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入住顧家村
如意的烏鴉嘴沒靈驗,一盞茶不到的功夫,馬車又開始往前行駛了。
如意「刷」的一聲掀開竹簾跳上車,嘴裡嘀咕,憤憤不平的罵著「真不要臉,就會使狐媚手段將老爺留在她車上......」
霍青玉無語,裝作沒聽到,閉眼假寐。
如安則是就著竹帘子外透來的無數一絲絲的微光,又在綉她的荷包。
霍青玉本是裝睡,誰知一睡竟然睡了過去。
馬車不知什麼時候早已停了,她是被一陣切切私語聲和低低的哭聲吵醒的,還有,她內急。
如意語氣帶著煩躁,勸著「別哭啊娘......姐姐定是趕得上我們,午時你不是又花錢請人送信了,我想要不了多久,姐姐姐夫他們就會趕來」
劉媽媽愁苦的嘆息「太陽快下山了,他們要來早來了,再不來,等明兒上了船,怎麼辦好.......我苦命的女兒啊,當初是我瞎了眼,以為你姐夫是個好的」
如意咬牙切齒的出著主意「姐夫他們家瞧不起我們一家都是奴僕的身份,我如意還瞧不起他們家的窮酸相。這麼多年來,靠著姐的嫁妝才過起了好日子。當年不要臉的趁著姐懷孕,拿著姐姐的錢買了個賤婢做妾,我呸!姐夫和那個老姑婆,還有那個小賤人與小賤人養的賠錢貨來不來都無所謂。天黑之前,姐那還沒動靜,娘不如稟了太太一聲,問太太借兩個身強力壯的夥計,借一輛馬車,讓爹爹帶著夥計,快馬趕去鄭家村,直接將姐姐和小外甥偷偷地帶來」
如意的一番言詞在這時代可謂是極其的大膽,霍青玉聽了,懷疑如意這個十二歲的丫頭片子和她一樣是穿來的。
劉媽媽不知是被小女兒的話鎮住,還是說動了心思,噎了半響,吶吶的道,「你姐離了你姐夫以後怎麼過?娘好不容易讓她脫了賤籍......」
如意的聲調拉高少許,氣呼呼的道,「那樣的姐夫,根本就不是個東西,不要也罷。你不是說過南朝那裡是太平世道,南朝大老爺是什麼六品的官兒。我們把姐帶到南朝後,花點銀錢給姐和小外甥買個小院住。姐她不過才二十齣頭,人漂亮也能幹,又是脫了賤籍的,我就不相信到了南朝,姐找不到一個比姐夫強的好男......」
劉媽媽一巴掌掃到小女兒的後腦勺,打斷她的話,急怒交加的罵道,「閉嘴!你這小賤蹄子,什麼話兒都說得出來,我怎麼生出個你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閨女。你這樣下去往後誰家敢娶你,你以後還怎麼嫁人。」
如意接上劉媽媽的話,「嫁到像姐夫那樣的人家去,我情願絞了頭髮作姑子去。」
「你你你.....我的命啊,你還嘴裡瞎噴,看我不收拾你」劉媽媽又一巴掌扇去,扇向如意胡扯的嘴上,如意臉一偏,機靈地躲過,嘴快的道「娘,你還是先解決姐的事情,再來收拾我。我說的可都是大實話,你不聽我的話,這輩子估計再也見不到姐和小外甥了!」
一直睜著一條眼縫,看這對母女當她是隱形人一般的私聊,窺到劉媽媽最後氣哼哼的下了馬車。
劉媽媽一下了馬車,只聽到如意自言自語的來了一句,「我還是去找爹和小弟說說」
幾乎是在如意跳下馬車的那一時段,如安就拎著食盒上了馬車。
霍青玉甚至懷疑,如安早就在馬車外,專等如意出去,她才上車。
「三姨娘,醒醒,你睡得太久了,奴婢拿了蜜水給你喝」如安一上車,就輕輕的喚著閉眼熟睡的青玉。
霍青玉輕哼了一聲,裝作才睡醒的樣子,睜著一雙迷茫的雙眼,望著如安,迷糊的問道,「我睡了多久了,什麼時辰了?」
如安將食盒放在馬車內固定一角的矮几上,回道「申時了」
申時,對於古代時間還不堪熟悉的霍青玉,按照現代北京時間的規律算著,估摸著是下午四五點鐘的光景。
她自嘲了下,自己要變成豬了,一個大白天就那麼不知不覺的睡過去了。
霍青玉小聲的道「我想方便」
————————————————————————————————————————
如安作陪,霍青玉在車外枝葉茂密隱蔽的一處解決了內急,一出來,如安即被劉媽媽派來的個小丫鬟叫走,霍青玉順勢觀察了一下周邊的環境,放眼望去,是一大片青黃不接的莊稼地,莊稼地地勢偏低處,一條光禿的泥路盡頭,一座房屋錯落稀疏的小村莊在落日的餘暉下清晰可見,她注意到馬車的最前端,一個像是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正在與一個拉著老黃牛的莊稼老漢談著什麼。
霍青玉也不急著上馬車了,因為她恰巧看見,十幾米之外,桂花小心翼翼的攙扶著一身素白的二姨娘慢慢地下了馬車。
同人不同命,看看二姨娘身後那一輛泛著暗紅色油漆光澤的翹檐角掛著一串垂著金絲流蘇平安結的精美馬車,再看看自己身後那一輛仿若幾塊舊木板拼上的灰撲馬車,就知道二姨娘是個受寵的,還不是一般二般的受寵。
昨兒個,她第一次見到二姨娘,愣是呆了幾秒鐘。
上輩子什麼樣的俊男美女沒見過,她之所以第一次見到二姨娘愣了下,完全是因如意的話誤導在前造成。
這半個月來,如意嘴裡說的最多的人物事迹就是閉園不出的二姨娘,說她是個年逾三十,心機深沉,愛化妝愛打扮愛裝病奪取老爺同情心的狐媚老女。
說二姨娘每天用的桃花胭脂是老爺從南朝商人手裡五兩一盒買來的,說二姨娘身上穿著的白綢綾羅衣,是老爺百兩白銀從胡商那兒進貨來的,說二姨娘頭上戴著粉色南海珍珠.......
久聞不如見面,一見面,霍青玉覺得,如意曾經說過二姨娘等等評論過的話,幾乎沒一個沾邊。
這個二姨娘,可是她來到這古朝代,見過的所有古人裡面,皮相最出眾的一個。
至於二姨娘心機深沉不深沉,這是表面看不出來的東西。
二姨娘喜穿白色衣裙,喜歡紅色首飾兩大嗜好,她穿來的頭三天就從如意嘴裡曉得了。
第一次見到二姨娘,竄上霍青玉腦海的第一想法就是,原來二姨娘長這樣啊!第二想法就是,她是怎麼養顏的?真要三十歲了?怎麼看起來像是十七八歲的大姑娘。
二姨娘身穿閃著雲紋的白綢素裙,烏黑的長發在腦後綰成一團球形的圓髻,圓髻的一側只用一根做工精緻,金絲鑲嵌瑪瑙玉組成呈蝶翅狀的金步搖作點綴,她露在外的那一對玉白色的耳上晃著一寸小小的銀色壽字耳墜,除此之外,二姨娘身上無一飾物。
身上只帶了兩樣小飾物裝扮,唇上沾了層薄薄胭脂色,眼下發青,一臉病態的二姨娘,偏偏像是發光體般吸引住所有人的眼光。
二姨娘的美,不在於她眉目如畫的臉上,而是在於她別具一格,水樣般出塵的氣質上。她的嗓音細細柔柔柔,如暖陽下的拂風,她的雙眼看向你的時候,你會感到她雙眸中流瀉出的善意和溫柔。
霍青玉本以為自己這具身體的外貌,偏向南方人,看到二姨娘,才明白,何謂水鄉美人的真髓。
霍青玉上輩子的老家隸屬江蘇省常州市的霍家村,她算是土生土長的南方人,長的也不賴,可是比起青玉偏向南方人的相貌身段,還是略輸一等。
可是拿青玉的相貌氣質與二姨娘的相貌氣質作比較,卻是不能相比的,她們二人,根本就是不能放在同一層次上相比較的等級。
打個直白的例子:一粒五十萬元的翡翠戒面能與一粒五百萬元的翡翠戒面相同比較嗎?
色差一等,價差十倍!
「色」啊,她這具皮囊羞澀的「色」,與「二姨娘」那般水玉清色的「色」相比,只能勉強成為墊底的色。
她唯一覺得欣慰的是,上輩子她的身材一直是帶著a罩杯還填不滿的貨色,這具身體完成了她上輩子的夢想和遺憾,起碼上升一個等級,到b罩杯的等色。
「妹妹,你也下車透透氣了。」
霍青玉還未來得及先打招呼,二姨娘倒是先開口,朝她緩緩走來,盈盈一笑。
霍青玉微微低首,輕輕地「恩」了一聲,順著她的話,小聲小氣的道,「我頭暈,睡了一下午,出來透透氣。」
二姨娘撫了撫了胸口,苦笑的道「我倒是羨慕妹妹年輕健康,能吃能睡,哪像我,吃什麼吐什麼,做個馬車,還不適應,勞累大家跟我受罪。」
她這是炫耀自己嬌貴還是在諷刺她青玉的身體棒的和豬一樣能吃能睡?!
霍青玉頗有些無語,索性轉了個話題,「我這兩天胃口是不錯,就想吃辣的。」她說的乃是大大的大實話。她上輩子在北京那幾年無辣不歡,這半個月來最想吃的東西,就是麻辣燙和燒烤。
偏偏如意一直給她端來的吃食沒一樣是辣的,都是帶酸的。不讓她吃辣的食物,還振振有詞的教育她,說她聽府內的老人說過「酸男辣女」吃辣的只生閨女生不齣兒子。
現實不由人,講身份,她是比如意高,講地位,在這張府,她比如意低多了。
無論那個時代,都是拼爹媽的時代,身為孤兒,拿什麼與人比拼。
被如意說了一次后,她再也沒提過吃食上的需求。
二姨娘眼眸一轉,笑道「我是南方人,平時偶爾也沾點辣食,可自從有了身孕后,只愛吃醋溜黃瓜,糖酸肉一類的菜點。我這裡還有兩小罐以前老爺從南邊帶來的蒜蓉辣醬,妹妹喜歡吃的話,我叫桂花一會送去給你。」
霍青玉雙眼一亮,語氣卻是帶著猶豫「怎麼好讓二姨娘割愛,那是老爺給你的東西」
二姨娘微微一笑,「沒事,我們姐妹之間何須客氣。」
如安自前面人多的地方跑來,對著霍青玉道「劉媽媽叫我們快上車,今兒個我們要入住這顧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