨綠丹氣，不住射向空中的青光！
漩渦魔氣發出凄厲的嘯聲，仍是飛蛾撲火般投向空中浮遊的青光。
而青光的回應則是灑下千點光雨，便將一點光雨灑入魔魁的口中。魔魁本性貪婪，吞噬一切，這點光雨於它便是無上美味，當然一口吞下。然而這道美味實在太豐盛了些，光雨入口，魔魁的身體便極速脹大，轉眼間金色褪去，青色暗生，隨後砰地炸開，化成一縷青煙，隨風而去。
前車之鑒尤在眼前，但漩渦魔氣就似完全沒看到前人的下場，仍是爭先恐後地向點點光雨撲去。
最後這一點青點繞著羅奇旋飛三周，顯然得極是依戀，而後長鳴一聲，一飛衝天，在極高處化成一片絢爛之極的青色霓虹，勾勒出一個如水般的婉約身影，安靜、柔和，只來得及向他望了一望，便在蒼野的無盡高空消散開去。
那是那個熟悉的身影，飄蕩在半空之中，緩緩地消失。
青色的光點，漸漸地消失。就在看似不見了那一刻，上空的青點終於吞噬了漩渦，緩緩地匯聚。四周，不斷地飛出青點，朝著那中央的青點匯聚。一時間，上方漂浮著無數的青點，慢慢地凝聚成一塊玉佩的形狀。
麒麟玉佩！
魔氣爆體而出之後，羅奇身軀實已破爛不堪，然而他只顧著凝望天空，直至最後一縷青光也漸漸散去時，那雙湛藍冥瞳中似悲傷、若歡喜、如明悟、或迷茫的狂亂藍焰方才平復，失去了一切熱力，歸於極度的冰冷。
然後，就是迷茫、疑惑，怔然代替了其他的目光，獃獃的望著。
慢慢地伸出手，緩緩地張開手掌。
青色的光芒輕輕地灑落，落在羅奇的手掌之上。那游曳之中的青龍，不斷地遊盪在玉佩之上。直到，麒麟玉佩落在羅奇的手中，青龍這才消失，玉佩恢復了原形，散發出淡淡的柔柔的青芒。
影霧繚繞間，他身體已恢復成往昔模樣。
」麒麟玉佩，你是麒麟玉佩？」
「原來，你化作了青點，一直守護在我的身邊，不離不棄啊。這一刻，你恢復了原來的本樣，是不是預示著，我們就可以離開這個幽冥幻境了呢？」
羅奇在自言自語的說著，喃喃不休。
一陣天旋地轉后，天瞳已到了羅奇面前。他的身下是一朵由藍冥冰焰化成的蓮花，它就趴在蓮蕊上。
天瞳滾動著頭顱，悄悄向羅奇望去，見他正寧定地望著自己，不禁全身又是一僵，然後瑟瑟發抖。
忽然，天瞳看到他那雙湛藍冥瞳中央一陣變幻，看到他手中的那一塊玉佩，自己的身影竟然清晰地浮現在冥瞳中央，不禁駭然欲絕，尖叫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他微笑，道：「現在才怕？」
其實少的並不只是這些。當日他與魔魁大戰，生死只在一線之間，為爭一線勝機，他將能夠觸及到的一切都吸收入齊龍劍中。誰成想自己的藍冥冰焰熊熊烈烈，竟另生玄妙變化，居然侵入了他的識海，將一幅幅畫卷都捲入了齊龍劍中！
這些畫卷被煉化時生出的大力，立刻就將魔魁的身體以及魔氣，煉化成灰。
在他回營之時，那一股沒有煉化的魔氣，竟然衝撞起來，竄了出來。只是誰都沒有想到，這些魔氣竟然引動了最後一點青點。
因為不願、也不忍見羅奇自尋解脫的一生，他曾刻意的不去看識海中的大部分畫卷，畫卷毀去后，也就失去了前世的大半記憶。
此時此刻，他仍記在心中的，除了支離破碎的點點滴滴，就只有青點最後化成的如水身影。
與魔魁的一戰，是得？是失？
又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淡淡地喚了一聲：「天瞳。」
呼的一聲，天瞳立刻顫抖一番，閃電般撲到他腳下，小心翼翼地道：「將軍，有何吩咐？」
在天瞳看來，此時的羅奇十分古怪。既然青點已逝，但是他手中的那一物卻令他十分的忌憚。
天瞳覺得，羅奇雖然威嚴如海，可是本身修為，似乎還與真正的魔神差了一線，若能得到真正的魔神之法，豈非脫胎換骨。這種只賺不陪的買賣為何不做，他實在是想不明白。
「走！」他吩咐道。
天瞳不解地問道：「將軍此次，是去哪裡？」
羅奇不答，伸出左手，掌心中幻化出一片藍冥冰焰，上面隱約可見零星散布的鬼影。鬼影中，有一座城池，正是他三番兩次前往而無果的雲城。
天瞳心底打個寒戰，不由問道：「將軍又要去雲城？」
羅奇淡道：「是。」
蒼野邊緣，羅奇正對天水雲城。
他的目光越過天水，落在遙遠的雲城天水上。在他的意識里，只是不住訴說著雜亂且破碎的往事，它的身軀不住跳躍，如同一團瘋狂的火焰。
羅奇凝望著遠處隱隱的雲城天水，微笑道：「你一直稱呼我將軍，那麼，你知道我是天奇將軍了？」
天瞳畢恭畢敬，施禮道：「是的，你可是仙界第一神將轉世的人啊！」
「仙界第一神將？」羅奇淡然地道：「那麼，這一次我就要離開這裡，前往仙界，做回我的第一神將。雲城是我這一次最後一行。我走之後，這幽冥幻境應該不會消失吧？那時候，這裡的一切，就交給你掌管了。」
天瞳又驚又喜，驚得是羅奇將離開這裡，那麼也就是說他就可以重獲自由了，喜的是，他居然可以接替下羅奇的位置，掌管這個地方！
「是，謝謝將軍！」天瞳連忙跪謝。
「天瞳！」羅奇面色微變，一時間頭痛欲裂！無數前塵往事自心底湧起，他似是明白了什麼，完全地看清楚了一切。
天瞳看看遠處籠罩在墨色濃霧中的雲城，不覺有些擔心，道：「大將軍，以您身份大可不必孤身犯險，只要找到了正確的方法，就一定能夠容易進入。」
羅奇失笑道：「我這一去，不管生死了。成敗在此一舉，你且留下，讓我自己一人前往。」
說罷，他有些不耐地揮了揮手，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天水之畔，一時靜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天瞳只覺得越來越冷，似乎每一線吹來的風都會將他立刻凍斃。
他偷眼望去，見羅奇依舊凝望著雲城，於是也向那個方向望去。可是他左看右看，也看不出雲城有什麼異常。
於是天瞳忍不住問道：「將軍，您在看什麼？」
「等機會。」
「機會？」天瞳大奇，在這荒無魔蹤的天水之畔能夠等來什麼機會？
不知過了多久，天瞳只覺得越來越冷，似乎每一線吹來的風都會將他立刻凍斃。
他偷眼望去，見羅奇依舊凝望著雲城，於是也向那個方向望去。可是他左看右看，也看不出雲城有什麼異常。
於是天瞳忍不住問道：「將軍，您在看什麼？」
「等機會。」
「機會？」天瞳大奇，在這荒無魔蹤的天水之畔能夠等來什麼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