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接是不接
看到林嘯拿出的是把水藍小劍,滿場目光自然吸引而來。
其實這也正常,在座幾位除了古執事之外,雖然修為不高,大都集中在鍊氣三四重左右,但作為一方門閥家主,眼力還是絲毫不差的。
就聽王意淳當先開言道:「林仙使出手不凡,這小劍怕不是能摸到法器上品的邊了吧。」
其他幾人聞言也點頭稱是,要知道仙門法寶高低五等,分別為道器、玄器、真器、寶器、法器,尋常鍊氣修士能摸到的法寶也就在法器中下打轉,極難看到上品成色。
雖然此劍只能使用一次,但以它出眾的品質,也是難得之物。
當然,若不是一次性消耗品,那中年修士也著實沒實力收入囊中,更不會輾轉之下,落入林嘯之手。
曉是如此,當古沐恩看到此物,也是神色微變,心動不已。
「林師弟,這,這禮未免太重,師兄我實在受之有愧啊……」
林嘯卻微微一笑,直接將其輕輕放到了他面前桌上。
「師兄此言差矣,師弟我雖然領了南山尋靈使的職缺,但終究年紀尚淺,經驗不足,以後若是因為性子散漫惹出禍事,師兄還要看在今日薄禮份上,抬抬手,少罵師弟我幾句才是呢!」
「哦?哈哈哈……」
「林仙使此話妙矣,便是如此台階,哈哈哈……」
「……」
桌上幾人聽到此話撫掌而笑,就是古沐恩也笑得鬍鬚輕顫。
久未說話的韓榮此時望了眼古沐恩也笑道:「老神仙不妨收下吧,一來二位本就是一門師承,不算生分。這二來么,您要不收,我們四個可實在沒臉拿走此物……」
說著指了指面前瓷瓶。
此舉又引得屋內眾人大笑不止。
便聽古沐恩笑過之後,向著林嘯抱拳一禮,玩笑道:「既如此,老朽便厚顏佔一次師弟的便宜,以後若真有事,我罵我自己便是!」
說罷落掌往桌上一抹,便收了水藍小劍。
林嘯趕忙回了一禮。「師兄實在太過客氣,以後任上,還望師兄提點才是。」
「好說好說。」古沐恩連連點頭答道。
眼見古執事收了小劍,其他四人也沒啥再客氣的,又說了些恭維話語,便都收下了丹瓶。
而從小劍出現,直到收起的過程中,林嘯細細觀察之下,並沒發現任何人的破綻,不過他也不急,畢竟是閑子一枚,沒指望立竿見影。
經此一節,酒桌上的氣氛熱絡了不少,再加之林嘯本就是玲瓏透漏的人物,自然左右逢迎,應對得體,引得在場諸人讚賞不已。
如此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便見黃章佑和林嘯碰了一杯,一飲而盡,咂了下嘴,言辭懇切道。
「所謂,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老黃是個粗人,這桌上也屬我底子最薄,說句實話,今日接風宴之前,我每日愁得恨不能扯斷了滿腦袋頭髮,直到得見仙使尊面,方才一顆心落了肚子,也算是我命不該絕。」
林嘯聽到這話心知必有後文,於是佯裝一怔,環視桌上眾人,最後看向黃章佑道:「黃家主何出此言?難道在下還能救你命不成?」
旁邊的韓榮緩緩放下筷子,看了眼黃章佑。
「黃老闆怕的,應該是『元皇大典』一事吧?……」
此言一出,桌上幾人手上動作一停,齊齊看向黃章佑,其中古沐恩的眉頭微皺,把玩著酒杯的朱雲松,眼神頗為玩味。
林嘯眼見此狀,便問道:「黃家主性命又和這『元皇大典』有何關係?」
「仙使有所不知,」朱雲松接過話頭,「『元皇大典』有兩物是歷年常備,一是祭祀用酒,一是神目樹尖,取的是美酒祭地,蒼木祭天之意。此兩物提供者每年五郡輪換,而今年么,自然又輪到了我南山郡承擔。」
林嘯聞言頜首,低頭看了眼杯中酒,若有所悟。
「這祭祀用酒,自然非朱家主的『玉泉釀』莫屬。」林嘯目光一轉,「難道這『神目樹尖』,便落在黃家主身上了么?」
「正是如此,黃老闆的藥材行銷全州,南山郡下,他不接誰接?」靠在椅背上的王意淳點頭一笑,話說得輕佻,也不知是暗中諷刺,還是平日里就是如此。
那黃章佑借著酒勁,面上一怒。「你這話說得輕巧,老子不想接,可老子說話好使嗎!」
古沐恩眉頭一皺,雙目微眯。「黃老闆,慎言,這活計你黃家接了,難道這些年,還少了好處不成!?」
黃章佑聽到這話,脖子一縮,額上瞬間見了冷汗,趕緊拜了一禮。「老神仙恕罪,我,我幾杯黃湯下肚,這,這嘴上沒個把門的,恕罪,恕罪!」
另外三人則眼觀鼻鼻觀心,好似渾然沒看到此景一般。
眼見場面一冷,古沐恩擺了擺手,長嘆了一口氣,出言問道:「師弟可知這『神目樹尖』是何物,所為何用?」
「自然知道,此物乃製作劍舟所用主材,需要百年以上神目松的三尺青黃樹尖,去皮取芯所成。而劍舟的品質高低,刨除掉煉製手法,最重要的,便是這樹齡長短了。」
林嘯點頭說道,又追問一句。
「難道這青黃樹尖,於黃家主而言,出了什麼問題?」
「師弟果然博學強記,一言點破其中關節。」古沐恩撫須一笑,又將目光點了下黃章佑,「至於黃家主所言之事,你還是問他吧。」
林嘯也跟著看向黃章佑,便聽他說道。
「不瞞仙使,我黃家本就是採藥販葯為生,這百年以上的神木松雖然珍貴,但以綿山之大,總有辦法尋到,可這『元皇大典』乃是五郡輪換的規則,為了下次省力,哪家輪到了不是一砍砍一片,備出四五根的存貨?加之平日里本就有人伐此材料發賣,這一來二去之間,樹齡合格者越來越少,誰還管別人死活?」
「難道還能砍沒了不成?」林嘯聽到這,也大概品出了滋味。
「砍沒了不至於,可綿山近處是真的一棵沒有了,再往深處探,且不說距離大典只剩十幾日,就是時間允許,我也真沒那麼多人命,往深山中的猛禽野獸口裡填啊!別的不說,光這一年,我手下的開山藥探,已經折了十幾個好手……」
黃章佑說到此處,竟然離席起身,望著林嘯弓腰便拜。
「我黃章佑而今六十有八,為貴門出力四十餘年,若非逼到絕路,實不敢冒犯尊顏,只求仙使出手,救我一命,救我黃家一命,萬請恕罪,該死,該死!」
林嘯此時此刻當真一愣,怎麼也沒想到這桌接風宴會有如此場面,看著眼前之人,心念急轉,此事於我,接是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