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雲苓報恩
夜深人靜,雪玉峰上月華如水。
雲苓推窗望月,只見天清氣朗、明月高懸。懸劍閣上空懸浮著的萬千把護宗靈劍,便如那點點繁星、滔滔銀河,點綴在這片明月高懸的天空。
美景如畫,總讓人詩情勃發。
於是雲苓輕扶窗沿,眺望著那一柄柄懸劍閣先輩在身死道消后留下的靈劍,還有那一輪萬古高懸的明月,信口吟道:
「昨日千金子,聯綿成古丘。」
「吾將攬明月,照爾生死流。」
「嘩?」雲苓正吟著詩呢,一旁待機的冰絲玉綾便又突然「活」了過來。
它扭著蛇一般的身子,望了望天上的月亮。
「嘩!」緊接著,它便不由分說地裹住了雲苓的腰身,拖著她向天上的月亮飛去。
「......」雲苓仙子臉上一黑。
「蠢材!」她一把將那冰絲玉綾扯了下去:「我只是在吟詩,又不是真要上天『攬月』!你到底還能不能聽懂人言?」
「嘩...」冰絲玉綾可憐兮兮地垂下腦袋,活像只被主人訓斥的懵懂幼犬。
雲苓仙子也只好無奈扶額。她這法寶什麼都好,就是靈智上欠缺了些。
她同輩師兄弟的法寶都已經聰穎到能通讀詩書了,這冰絲玉綾卻還跟初具智慧的孩提一樣,時時顯露著那種原始而純真的美。
「下次沒有我的直接命令,你就不要再擅自行動了。」無奈之下,雲苓仙子也只好把自己的靈寶當成普通法寶來用。
「尤其是,不要像之前在玄璣雪山一樣...」說到這兒,雲苓更是略顯羞憤。
她也是最後才知道,原來當時在她失去意識之後,她還並沒徹底昏死過去。
她的身體仍被合歡之毒激發的強烈本能給牢牢控制著,並如豺狼野獸一般,向方幸發動著最為原始、也最為激烈的進攻。
本來方幸可以直接離開,這樣也不會再鬧出什麼更為不雅的畫面。
可這冰絲玉綾卻偏偏不讓他走。
要不是方幸實在不敢以卵擊石,且冰封絕脈術漸漸起了作用,慢慢壓制住了她的行動...那兩人恐怕早就鬧出人命了。
但在這冰絲玉綾的強行撮合之下,兩人之間的交流都已經到了這種程度——
說是沒來真的,那真能算沒來嗎?
如來。
「孽畜,你說你...」回想到這令人羞憤之事,雲苓都恨不得將這玉綾回爐重造:「當時為什麼不讓他走?!」
「嘩嘩~」冰絲玉綾蜿蜒著它如意變形的身軀,在空中扭出一行大字:
「因為主人你一直在喊『我要』。」
雲苓:「......」
她正是羞惱難言,突然,洞府外有弟子以神識通傳:「師父,鷹不泊長老求見。」
雲苓信手驅走了那礙眼的冰絲玉綾,轉瞬便換上一副頗具威嚴的口吻:「本座知道了,讓鷹長老進來吧。」
「是!」隨著她心念一動,護佑著這整座洞府的無形禁制便打開了一道缺口。
一道流光凝成的大門,在空中悄然浮現。一個神色古板的黑袍男人御劍凌空而來,緩緩降落在了雲苓面前。
「雲師姐。」鷹不泊恭敬施禮。
「鷹師弟。」雲苓沒有還禮,只是開門見山地問道:「找到我妹妹的下落了嗎?」
「循著氣機追蹤到了,但很可惜...我沒能留住她。」
雲苓柳眉微蹙,但也沒說什麼。
她那誤入歧途的妹妹確實狡詐難纏,即便是身受重創,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現在她可能早就逃離了北境,也可能藏在某處養傷。天地廣大,想再找到她可就難了。
「不過。」好在鷹不泊及時帶回來了一條線索:「我在追擊那妖女...您妹妹的時候,從她藏身的山洞裡,找到了一份她匆忙留下來的地圖。」
「這張地圖上有她畫下的一個圈,雲師姐,你看:」
雲苓接過鷹不泊遞來的地圖。這只是一張再普通不過的懸劍國地圖。
但有人卻以十分隨意的筆觸,在地圖上的北境幽州地帶,畫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圈。
「我猜測。」鷹不泊指著地圖說:「這幫血劍宮魔修,原本很可能是正在策劃一場,針對北境幽州的秘密行動。」
「可是,這個圈幾乎將整個幽州都囊括了進去。」雲苓一眼就看出了問題所在。
這並不是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因為信息量太少,沒人能解讀出這個圈的含義。圈內囊括的範圍又太大,讓人難以採取措施、以備不測。
更何況經過這次衝突,血劍宮在北境的地下力量已然元氣大挫。她妹妹也身受重傷,不知逃遁到何處去了——經歷了如此劇變,鬼知道血劍宮還會不會繼續這次意義不明的行動。
現在敵人下一步的動作都尚不確定,懸劍閣自然還無法做出太大反應。
「那就先派一些外閣弟子,去幽州遊歷調查一番。」雲苓很快做出安排:「把眼線撒出去。如果發現有什麼異常,再通知我們去北境支援。」
「是。」鷹不泊暗暗點頭。
他絲毫不拖泥帶水,領命之後就要離開。
但這時,看著地圖上那個意義不明的圈,還有那幾乎就位於圓圈正中間的北原郡...
「等等。」雲苓突然叫住了他。
「雲師姐?」鷹不泊不解回望。
雲苓卻沒直接回應。她只是看著地圖上的北原郡,若有所思地問道:「鷹師弟,你說假如血劍宮真要在北境採取行動,他們會做什麼?」
「或許...」鷹不泊嘗試著推測:「他們是要在北境尋機進行血祭?」
血劍宮血劍宮,顧名思義,他們主修的就是以血祭劍的魔功。高階修士的血氣精華,對他們來說就是最好的天材地寶。
為了自身修行,這些血劍魔修曾經囂張到屢屢對十大仙宗的門人弟子下手。
而隨著懸劍閣近百年來聯合其他正道仙門加強了對魔道的打擊與防範,打得血劍宮元氣大傷,那些相對實力孱弱、容易對付的俗世修仙家族,就轉而成了血劍宮的首選攻擊目標。
「血祭,北原。」雲苓柳眉暗蹙。
就因為這麼一個畫在地圖上的圈,原先風平浪靜、太平千年的北原郡,就似乎突然變得陰雲密布、波詭雲譎起來。
她不由地想到了方幸。
這傻小子以為他不主動招惹因果,就能平靜度過一生。
可如果血劍宮的人真的去了北原,那他的這一生,很可能在今年就要提前結束了。
「呵,避世,這世又哪是你想避就能避的。」雲苓喃喃嘆道:「若只要自己願意便能幸福度過一生,那世上也不會有這麼多人去爭這仙途了。」
「額?」鷹不泊不解地看向雲苓。
雲苓沉吟片刻:「鷹師弟,我想請你在安排那些外門弟子去北境遊歷的時候,順便幫我個忙。」
「什麼忙?」鷹不泊問。
只見雲苓信手翻出一枚玉簡,又以神識在其中烙印出方幸的立體肖像:「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從我們相遇的地點,還有他使的法術上看,他應該就是北原郡方家,或是和方家有姻親往來的另外幾個家族的後輩。」
「北原郡方家。」鷹不泊眉頭微皺:「方懷璧出身的那個的方家?」
方懷璧是方家嫡子,方家家主方不群的親兒子。
他在三年前通過北原郡的升仙試煉而順利晉入懸劍外閣,又在改修到懸劍閣功法之後意外展現出超凡的劍修天賦,繼而一躍從外閣被選入內閣。
方懷璧如今正是懸劍閣中熾手可熱的天才後晉。所以鷹不泊也對這個北原方家有了些許印象。
「沒錯,就是那個方家。」雲苓仙子點頭確認。
「這個北原郡的小子...」鷹不泊觀察著方幸的肖像:「難道跟血劍宮有關?」
「不。我只是要你們幫忙找到他,然後...」雲苓認真地想了想。想到方幸那堅定避世的態度,還有他三番五次的請求,她最終決定:「暗中照顧好他。」
「暗中?」鷹不泊若有所思。
「是的。」雲苓強調道:「找幾名可靠的外閣弟子,暗中保護好他,直到血劍宮對北原郡的潛在威脅能夠確定解除——切忌讓任何人發現。」
「包括目標本人?」
「是的。」雲苓沒忘了她對方幸的承諾:「包括他本人。」
小子,你想平安度過一生,我就暗中保你一時。
這回我報了你的恩。以後可就得靠你自己了。
眺望著那當空明月,雲苓如此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