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你祖宗的
圍觀賓客鬨笑不止,林嘯身在場中,也願意看個熱鬧。
不過林嘯可以這麼干,可倪敬身為主事,卻不能這麼干。
只見他面帶苦笑,把手一攤。「此事,倒是晁道友錯怪了他,此人正是在下南山郡屬下,因著本次大典換了新酒,以免出了紕漏,怠慢了諸位貴客,是以淺嘗一二,看看成色。」
倪敬說完,的確止住了周遭鬨笑之聲,可晁達卻面帶狐疑,上下掃了一眼王意淳,最後撒掌一推,直將其推得連退幾步,差點跌坐在地。
隨後冷哼一聲,把手一擺。「這酒某家已喝了一壇,的確好酒,你不必再嘗!」
沒等揉著手腕痛處的王意淳說話,就聽周遭看客又是鬨笑起來。
「啊?說了半天,你這晁大還真是喝光了自己的酒,轉頭又想拿人家一壇!」
「對啊,憑什麼人家寒溪山要為你開個先例,多給你一壇!」
「你這晁大,你還不如說自己喝得太快,沒咂出味兒來,再討一壇呢!」
「哈哈哈……」
這壯漢見人鬨笑,也不生氣,只把手連連擺起,好似驅趕什麼一般。
「去去去,你們這些個潑才再敢叫某家一聲晁大,小心腦袋給你擰下來!再說這酒,確是好酒,某家雖然嗜酒爛賭,可從沒拿謊話誆人!」
眾人聽到這話,也都消停下來,心說這糙漢雖然平日里蠻橫無理,好似炮仗,但為人還算正派,坑蒙拐騙之類的惡事的確不曾做過。
這時王意淳卻出言道:「無憑無據,你說好酒便是好酒,連嘗都不讓嘗,天下可有此等道理!」
「哦?某家遊歷河陽三國,過口的酒水不下千種,某家說是好酒,那非要你嘗過點頭才行?!」晁達冷哼一聲,「再說,某家不讓嘗,也是不讓你嘗而已,至於為何?只因這酒入了你口,不過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而已。」
「狂徒無禮!」王意淳爆喝一聲,「想我南山王家,世襲勛貴,門庭顯赫,先祖安遠郡開國公,上柱國,傳承至今逾二百載,家中上至皇家御酒,下達古號瓊漿,何種美酒未曾嘗過,豈容你在這出言貶損,目中無人!」
晁達哈哈一笑,斜了一眼。「那又如何?那是你祖宗攢下的功勛,與你何干?」
「你!……」
晁達一句話正戳到了王意淳痛處,只因他仕途頗為不順,才回到南山郡老宅棲身,如今境遇之下,時常生出辱沒家門之感,並常常引以為憾。
不過這些話藏在自己心裡,對自己說說倒也還好,可今天被別人當眾點破,教她如何能忍?
只見王意淳面無血色,渾身微顫,一雙眼睛血紅一片,彷彿下一刻便要吃人一般。
「怎麼著?不服?」晁達忽然面色一沉,厲聲道:「某家能與你說話,便是看了倪道友金面,不然你是什麼東西,敢在爺爺面前聒噪?若還不走,爺爺送你一程,滾!」
言罷探出一掌,五指如鉤,便向王意淳前襟抓去!
誰都沒想到晁達會突然翻臉,直接出手,圍觀看客一聲驚呼。
「晁道友切莫動手!」
倪敬和古沐恩急急喊了一聲,卻因著位置太遠,根本救之不及,心中不由一沉,這王意淳的生死倒是其次,只不過大典現場,萬一鬧出人命,不說山門如何,就是自己面上都不好看。
林嘯卻動也未動,話都沒說,心中如明鏡一般。
這王意淳自打見過一面,便知其平日里定然仗著家世,張狂慣了,與人說話從沒個眉高眼低,可你若在世俗之中也就罷了,畢竟礙著祖上人脈,沒人與你較真。
可這套若搬在仙門之中,但凡遇到性情乖戾之輩,又或邪魔外道之徒,別說殺他一人,就是殺他滿門,也不過一念之間罷了。
說句難聽話,這王意淳仙門廝混,能活到今日,也是奇迹。
可林嘯不救,倪敬和古沐恩救之不及,卻不妨有人去救。
只見一道人影速度極快,從人群中飛身而出,后發先至,搶在一抓襲到之前,舉拳平出,「砰」的一聲,拳掌相交,硬接了晁達一招!
就在不少人尚未反應過來之時,兩人已經各退一步,四目相對。
出手那人站在王意淳身前,背上一根四棱黃銅鐧,面目清癯,一縷長髯,大概五十上下,而王家主面帶冷笑,手掌一翻,故意在前襟輕輕一撣。
林嘯望著突然出現這人面露沉思,一來,仙門之中人人都有兵刃再正常不過,可像這樣用銅鐧修奇門的卻不多見;這二來么,恐怕這就是王意淳毫無顧忌的底牌所在了吧……
不過另一邊的晁達卻二目微眯,殺意閃爍間,雙拳猛攥,兩臂一抖,兩條衣袖嗖嗖兩聲卷在臂上,鍊氣八重氣勢驟然散開,疾風起,周圍看客不由連退數步,瞬間讓出個三丈見方的空地出來。
就聽晁達沉聲道:「某家當他為何敢在這狺狺狂吠,原來是有人給這廝撐腰壯膽!既然撞上,不如和某家並上一場,再來說話!」
就在眾人以為二人馬上動手,又有好戲可看之時,誰曾想那人竟然欠身一禮,語氣平和道:「道友誤會了,道友雖不認得在下,在下卻知道晁道友名號,也敬道友為人豪邁,此番出手不過職責所在,斷不能袖手旁觀,萬請見諒。」
晁達面上一怔,雖說他生性好鬥,卻也不是全然無禮之人,眼見對方說得客氣,禮敬有加,若還撕住不放,就有些不識好歹了。
就聽那人繼續道:「恰逢今日元皇大典,場面鄭重,不如晁道友賣在下一分薄面,此事就算揭過,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沒等晁達回話,後面王意淳眉頭一擰,嗔怪出聲。「你不與我出氣,反倒給他賠禮,這……」
不過沒等他說完,那人緩緩回頭,只是一眼,便噎住了餘下話語。
就聽王意淳冷哼一聲,朝著倪敬略一拱手,也不管他人目光,徑直推開人群,拂袖而去,連朱家的酒水都不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