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章 女兒
十四年,這個時間推算過去,那時候勃茲昂都還沒來到這個世界上,他還是一個研究生畢業沒幾年才踏上社畜之路的萌新。
「每年親王大人過來都會派下面的人四處打聽這個名字,我知道這個人應該和親王大人有些關係。」
「那你為什麼不報告給親王殿下也換取些好處?」勃茲昂奇怪地問道。
「嘿,我們這行也是需要講些道義的,如果人家不願意提及,而親王殿下又恰好沒有找上我,那我何必沒事找事兒?」老頭嗤笑一聲。
「為了點蠅頭小利,把人賣的一乾二淨,那這和豬狗也沒什麼區別。」
「別說的這麼大義凜然,親王殿下能給的,可不是蠅頭小利,這點我想你自己也清楚。」勃茲昂亳不相信這老頭的鬼話。
如果一國親王能給到的東西都只算蠅頭小利的話,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打動他了。
老頭嘿嘿笑了笑,只在那裡裝傻充愣,並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行了,我也不和你扯其他的,還有沒有其他的消息,有的話都告訴我,價格包你滿意。」勃茲昂直接摸出四枚銀盾拍在桌上,看著老頭。
老頭笑容收斂,他明白,眼前的人身份絕對不簡單,隨意的拿出這麼多錢,只是為了打聽一個人的消息。
「小子,有些東西還是不知道的為好。」
勃茲昂眼睛微眯,他覺得老頭話裡有話,四枚銀盾都不能打動一個在小城裡開旅店的老頭,這老頭只怕不算簡單。
什麼消息是別人最好不知道的?
「你殺了她?」勃茲昂眼中閃過一絲危險,他左手捏住衣兜里的紙片,右手探向身後,那裡有藏在麻衣長袍中的短刀。
恩科羅斯的愛人如果死在這人手裡,他有理由替對方報仇。
然而老頭聞言,卻整個人愣住,隨後開始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你在想什麼呢?我怎麼可能殺我的侄女?」
「你……你侄女?」這回輪到勃茲昂愣在原地。
「不然呢?她始終是個女子,出門在外,她憑什麼相信別人?」
那既然這樣,不要人知道的又會是什麼?
勃茲昂眼前一亮,看向老頭脫口而出。
「你是亡語者?」
老頭眉頭皺起,看著勃茲昂,眼中帶上了一絲威脅。
「行了,你不用這麼看我,我對亡語者沒什麼看法,只是比較驚訝而已。」勃茲昂擺了擺手,隨後又說道。
「既然如此,那卡斯蒂應該也是亡語者,一個壽命如此長的亡語者突然失去蹤跡,除非她離開了這裡了?」
「不,她沒有離開。」老頭坐了回去,聞言搖了搖頭。
「她死了。」老頭嘆了口氣。
「病死的。」
勃茲昂兩步衝到老頭面前,盯著他的眼睛,想要看出他是否在說謊。
老頭毫不畏懼地和他對視著,兩人就這樣僵持著,隨後,勃茲昂扭開頭。
「什麼病?」
「不知道,我又不是醫生。」老頭搖了搖頭。
「十四年前,她就死了,因為每年她都會來,要我給她父母報個平安。」
「十四年前,親王依照慣例來到這座城裡,但是那年,她沒來。」
「我並不知道她住在哪裡,一直是她單方面聯繫我,我一開始也覺得,應該是這丫頭離開了這裡了。」
「但是兩年以後,她的女兒卻找了過來,哦,我的天吶,我那時候才知道她居然有了個女兒。」
「你能想象作為長輩看著後輩未婚先孕是什麼感覺嗎?」
「但是小姑娘帶給我的消息更讓我痛苦,她說她的母親病死了,她只是讓我把這個消息傳達給她未曾見過面的外公外婆。」
「這種消息,我怎麼和我的兄長交代?」
勃茲昂無言以對,他體會過親人離去的痛苦,雖然只是一個堂親。
但是那種全家人的傷感是無法去用語言描述的。
「小姑娘和我說完就離開了,我也再也沒有見過她,她說她會回去待著,不再出來。」
勃茲昂開始捏著眉心,如果他沒想錯的話,那個小女孩應該是恩科羅斯和卡斯蒂的孩子,那這個孩子後續去了哪裡就是一個關鍵信息了。
「她有什麼特徵嗎?那個孩子。」勃茲昂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期許。
「和她母親一樣,整天穿個比人還大的黑袍子,我哪看得見她長什麼模樣?這丫頭居然還和我說『只有未來的丈夫才能看她的樣子』,真是的,我可是她的長輩。」
老頭子充分表達著不滿,然而說出口的話又一次讓勃茲昂愣在了原地。
「黑袍?丈夫才能看她的長相?」
勃茲昂腦海里浮現出索婭絲那總是一身寬大黑袍的身影。
後面這個問題,內希達爾同勃茲昂說過,因此勃茲昂一直都尊重著索婭絲的想法,從沒要她在自己面前摘下過兜帽。
「我大概知道她是誰了……謝謝您,我回去確認一下。」
勃茲昂壓住內心的想法,隨後就要離開,哪怕外面的天空已經漆黑如墨。
「等等,小子,什麼叫你知道她了?你知道她是誰?」
「她叫索婭絲,對嗎?」勃茲昂轉過頭。
「……對。」
「那就對了,我先走了。」
「說了等一下,年輕人怎麼毛毛躁躁的?」老頭不滿地大喊。
「還有什麼事嗎?」
「她……這兩年還好嗎?我總得和她的外公外婆彙報一下,而且她畢竟是我孫女。」
「她……」勃茲昂不知道該作何表達。
索婭絲的愛人是自己的前身,然而那個叫穆圖斯的人已經死了,死在十二年前,他一直不知道在這方面該怎麼面對索婭絲。
「她喜歡的人死去了,但是她現在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標,她如今住在喬納爾公爵領,是小公爵神秘學的導師。」
勃茲昂說完,就推門走出了旅館,老頭愣了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可面前哪還有勃茲昂的蹤跡?
「這年輕人……」
老頭坐回到椅子上。「那丫頭也有了喜歡的人?她喜歡誰?這不帶來給我們掌掌眼?不過死了……嗯,死的好,誰能配得上我孫女,真是。」
「就是這年輕人,有點意思啊,就是比較奇怪,他身上為什麼會有伊爾索斯的痕迹。」
勃茲昂直接到後院解下馬匹,隨後把那個「貨車」丟在原地,策馬向著城門跑去。
「誰!」
這個時間點,城門已經關閉了,城牆上,士兵們見到高速賓士而來的勃茲昂,大喝了一聲。
「是我!開門!」勃茲昂亮出自己的腰牌,他以前看電視不懂為何有些人要掛個腰牌,直到自己來到這種黑燈瞎火的古代,打磨得蹭亮的腰牌真的是個好東西。
這種腰牌,公爵領的將領人手一個,不過他們的是銀色,而勃茲昂的是金色的。
隨著金光在月光下閃爍,城門上的士兵認出了勃茲昂,這才跑去打開城門。
勃茲昂飛速出城,隨後向著王都的方向疾馳而去。
月明星稀,風兒卷襲草地,在勃茲昂的身側招搖,勃茲昂眼中帶著光亮,他只想儘快把這個消息帶給恩科羅斯。
「姥爺啊,你的愛人已經去世了,但是她給你留下了一個孩子。」
……
勃茲昂回到王都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起,他此時彷彿回憶起前世高考前奮戰幾十天的激情,那種通宵之後都還生龍活虎的精力。
馬匹的踢踏聲在空曠的街道迴響,像是命運的齒輪在轉動,王都的人們在半夢半醒的時候就被馬蹄聲驚醒,他們推開窗子試圖尋找聲音的來源,然而只看到大路上的一縷煙塵和前方漸行漸遠的黑點。
「索婭絲如果是姥爺的女兒,那她就叫索婭絲·喬納爾,但是內希是姥爺的堂妹,輩分上內希居然應該是索婭絲的小姑?」
勃茲昂下馬,然後向著王宮內走去。
「大家族的輩分可真夠離譜的。」
恩科羅斯此時已經坐在書房內批閱文件了,而眼見推門進來的勃茲昂也不惱他不敲門。
這些年自己無兒無女,在撿到勃茲昂以後,一直以來的相處,他也將勃茲昂當做半個兒子來看,因此兩人相處得一向很隨意。
「回來了?」
眼見勃茲昂火急火燎,恩科羅斯眼中帶起一絲期望。
他知道勃茲昂不會如此冒失,這種表現,證明他真的調查到了什麼。
見到恩科羅斯的這一刻,勃茲昂卻不知該怎麼表達了,卡斯蒂的死一定會讓恩科羅斯悲痛不已,而索婭絲的消息也會讓他有所安心,但是逝者已矣,失去的人,終究是無法回來的。
勃茲昂抿了抿嘴,恩科羅斯見狀似乎猜到了什麼。
「說吧,不管什麼消息,我承受得住。」恩科羅斯嘆了口氣,勃茲昂在他面前經常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而且他有些表現很明顯,或許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講壞消息的時候喜歡下意識抿嘴。
「姥爺,你別太傷心,卡斯蒂,她過世了。」
恩科羅斯手中的筆掉到了桌上,墨跡污染了身前的文件,他彷彿毫無所覺,隨後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仰著頭。
他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只是現在看來,這個準備太過蒼白。
「不過還有個好消息。」
「還能有什麼好消息?」恩科羅斯坐了起來,苦笑一聲,在得知了卡斯蒂的死訊的那一刻,他只覺得世界崩塌了。
「您應該有個女兒。」
恩科羅斯猛地站起,他看向勃茲昂,眼中有些不可置信。
「她懷了我的孩子?不不不,最關鍵的,我的女兒現在在哪?」
「嗯……姥爺,說出來您別不信,她現在應該剛回到公爵領,現在在城堡里。」
「索婭絲,應該就是您的親生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