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李術師

李術師當然沒想這麼多。

李術師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賀堪，似乎在看什麼，片刻之後，李術師這才點點頭，從懷中掏出幾張淺黃色的符籙。

「貼上這個再過去看看。」李術師拿著這個符籙對著護衛隊最前面的男人說道。

護衛隊向來負責村裡巡邏，有時候，村子里食物不夠還要負責打獵，一般都是村子里每家每戶出幾人，根據村長或者村裡長輩的意思進行分隊，輪流執勤。

「是。」趙西安接過符籙，隨後將幾個符籙與身後的夥伴分了分，每個人身上都貼了一個，確認無誤以後，他們這才謹慎的來到賀堪面前，他們從懷中掏出幾塊黑色石頭，開口對著賀堪道：「得罪了。」

賀堪點點頭，示意他們繼續。

幾人相互對視一眼，手中黑石頭在賀堪與身後驢子上面測試，就連驢車上面的糧食都沒有放過。

詭石沒有任何反應。

眾人這才紛紛鬆了一口氣。

「可以，進村吧。」等到所有檢測都通過之後，趙西安這才點點頭，對著賀堪說道。

一群人這才進村，賀堪不自覺的就跟在早就等在一旁的白老三身後，手中還拉著驢車，白老三對著自家外甥沉默一笑，隨後又抬頭看了看賀堪手中的驢車。

白老三十分順手的幫自家外甥牽起了驢車。

這毛驢也怪精的，似乎知道到底誰才是主人，白老三過來扯它繩子也沒反抗，老老實實跟著對方走了。

很快，賀堪就跟著李術師一群人到達了村子正中央的祠堂。

祠堂有長桌，有桌椅，長桌正中央有一高懸的銅鏡，銅鏡朦朧，看不清鏡面有什麼，被一石制的石架架起來，賀堪卻知道，這是詭器。

詭器一般都是由監天司派發，每當一個村落建立的時候，村落的村長就可以向監天司申請詭器，帶到選好的村內選址，供奉在正中央，這樣的詭器擁有保護村落、預警詭物、震懾詭物的效果。

小賀村當初的運氣很不錯，選到的詭器是黃厲級的。

李術師將賀堪帶進祠堂，也有著希望詭器以防萬一的想法。

直到賀堪真正的踏進祠堂，端坐在銅鏡下面，面不改色，看得出來沒有任何不對勁，一切如常，這個時候，所有人這才真正放下心來。

這個時候，祠堂就不需要這麼多人了。

李術師抬頭看向村長，兩個人目光只是對視一眼，矮胖的錢三命就已經知道該幹什麼，他咳嗽幾聲，催促道：「這都沒什麼事，剩下的也都是賀家娃子跟李術師說，你們趕緊繼續巡邏，一切等明天再說。」

這夜晚，誰知道會不會有詭物溜進村子里。

一直都負責村落安危的賀四鬼，也就是賀堪第一眼看見的那個健壯高大的中年漢子，似乎明白錢三命的言下之意，知道估計是有關監天司的事情，他轉過頭對著身後的護衛隊的漢子們開口道：「走走走，趕緊走了，有什麼事情都等明天再說。」

「先讓賀老大家的娃子修整修整。」

賀四鬼說話還是有些威望的，不然他也成不了村裡護衛隊的隊長，話一說，再加上還有黑瘦漢子王叔開口幫腔，剩下的漢子們便都走了。

作為賀堪舅舅的白老三就留了下來。

還有作為村長的錢三命。

祠堂中重新安靜下來，外面天色十分昏暗，只有桌上的油燈還在亮著，石制的燈具上面還有刻畫的各種紋路，乍看有些像是符籙上面的圖案。

「終於回家了。」李術師咳嗽幾聲，艱難的喘息幾聲，年紀很大的喘息聲，放下手，目光慈祥的看著賀堪。

「到了大啟城了？」李術師隨後又開口詢問道。

賀堪知道李術師這是在詢問他進入大啟城之後的事情，賀堪也不準備隱瞞，實在也不好隱瞞，之後那商隊還要來小賀村，隨便一問就知道了。

賀堪當即將自己從出了小賀村到進入大啟城，包括中途發了「瘋病」與一直帶著他的李元失散，遇到商隊強行拐走作為獻祭的血食，再到臨死之際突然覺醒天賦，又被監天司的行兵所救，經過監天司的測試天賦后，加入監天司，種種事情都說的十分清楚。

當然，賀堪也有保留的部分，比如說他沒有將自己的天賦全部說清楚，什麼技能都沒有說，只是說自己腦海中有一副青銅蜘蛛圖。

讓賀堪值得慶幸的是，當初那場春種偷襲原身父母的詭物正是一隻哭臉節蟲，同樣有著多隻爪子，小孩子一時驚恐之下將蜘蛛與哭臉節蟲弄混也有可能，這也讓賀堪將腦海中的那幅圖與曾經那場詭物襲擊扯上了關係。

再當賀堪說自己的天賦被監天司的鄒司士誇讚很高，同時還推薦進入監天司，又因此測出了足以成為「詭士」的天賦之後。

李術師就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歡喜，他手用力一拍面前的桌子，大聲贊道：「好！」

詭士啊！

李術師年老滿是皺紋的臉龐上面，一瞬間都彷彿年輕了不少，雙目都放著光芒，這在他記憶中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那些都是只有徹底覺醒天賦，擁有天賦技的天才才會擁有的選擇與稱呼。

李術師在小賀村裡面算是有威望的，村長錢三命對他都要尊重謙讓，村裡大小事都要與他商量，可放在監天司，他就是個不入流的小人物，直到快要老死也就只會畫那幾種符籙，詭士，更是想都不敢想。

現在，他親自讓一位詭士出自他手底下的村子了。

李術師眉開眼笑，一時之間，因為情緒太過於激動，一時間，竟然又忍不住低頭劇烈的咳嗽。

「李術師——」村長錢三命也高興，他是比術師更不入流的力士，還是低級力士，體內只有一些詭力，勉強會一些手腳功夫的，頂多對付對付幾隻白游級的詭物，遇到黃厲級中實力最低的那一批詭物都打不過。

戰鬥力完全比不上作為村裡護衛隊隊長的賀四鬼。

錢三命之所以成為村長，更多的不是實力，一來他爹就是上一任的老村長，公平公正，為人平和，在村裡面威望很高，村裡人自然而然對錢三命愛屋及烏，二來是錢三命性格也像他爹，雖然比不上上一任村長那樣公正司法，平和穩重，處事卻也平和，做事也圓滑體貼，出去做事都做的很不錯。

錢三命後面這個能力放在村子里都少有，至於實力弱，有些怕死之類的小毛病，大家都是睜隻眼，閉隻眼。

對於村子里出一位「詭士」這件事情，李術師高興，錢三命只會更高興，但是這並不妨礙錢三命關心李術師的身體。

「您冷靜一點，您的身體可不能太激動。」錢三命矮胖圓潤的身體十分靈活的湊到李術師面前，十分關心的說道。

「沒事，舊傷罷了。」李術師劇烈咳嗽一陣之後，擺擺手，開口道：「放心罷。」

「原本我還在擔心，萬一我死了之後，這小賀村沒有術師過來。」等好一會兒咳嗽都緩過來之後，李術師這才開口輕聲道：「沒想到運氣竟然如此之好，咱們小賀村竟然真的出了一個詭士，這下子，村裡也算是能安穩下來了。」

「如今就算是死，那我也閉眼了。」

「您不要說這種話。」錢三命有些焦急的開口，似乎不想聽李術師這樣晦氣的話，看得出來，錢三命說話是真情實感的。

「賀家娃子，你剛剛是想說什麼？」李術師自己身體自己清楚，術師對於這種冥冥註定的事情都有預感的，什麼時候死，本能會告訴他，錢三命說的話，真的就是安慰罷了，李術師轉過頭看向賀堪說道。

賀堪頓了頓，開口說出了進村之後就想說的話：「李元叔的事情，我對不住嬸子。」事情還是要說清楚的。

李元，也是小賀村裡面的一個勉強會一些腿腳功夫的人，在村裡一群不會詭力的壯年男人中也算武力可以的，再加上曾經去過大啟城，這讓李元成為護送原身的人選。

十五兩銀子，也是村裡付的買命錢。

當路上遇到危險的時候，李元就要護著原身，原身活他就能活，原身死，他也死。

這也是村裡人看見賀堪回來身旁卻沒有人的時候，沒有太過驚訝的緣故，早當這十五兩銀子被李元主動拿回家的時候，結局大家都已經預料到了。

「……」李術師沉默片刻，李元啊，這又是村裡的一個壯年勞動力，誰都不想死人，即使已經習慣身邊人的死亡，李術師遇到這件事情后還是會沉默片刻：「你覺醒天賦回來了，這一切就是值得。」

這下子輪到賀堪不說話了。

這個世道，十五兩銀子是真的能買一條命。

別看十五兩銀子在大啟城什麼都不夠花，實際上，放在村裡或者是村子周圍的集市，十五兩銀子都可以買接近十三四擔的糧食了，如果換成糧價更加便宜的大啟城，這糧食能到十五擔。

十五擔換算一下差不多1300-1500斤糧食，乍看沒什麼，放在青黃不接的小賀村，老術師快要死了，新術師又遲遲不到，這麼多糧食夠活好多人了。

李元家人口多，一個瞎眼的老父，李元夫妻，還有下面的兩兒一女，最大的兒子快要成年，剩下的一個閨女一個兒子，還半大不小，這遇到秋收收不上來糧食，首當其衝挨餓。

同樣情況，整個小賀村還有不少家。

當時村裡詢問誰負責保護賀堪上大啟城的時候，這個機會，還是李元從不少人手中搶過來的。

李術師說完之後，像是知道賀堪內心的不平靜一樣，搖搖頭，輕聲安撫道：「天色不早，你也跟你舅舅回家去罷，明天過來，我有一些事情要交代給你。」

說完之後，李術師便示意他們一行人離開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