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白事
第66章白事
《知北游》中曾有記載,「人之生,氣之聚也;聚則為生,散則為死,若死生為徒,吾又何患?「
人的生死,不過是氣的一時聚散,氣聚則生,氣散則死,生和死不過是氣在生命體各階段的不同表現形式。
如果說這口氣一直不散,那麼是否意味著就算肉體回歸虛無,精神卻一直能夠保存下去。
莊子認為生死無非是氣之聚與散,那麼這個所謂的「氣」又是什麼?
第三境界,天地鍊氣,煉的又是什麼?
兩者之間會不會有什麼關聯?
帶著種種疑慮,葉秦陷入了更深層次的冥想當中。
一口氣被他深深的藏於體內,不斷的流轉。
此刻的他已經步入了第三境界,對於壽命是否能夠延長這件事,他已經不在意了。
朝聞道,夕死可矣。
葉秦心中已經沒有任何遺憾,就連生死都不放在眼裡。
這種超脫世外感覺,讓他的衰竭精神變得無比活躍,甚至還增長了不少,一直朝著虛空不停的前進。
那些灰色的物質,和他的精神一起遨遊四方,不斷的探索虛無,讓葉秦靈魂都舒適到了極點,可以說是酣暢淋漓。
而在現實當中。
葉秦已經閉上了眼睛,整條蛇盤旋在原地,鱗片也黯淡無光,看上去就像是死了一樣。
周圍的小動物將他圍成了一個圈,如同眾星拱月,淚光閃爍,神情有著人性化的悲傷。
月光撒在了葉秦的身上,彷彿是在為他送行,看上去就像是在舉行某種古老的祭祀儀式。
而在山腳下,躺在床上的女人也已經是氣若遊絲。
隨著病情的惡化,即便是用藥吊著身體,也還是無濟於事,她躺在床上已經多日,無法下床正常行走。
這天,她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喊來了村長一行人,還有胡小草。
胡小草死死抓著女人冰涼的手,淚光閃爍,早已哭的雙眼通紅,「媽媽你不要離開我,小草會很乖很聽話。」
女人抬手,似乎是想要摸一摸她的腦袋,最後雙手卻是沒有力氣的垂落下去,只能無奈放棄。
「咳咳,小草乖,以後你要聽村長伯伯他們的話,媽媽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還要按時祭拜山神老爺」
女人斷斷續續說了許多,期間還不停的咳嗽,簡直讓人擔心她說到一半就要斷氣。
「胡家妹子伱先休息一下。」
女人搖了搖頭,蒼白的臉色,映襯著通紅的眼眶,「我怕我現在不說,以後就沒機會了。」
她看向村長,神情充滿了哀求。
「村長,我走之後,麻煩你多關照小草,她也是可憐,從小沒了父親,現在我也要走了。」
村長連忙點頭,保證道:「這是自然的。」
他語氣一頓,聲音有些哽咽,頗為不忍道:「你走之後,咱們大傢伙都會好好照顧小草的,你就放心吧。」
「村長,還有張大叔,李大嬸.這些年多虧你們關照咱們娘倆,你們的大恩大德,我這輩子是無法還了,只能來世給你們做牛做馬。」
旁邊一個身形矮胖的婦人,擦了擦眼角的淚珠,眼眶通紅不已。
「胡家妹子你說啥嘞,咱們鄉里鄉親的,說這話就見外了,你放心,以後我會把小草當成自己的孩子照顧。」
「太感謝你們了。」
女人沒有讀過書,也沒什麼文化,反反覆復只能道謝,希望自己死後,村民們能夠多多照顧小草。
一個母親走到生命的最後,依舊在為自己的孩子殫精竭慮。
「小草啊,媽媽也對不起你,這副病重的身體,耽誤了你不說,日後也不能陪著你了,你一定要聽大家的話啊。」
女人說完這些話,像是耗費了全身的力氣,臉色更加慘白,呼吸也變得急促。
胡小草哭的不能自已,抽泣著央求女人不要走。
明明已經入夏,女人的體溫卻低的不可思議。
胡小草努力搓著女人的雙手,想要讓她的身體變的暖起來,卻是沒有任何效果。
在場之人,看到這樣的場景,無一不為之動容。
李大嬸拉著胡小草,一邊擦著淚水,一邊安慰道:「小草乖,你媽媽她只是太累了,要好好休息一下。」
向來懂事的胡小草,卻在此刻顯得有些犟。
「你騙人,媽媽休息就再也醒不過來了,就像爸爸一樣。」
以前的胡小草並不懂得死亡意味著什麼。
媽媽告訴她爸爸去了很遠地方,胡小草每次想爸爸的時候,就會坐在村口張望等待。
可是她從天亮等到天黑,都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再去追問的時候,媽媽又告訴她,爸爸變成了小星星,正在天空看著小草。
胡小草便搬著小矮凳,坐在院子里,仰頭看著滿天繁星,想要找到屬於爸爸的那一顆星。
天上星星太多了,胡小草都急哭了,也沒有找到。
再然後,她就知道爸爸死了,回不來了,從那個時候起,胡小草小小的腦袋裡面,就有了死亡的概念。
可如今媽媽也要和爸爸一樣,小小的年紀,怎麼能夠接受這種接二連三的打擊。
胡小草眼眶通紅,再也忍受不住,跑了出去。
「小草!」
李嬸子本來想去追,卻被村長給攔了下來,「讓娃去吧,小草心裡苦著勒。」
眼看女人已經病危,小草年紀又還小,只能村民幫忙提前置辦白事,等著女人斷氣那天下葬。
村東做棺材的老張,手藝沒話說,質量好價格又良心,知道母女倆條件不好,得知女人沒多少時間,二話不說,免費打了口棺材。
很快院里院外掛滿了白幡,還有一些舉辦白事要用的物品,每個出入院子裡面的人,臉上的表情都充滿了沉重。
院子裡面瀰漫著一股讓人窒息的死亡氣息,幾乎壓得胡小草喘不過氣。
她木木的看著村民們忙進忙出,眼睛腫的像是核桃,幾乎大半天都沒有吃飯。
李大嬸看不過去,端了碗大米飯過來,上面卧了個雞蛋不說,還夾了一大塊滋滋冒油的臘肉,看的讓人食慾大動。
若是在平常,胡小草肯定二話不說狼吞虎咽,可如今她卻只是傻傻的望著女人的房間發獃。
就像是一種逃避心理,只要胡小草不去看,媽媽就會一直在那裡。
她真的害怕,再次踏入房間,看到的卻是母親永遠沉睡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