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得不說,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有時候是很殘酷的。想要被認可，首先就要表現自己的價值,哪怕那不是自己所願,也必須要做好。

媽媽桑對我非常好，那是因為我表現出了相應的價值。白羽不會輕易放棄我,也是因為我有利用價值的緣故。當一個人說別人是「好人」的時候，也是因為那個人對自己有價值的緣故。

好吧，其實我現在並不是想大談人生道理,只是想吐槽自己而已。

「你真是太善良了,」豎井一臉燦爛地笑著，完全看不出他剛才差點被人打死。我稍微有些可惜他原本那張有點小英俊的臉,此刻腫得和豬頭一樣。

豎井這人很喜歡喝酒,他是秀田屋的常客,他們每次集會都選在那裡。不過豎井每次花街都只是喝酒而已。我知道秀田屋的花魁永琳看上豎井了，可惜豎井對花魁不感興趣，只顧著自己的酒和生意。人家永琳太夫還沒這樣被男人無視過，幾次下來面子上下不來台，便暗恨上豎井了。

這種小道消息，收買一下秀田屋的禿便能知道。

今次我故意在路邊與豎井擦肩而過，偷了他的錢包，豎井孤身去喝完酒，沒錢付賬，便被永琳以此為借口，讓保鏢揍了他一頓。

我本來的目的就是想讓他遇個小難，然後出面幫他。不過沒想到永琳太夫那麼狠，竟然完全不讓保鏢留手，我要是來晚點，豎井恐怕得直接見閻王去。

啊，也不對，就算我不出面，秀田屋的老闆娘也快來了，她是絕不可能任由永琳將店裡的重要客人給打死的，而且對方還是老顧客，賒賬什麼的完全沒問題。

還好我時機把握得準確，用從豎井身上偷來的錢還了欠款，將人帶到了永夜屋。若晚一步，無論是豎井被打死，還是秀田屋的老闆娘回來，先頭我的設計就成無用功了。

豎井非常感激我的出手相助，他從我付款到現在幫他上藥，已經不知道道謝多少次了。明明是我害他被揍的……讓他如此誠心誠意感謝，叫我非常心虛。我太低估自己的良心了。

「請不要再說什麼謝謝了，對我而言只是舉手之勞，擔不起你的感激。」我幫他上完葯，收拾藥箱的時候說道。

目前我對自己設定的最基本形象，便是「有骨氣的女人」。這種類型的女人，只要程度把握好，很容易受人喜愛尊敬，而且也能讓因為身份被減分的我加印象分。嫵媚卻不獻媚，身處泥濘卻仍有顆純凈的心，絕逼是好女人的典範！

豎井果然不在意我的冷淡態度，誠摯地說道：「對你的感謝說千萬遍都不夠，今天我本來是真的覺得自己要死了。真不知道我哪裡得罪永琳了，下手這麼狠……」

我看豎井一臉納悶的樣子，便了解到這人是真的不懂永琳太夫的女人心。不過想來秀田屋的老闆娘為了好掌控花魁，也不會將永琳教育得太聰明，和那女人交談過一次就明白了。

「哎呀呀，這位不是捷星商會的會長大人嗎？瞧這臉被打得……」媽媽桑熱情地進和室慰問，她眼饞秀田屋的生意好久了，今天我將她們其中的一位大客人邀來永夜屋，可高興壞了她，對著我連拋了好幾個讚賞的眼神。

媽媽桑年紀一大把，還濃妝艷抹，她的媚眼真讓人吃不消。

我收拾好藥箱，便準備離開，以為我要勾搭豎井的媽媽桑一愣，問：「輝夜這是要去哪裡？」

「您忘了嗎？我接下來還有茶道課。」我絲毫沒對豎井表現出興趣，救人就只是單純救人，而非故意討好。

「這……這孩子……」媽媽桑有心想留下我，我卻沒給她這個機會，走到廊間的時候還能聽到媽媽桑對豎井解釋我的好，望他勿介懷我的冷淡態度。

倒貼的女人不值錢啊。

我毫不猶豫地走遠了，最近的課程已進入收尾階段，往後便只是反覆練習而已。要讓自己的一切動作行雲流水般做出來，還挺困難的。

虧得我被賣到花街，又多get到了幾樣新技能。

眼看著我是勾搭不上松陽了，那我對這個世界也沒什麼好留戀的。將來定居的地點果然還是靜雄那裡比較好，安全係數又高，我能繼續開我的麵包店。

希望接下來的任務不要節外生枝，讓我早日完成可以早日脫身。

…………

……

豎井在我的計算之下，成了永夜屋的客人。似乎是因為想要感謝我，所以希望成為我的但那（贊助者）。不過媽媽桑還想將我的初夜拍個高價呢，她只是偶爾讓我陪豎井喝喝酒，並不叫我接客。

我每日那麼從永夜屋到學堂這段路，見到我的人數不勝數，到後來甚至發展成為了見我一眼，特地在我上下學的時間於路邊等待。「輝夜」的名聲越傳越遠，媽媽桑那邊打聽我的人也滿溢了。

最近媽媽桑傳出了我即將拍賣初夜的消息，永夜屋日日都是人滿為患。

這天，豎井愁眉苦臉地來見我，他長久不說話，只是一口一口酒地往嘴裡灌。我也沒特地去和他交談，只是坐在那裡幫他倒酒。

突然，豎井開口問我：「輝夜在來到這條街之前，是做什麼的呢？」

「在鄉下私塾打雜，幫忙照看年幼的孩子們。」我沒有隱瞞，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透露著淡淡的懷念與溫柔。

「孩子啊……」豎井有些感嘆，「因為戰爭，許多孩子都流離失所……輝夜也是如此嗎？」

說真的，這男人就跟小孩子似的，雖然他談生意的時候很精明，和女人相處卻很笨拙。從來不知道說讓人歡喜的話，好不解風情。不過基本上他說些什麼高深的事，我都可以理解並且回答，論博學程度我一點都不弱他，所以現在他與我交談時，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我沒有吭聲，只是將視線挪到一邊，雖然我臉上的表情很平淡，但是我卻將悲傷又麻木的情緒很好地透露了出來。演戲嘛，我最擅長了。

豎井似乎也明白了這不是什麼好話題，不再問些討人厭的問題，繼續灌自己酒。

「已經，連回去的地方也沒有了。」沉默半晌，我只是那麼淡淡地說了一句。

豎井的動作一頓，沉沉看著我不知道在想什麼。

後面的日子我一直感受到一股觀察意味的視線，非常明顯地差別於那些帶著□或傾慕的視線。

而我只是一如既往地演著戲。面對路上攔住我送我昂貴首飾的男人不假辭色，卻會因為跑過來的小孩送的一朵小花而微笑。學堂進學練習的時候認真刻苦，平日里回到永夜屋，大多時間也是在看書，書的內容是各個地方的風物誌，也有講天人的內容。

好女人就是要這樣，不缺乏高貴氣質與忠貞，也包含著溫柔與母性。做事情干脆利落，學東西能舉一反三，有文靜風雅的興趣，目光不狹隘短淺，又不會多嘴多舌。

這樣的女人，別說是花街，就算其他地方也不容易見到。

哼哼，你們沒有看錯，這麼一朵懸崖的凜冽之花，就在永夜屋，等待真正的勇士去採摘。

……不被吐槽的人生寂寞如雪。我覺得這個時候白羽應該躥出來給我的腎狠狠一擊，然後居高臨下地冷嘲我自戀。可惜她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完全不見蹤影。

…………

……

時間飛速擼過，前幾日媽媽桑正式傳出了消息，要在正月裡頭拍賣我的初夜，出價最高並且能討得我歡心的人將得到完整的我。一時之間請求見我，送我禮物的人更是絡繹不絕，不過我大多拒見了。這並沒有打擊到男人們的積極性，反而讓他們更加興奮起來。

然後好一段時間沒出現的豎井來找我了。

「我希望……能為輝夜贖身。」他一反往日的嬉皮笑臉，很認真地說道。

事情順利得讓我毫無成就感，並且有隱隱約約的不祥預感。

當然，就表面來說，我是肯定不會拒絕他的。

「為我贖身又能如何？離開永夜屋，我也沒有可以去的地方。」

豎井有些激動地握住了我的手，「請你，來我這裡吧！」

我露出怔怔地表情，看上去對他這樣的邀請感到不可置信。

「這是……真的嗎？」

「相信我！」

最終，我略帶羞澀地點了點頭，明明想哭，卻忍住了，只是眼眶微紅。豎井將我擁進懷中，輕撫我的背脊。

「輝夜便是那池中的青蓮，即使紮根泥濘，也能盛開出美麗的花。」豎井真誠地說著，難得這麼一句中聽話，我也給了他一個非常難得的微笑。

不管他是否愛上我，起碼他認可我是能成為他妻子的人。

本來吧，就這樣到拍賣我初夜的時候，我應該是被豎井拍下並且贖身的，然後被他迎進家門，得到當家媳婦的信物寶簪。但是當我見到那三笨蛋跟著猴子老大出現的時候，我只是面無表情地感受著這個宇宙湧現出來的黑泥。

就知道不會那麼順利。

作者有話要說：↓↓↓↓見到那四個熊孩子的時候，熊子就是這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