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跟過來了?
本能跟過來了。
幽靜。
陰暗。
天空是霧蒙蒙,空氣中到處瀰漫著水汽,彷彿在水邊,呼吸間都是粘稠的濕意,這股濕意彷彿有意識一般往肺部使勁粘連。
山洞,山洞裡面是監牢,十分寂靜,監牢是一種類似於石質的欄杆,欄杆底部有淡淡的粘滑的青苔。
賀堪睜開眼睛看見的就是這副場景。
監牢是一間一間單獨,每一間監牢裡面都有一個昏迷的人,或男或女,大多都昏迷的躺在地上,衣服十分簡陋,短打布衣,是古代的衣服,樣式與賀堪記憶中的現代服飾樣式完全不同。
看到這裡,賀堪忍不住深深嘆口氣,他知道,自己又重生了。
這已經是第三世了,他完全搞不清楚到底誰這麼捉弄他,連死兩次都死不掉,未免也太過分了。
第一世的他就是個普通男大學生,在宿舍里打遊戲打到一半猝死,睜開眼自己就到了一個上古蠻荒時代。
第二世是個各種神話傳說都盛行的上古時代,每個種族都分部落而聚居,有著各自的信仰,賀堪十分不幸的成為一種名叫佛骨魔蛛的巨大蜘蛛,據說是因為他們的先祖曾經吞食了一位佛陀,因此而得名。
對此,賀堪有點不相信。
主要是他的長輩們就不太像話,天天靠著佛骨魔蛛是神話種的身份各種坑蒙拐騙,什麼詭異啊,不詳啊,不少都被他們供奉誘惑然後直接被坑殺。
這麼狡猾怎麼可能是吞食佛陀的傻子嘛,佛陀是那麼好吃的嗎?
第二世的死因很簡單,單純就是蠻荒種族之間的部落戰爭,他剛成年就被派了過去,十分不幸的遇到了敵方蟒蜥中的一位強者,直接就被打死了。
再次睜開眼睛就是現在。
活活被撕扯開的疼痛彷彿還在身體上瀰漫,賀堪揉了揉額頭,想起自己臨死之前母蛛趕過來時候的樣子,人臉上都露出六隻蛛眼了,以母蛛的修為絕對不可能犯這樣的小錯,恐怕還是過於驚慌的緣故。
自己的蛛子在面前活活被殺死。
賀堪已經不敢想象母蛛的心情了。
想到這裡,賀堪就有點慶幸自己是只雄蛛,部落里的雄蛛成年後都會離開部落,自己死後,母蛛也能想成他是離開了部落,母蛛性格堅毅,十有八九會幫他報仇,報完仇后也能很快進入新生活。
這是那個蠻荒時代每一個獸種的本能,神話種也不例外。
「……呼。」賀堪很快整理了心情,不再繼續沉湎於過往記憶,上輩子的經驗告訴他,十有八九是回不去了,死了就真的死了,他只是轉世輪迴沒喝孟婆湯而已。
所以這一世是什麼身份?
賀堪低頭環顧,試圖在自己所在的監牢中尋找自己身份的線索。
下一秒,賀堪只感覺自己腦子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撞了一下,一片空白,隨後,數不清的信息冒出來,一時間沖刷他的理智。
又過了一會兒,賀堪這才理清楚自己的記憶。
賀堪表情有些奇怪,這第三世的身體——是一個半傻子,準確的說,是個大部分理智偶爾會不清醒的人,更關鍵的是這一世的臉與他的臉一模一樣。
這不得不讓賀堪懷疑這是不是某個世界的他自己,否則未免太過於巧合了。
至於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是被拐賣,準確的說,是在去大啟城當術師的時候,沒想到正巧趕上變傻,腦子不清醒,被路上的商隊抓住,淪為了詭物的祭品。
這一世同樣有著超自然力量,人類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佔據主流,佔據強勢地位的是各種各樣強大力量的詭物。
不過人類是種會主動學習的生物,在詭物成為食物鏈最頂端的時候,人類也隨即出現根據詭物力量而誕生的術師。
賀堪抬頭看了看自己所處的監牢,整個監牢都潮濕無比,呼吸間都彷彿帶著濃重的水汽,時間久了,賀堪聞到的都是河水的腥氣,讓人作嘔,幾乎估計在水底的程度。
目前不知道具體情況,監牢的石柱不像是普通石頭,他現在就是一個普通人,只能看一步走一步。賀堪捏了捏自己的手,很可惜,曾經感受豐盈的力量蕩然無存。
山洞外面。
傳來「啪嚓啪擦」的聲音,像是好幾個人的腳步聲,在慢慢的走進山洞,那種聲音也很像金屬與石塊相互碰撞的聲音。
賀堪第一時間閉上眼睛,重新躺回原來的位置。
賀堪的監牢位於最前面,從腳步聲進入山洞的那一刻,賀堪就嗅到了濃重的腥氣,像是魚類身上的味道,不,是死魚,菜市場中那些死魚散發的味道。
「砰砰!!」
「快起來,吃飯了,一個個別睡了。」低啞古怪的男聲在山洞中響起,伴隨著重物擊打欄杆的聲音,賀堪聽著旁邊人不斷被驚醒時候發出的□□聲,這才緩緩睜開眼睛,為了假裝睡醒的迷茫,他特意多眨了幾下眼睛。
監牢外面,是一群穿著短款布衣的夥計抬著差不多一人高的巨大罐子,濃重的死魚氣味正是從罐子裡面散發出來的,時不時還有液體撞擊罐子的聲音,最前面是一個穿著長衫的瘦高男人,面目刻薄,眉毛細長。
賀堪認識這個人,正是當初抓住他的商隊首領。
這一世的規則幾乎與上一輩的蠻荒時代差不多,弱肉強食,除了在城裡面有監天司的管轄,一些權貴或許會收斂,到了郊外,沒有監天司的管轄,普通手無縛雞之力的平民被更強的人抓為奴隸,變成血食的事情時有發生。
商隊首領滿意的看著監牢里的血食蘇醒后惶恐的模樣,他此次奉命辦事,為的就是萬無一失,好事也成雙,路過這荒涼的大啟城的時候,竟然意外抓到一個血氣豐沛的平民。
商隊首領想到這裡,看了眼賀堪的監牢,發現這隻血食十分安分的待在監牢當中,可能是剛剛蘇醒的緣故,表情十分惶恐。
「大人,這葯食——」在隊伍中一個矮小的男人如同老鼠一般竄出來,來到商隊首領身邊,低聲說著話。
商隊首領毫不猶豫的開口道:「全部都喂下去,每一個血食都要喂,不要漏了。」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商隊首領轉過頭盯住這個矮小如鼠的男人,一雙眯起來的眼睛終於睜開,如同一隻奸詐貪婪的狐狸,怪異的不像是人,被盯住的人會從心裡發寒。
那矮小的男人只感覺一陣寒意從心頭起,立馬低頭,根本不敢對上商隊首領的眼睛,心中又驚又恐,只憑本能回答道:「是!」
商隊首領滿意的聽見這個回答,再次環顧四周,確認監牢中所有血食沒有錯漏,這才轉過身離去,他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做,起碼整個血祭儀式都需要他來管。
所有人都目送商隊首領的離開。
賀堪這才將目光投注在商隊首領離開的背影,剛剛這兩個人的對話他都聽清楚了,所有葯食都要喂下去。
這讓賀堪很容易就想到一種食物,上上輩子的時候,一些達官貴人都喜歡吃專門飼料餵養過的牲畜。
恐怕,他們就是這種牲畜吧。
賀堪很快就收回目光沒有繼續看商隊首領的背影,這種比自己強的人,很容易就會感覺到目光,看一會兒就行了。
那矮小男人在商隊首領走後,態度立刻加快,不停催促著手底下的人將監牢里的人一個一個的拎出來。
「快點,吃下去。」矮小男人現在一人高的罐子邊,在他右側,有個專門餵食的中年男人,手中拿著長柄勺子,其他人則是前往監牢,一個一個將人拎出來。
那被拎出來的是個矮胖青年,衣衫襤褸,手指間滿是土,應該是普通平民,被拎出來的時候神情恍惚,完全沒有張口,在聽見矮小男人說話也滿臉茫然,還是被另外一人硬生生灌進去的。
灌進去之後,他很快就安靜下來。
一個接著一個,每個出來的男女老少神情都是類似的恍惚,好似完全沒有神智。
賀堪心底一沉,他明白,這些人十有八九是廢了。
這所謂的葯食恐怕裡面有影響神智的東西,也對,這是真正的世界,又不是小說,都是要當祭品的,怎麼可能留下漏洞,反正都是血食要不要神智都無所謂,沒有神智反而更輕鬆方便一點。
「這具身體之前的意識不會就因為這葯食沒了的吧。」賀堪苦笑了一聲,怪不得他蘇醒過來之後還能接受到身體裡面的記憶,恐怕本來就神智脆弱的原主,被這毒藥食硬生生灌成活死人了,然後他就死後恰巧過來了。
整個過程中,除了這些商隊隊員們的呵斥聲,其他都寂靜到可怕。
很快,就到了賀堪的這個監牢。
賀堪同樣裝作精神恍惚的樣子,老老實實的被兩個商隊隊員抓出了監牢,走向了葯食的罐子,一開始,賀堪打定主意,這葯食絕對不能喝,誰知道會不會繼續影響神智。
賀堪準備先吞之後再吐出來,之後根據他上輩子的經驗配藥,等他越來越靠近罐子的時候,賀堪就忍不住露出古怪的表情。
距離罐子越近,他心底彷彿出現一陣蜘蛛的嘶鳴聲,嘶鳴聲的意思十分簡單,「想吃」罐子里的葯食。
這種感覺十分熟悉,上輩子作為未成年蜘蛛的他天天都這樣,本能需求血食,看見什麼吃什麼,沒辦法,部落里的未成年蜘蛛都這樣,部落長輩從來不把寵物放外面,怕的就是他們這群食慾佔據理智上風的蛛崽子。
所以……這是本能跟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