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奇怪的租客下

案發第三天，柏錦住處附近小區內。

從樓房裡出來后，柏錦拐過彎，身影很快消失在樓棟之間。大概五六分鐘后，一個與他差不多高的男人推開了同一棟樓的鐵門，他背著暗紅色雙肩包，左手裡提著個鼓鼓囊囊的袋子，探出上半身左右張望著，確定外面安全后，男人迅速閃出鐵門，快步朝小區另一個出入口跑去。

剛走沒幾步，就被兩個穿著警察制服的人攔住了，男人手裡的包瞬間掉落在地，人也癱軟下去，被警察扶住，帶離了現場，周圍上班的人紛紛駐足觀望，小聲議論著。

柏錦並沒有再次出現，他早回到車站上去等車了，跟蹤阿姨，探查地下室的目的已經達到，沒必要留在暗處礙警察的眼。

那裡住著的是誰，柏錦有所猜測，但不確定，而昨晚去過警局后，警察是否會派人跟蹤他，他也不確定，因此跟去地下室的目的有三個：一，確定租住者身份是否正如自己猜測；二、確定自己身後是否真的有警員跟蹤；三，確定此事是否是巧合。

第三個目的乍一看上去，好像根本沒什麼意義，但實際上，這才是最重要的，真正的巧合很少，可以說幾乎沒有，那對男女如果真的是案件嫌疑人，他們租住在柏錦居住地附近，就一定有原因，而這個原因可以稱之為『燈下黑』，也是柏錦最害怕的事情。

案發這些天來，柏錦一直在注意自己周圍，防範著，去找警察，故意讓調查者對自己產生懷疑，希望他們跟蹤調查，也有一小部分原因是為了掃除周圍的『老鼠』。

這些話看似很奇怪，但大家只要仔細想想，就會明白其中的意義。所謂『燈下黑』，在這裡簡單點解釋就是四個字：互相利用。某個或者某幾個人想利用柏錦藏起來，他們可能知道些什麼，認為柏錦是塊很好的擋箭牌，總有一天會引起警方注意，把柏錦當成了『燈』，想藏在『燈』下的陰暗處，等警方把『燈』帶走了，那麼陰暗處的人也就安全了。

而柏錦呢？他有沒有能夠被人利用的地方，自己當然最清楚，正因此，他才會戒備，也正因為如此，他才需要保護，但保護的前提是，他自身不能露出任何破綻。

這樣看來，柏錦會注意到阿姨說的話，也不是巧合，他一定時刻都在聽附近人閑聊的話語，從中篩出需要的信息，那些躲躲藏藏的『老鼠』為了藏起『尾巴』，總是晝伏夜出，但有時隱藏過深反而會引起人們注意，他們錯就錯在此處，這不，案發才第三天，那些想把柏錦當成『燈』的人，自己卻被反制了。

我早就說過，柏錦可不是什麼好人，他『勢利』，『刻薄』，『自以為是』，這些都是親戚們對他的褒揚，時常在一起的親人，很少會看走眼的，真的。

話說回來，柏錦如此大費周章，難道就不怕警員從被抓的人口中問出他的事情嗎？看他的表現，應該是不怕的，也許被抓者根本沒有深入核心，一點點皮毛不足以定柏錦的罪，也許他本身還藏著另外的擋箭牌。不管怎樣，從案件發生到現在，除了分析猜測，警方那邊不是也還沒有將柏錦同兇殺案聯繫起來的實質證據嗎？

反正現在，柏錦這一條線我們要另眼看待了。也許多年前他就玩過『燈下黑』這一手，夏薇或者某個常去店裡吃飯的客人，是否就是他的『燈』呢？如今，他在警局裡談到過去的事情，是否還想把那些人當成『燈』來保護自己呢？

答案只能等他後續的行動來告知我們了，現在，視線要繼續轉向被警察帶走的男人。

他就是吳筱睦，自從看到車禍那天開始，吳筱睦就沒有安心過，如今坐在警車裡，他反倒長舒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放鬆下來，靠在椅背上等著警員問話，一點擔憂害怕的情緒都看不出來。

汽車一路向警局疾馳，警員們沒有如吳筱睦想象般立刻問話，而是到了目的地之後，把他獨自關進訊問室里等待著。訊問室里一片昏暗，只能聽到外面沉重的腳步聲，吳筱睦像木頭人一樣坐著，臉色平靜，他不知道接下來會怎麼樣，也不願意去多想。

中午時分，警員給他帶來了盒飯，依然沒有開口，吳筱睦忍不住抬頭問：「你們準備什麼時候訊問我？」

「不知道，等上級的指示，如果你有什麼需要交代，可以告訴門口值守的警員，讓他們去彙報。」

「我…想見見周馨，可以嗎？」

「你怎麼知道周馨被關在這裡？」

「是我讓她來將門大道的，我知道夏薇毒殺案由這邊的派出所負責，那天我看到車禍后，你們帶我來過一次，當時我很害怕，所以沒說實話，事後又發生了一些事情，逼迫我不得不選擇躲起來。三天來，我時刻都在恐懼中度過，現在重新回到這裡，我反倒安心了不少，警察先生，我想見周馨，然後把自己身上發生的事和盤托出，這次我絕對不會再說謊，請你們相信我，不管要判多少年，我都不在乎，我只想替筱柚報仇！」

吳筱睦的最後一句話讓警員震驚，他條件反射問道：「你是說吳筱柚死了？在哪兒？怎麼死的？」

「筱柚她……」吳筱睦深吸一口氣，才繼續說：「筱柚她案發第二天凌晨就淹死在了府門橋下的河水裡，因為是半夜，發現她的只有我，我連續找了她整整兩個晚上才找到……」說到這裡，吳筱睦再也冷靜不下去了，他把頭埋進臂彎之間，啜泣起來。

警員拍了拍他的肩頭，緩和下語氣回應：「那好吧，你等一下，我去向上級彙報這件事。」

訊問室的門被再次關上，如同把吳筱睦的心神再次禁錮，他抬起頭來，淚水一滴滴滾落到手背上，眼神中只有純粹的悲傷，也許，他這次真的說了實話，也許所謂的『燈下黑』只是柏錦自己的臆測而已，吳筱睦的出現會打破僵局，給案件帶來不一樣的進展。

——

案發第三天，肖鹿所住招待所二樓。

時間快要接近中午了，肖鹿一個人站在二樓平台上，背上背著個茶褐色大包，他深吸一口氣，拉了一把面前的房門，確定鎖好后，抬腳向樓梯下面走去。

帶肖鹿上樓的趙先生已經不知去向，大概是上班去了，樓下大廳里此刻空無一人，管理員依舊沒有回來，肖鹿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串鑰匙，仔細一把一把分辨著，然後走出招待所大門，將雙開門鎖好才離開。

那串鑰匙被他隨手放在背包側邊口袋裡，隨著走路的動作發出輕微摩擦聲，他走後不到五分鐘，二樓某間房間里就探出了一個男人的頭顱，戴著黑色大口罩，羽絨服帽子遮過了耳朵，整張臉只能看到眼睛部分。

男人沒拿任何東西，也沒鎖門，出門后只是隨手將門扉朝後推了一下，也不管關沒關上，就匆匆下了樓，步入招待所大廳里之後，他立刻轉進櫃檯，一格一格摸索著櫃檯里側，還把所有抽屜都打開查看。

最終，從其中一個抽屜里找到了把鑰匙，鑰匙上貼著白膠帶，用簽字筆寫上了301的字樣，正是肖鹿所住房間的備用鑰匙。

他拿到鑰匙后，立刻迴轉去了三樓，樓上很快傳來開門聲，以及一聲沉重的門板撞擊牆壁的聲音，然後一切安靜下來，直到幾個小時后，有人下班回歸，都沒看到男人再次從肖鹿屋子裡出來。

——

臨近下午兩點的時候，警員終於給吳筱睦帶回了消息，同意他去見周馨，吳筱睦此時也不再哭泣，他默默跟著警員來到關押周馨的地方，兩個人乍一見面，周馨立刻捂著嘴巴站了起來，因為事先警員根本沒通知她吳筱睦會來。

女警怕周馨會有不可控行為，立刻上前一步把手輕輕搭在周馨胳膊上，並示意她坐下，周馨帶著不可思議的神情緩緩坐回椅子里，視線始終沒離開吳筱睦的臉龐。

等室內安靜下來，周馨就迫不及待問：「你這兩天去哪兒了？」

「小馨……」吳筱睦只是無奈喊了一聲，便閉上嘴巴，他瞳孔中的悲傷還未褪去。

看了一會兒之後，周馨也明了了，隨即說：「好吧，我知道了，你最終還是沒躲過去，唉……」嘆息聲如同吐出的煙霧，凝聚在室內很久都沒有褪去。

吳筱睦悠悠接上話尾，「今天那個人找到了我這裡，他太精明了，過去就是如此，一點破綻都不放過，警員是跟著他來的，我估計，這次他又把自己包裝成了想幫警員破案的好事者。」

「你說的是誰？」雖然有所猜測，坐在吳筱睦右手邊的警員還是問了一句。

「是馨悠餐飲店的員工柏錦，他過去曾經與我們一起做生意，後來卷錢跑了，自立門戶，但沒多久就虧得血本無歸，是她的小阿姨收留了他，安分好幾年後，最近又開始興風作浪，偷偷調查起筱柚前男友失蹤的事情，我們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反正這個人像螞蝗一樣，哪裡能弄到錢，他就出現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