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章 綱常亂?那朕就看著!
「陛下斷不可輕廢匠籍啊!」
一道激動的聲音,在東暖閣內響起,這讓朱由校眉頭微皺,略帶不滿的看向錢謙益,議事就議事,何須表現的這般激動。
對於錢謙益的感觀,朱由校是沒有任何好感的,甚至內心很是厭惡。
無他。
錢謙益就是個極度自私的政客,道貌岸然的小人,沒有底線的敗類,毫無原則的投機分子!
儘管清楚錢謙益是怎樣的人,不過朱由校卻沒有將錢謙益剔除內閣,相反還讓其擔任內閣次輔。
這樣做的原因很簡單。
朱由校需要錢謙益這樣的人,來佔住代表東林黨的頭部資源,讓東林黨上下被迫認可錢謙益,讓東林黨背後代表的利益群體沒有別的選擇,這樣在遇到一些事情時,朱由校才能逐步的定向清除。
這一道理同樣適用於在中樞的浙黨、楚黨、昆黨、宣黨等諸多派系。
在黨同伐異的思潮影響下,大明長期陷進黨爭旋渦下,如果不能將背後的特權群體,給悉數的釐清一遍,那麼這種風氣就不可能得到逆轉。
朱由校允許爭鬥,允許博弈,允許算計,畢竟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必然會存在著利益衝突,這是人性的一種必然趨勢。
但是別太過分了。
過分了,不僅會危害社稷根本,更會造成階級對立加劇,一旦這種勢頭沒了制約,那麼國將不國。
與其不管不顧的去罷免大批職官,繼而讓那些藏在幕後的特權群體,重新挑選新的代言人在官場蓄勢,那麼倒不如留住這些熟悉的人,去分階段的根據遇到的各種事件,去一批批的展開清洗!
以亓詩教為首的齊黨被連根拔起,這不止讓大明中樞再無齊黨一派,更讓山東治下的大批特權群體被血洗,甚至連衍聖公府的性質也被調整,這讓朱由校獲取的政治收益,是難以用金銀去進行衡量的。
「臣附議!」
見天子不為所動,孫如游緊隨其後道:「匠籍乃是明初就定下的國制,這與民籍、軍籍、商籍、灶籍等構成完整的戶籍國制,甚至這還牽扯到了諸多國策與祖制,要是貿然廢除掉匠籍的話,勢必會引發大亂的,這對於朝廷而言百害而無一利啊!」
「望陛下三思!」
「臣斗膽請陛下收回成命!」
而在孫如游講完后,沈、史繼偕幾人紛紛上前,所表明的態度出奇一致,就是想讓朱由校放棄廢除匠籍的想法。
對於這樣的情況,朱由校從最初就猜想到了。
無他。
看似廢除匠籍是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但是這背後牽扯到的層面太廣,甚至會牽扯到很多人的利益。
暫且不說官匠、軍匠這兩大類了,單說民匠這一大類,織戶就屬民匠範疇,當然了,在官匠範疇也有織戶,不過在當下的大明,東南織造這一行當,民間參與織造的規模,要遠超官營織造的規模。
織機,這就是重要的生產資料。
棉布在大明的貿易地位,是僅次於茶葉、瓷器、絲綢的,而絲綢同樣也屬織造範疇,所以這也讓很多人格外看重織造。
錢謙益所在的東林黨,孫如游所在的浙黨,還有在中樞的楚黨、宣黨、昆黨等派系,可有不少跟大布商、大絲綢商是來往密切的,甚至他們所在家族也都涉足很深。
而織造行業有兩項重要存在,一個是織機,一個是織戶,兩者是缺一不可的,缺了一個產量就嚴重下滑。
相較於造價昂貴的織機,反倒是織戶,哪怕手藝再好,該遭到壓榨就遭到壓榨,且根本就沒有地方去伸冤。
為何?
就是因為這個匠籍鬧的!
在官本位的思潮下,當官紳、官商相互勾結起來,任何出身的底層群體,在他們的眼裡就是賺錢的工具,甚至連人都不算,底層這輩子最大的價值,就是給他們充當牛馬,以供應他們享樂。
「陛下,臣以為廢除匠籍一事,應該三思而行。」而在此等形勢下,內閣群輔兼戶部尚書畢自嚴,在思慮了剎那,面朝天子作揖拜道。
「此事牽連的實在太廣了,如果朝廷貿然推動此事,臣擔心地方會出大亂,這對於朝廷而言是得不償失的。」
畢自嚴講出這番話,讓錢謙益、孫如游他們難掩興奮,看看,天子最倚重的大臣,也都反對這件事情了。
看來這件事情就不能做。
只是錢謙益他們哪裡知道,畢自嚴之所以會講這番話,並非是想要反對廢除匠籍,而是擔心這個時候做這件事,會影響到袁世振推行的鹽改。
而鹽改有一項重要舉措,就是要灶戶轉民,就因為這件事情,兩淮出現了匪亂,甚至浙江還鬧出了抗稅。
眼下袁世振就在兩淮推動鹽改,這是繼在山東后,大明第二處地方推動鹽改的。
鹽改這件事情,還沒有取得預期成效,就要在此等特殊時期下,再出台一項會刺激到很多人的惠政,那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畢自嚴真的很難預料。
因為畢自嚴也想到了織造這一行當!
除了織造以外,還有茶,甚至是礦,這些在東南諸省可都是禁臠啊,真要這樣搞下去的話,只怕東南會亂的。
「臣懇請陛下為了社稷安穩,為了綱常永固,萬莫做出這等對社稷百害而無一利的決斷啊。」
在畢自嚴思緒萬千之際,錢謙益似下定某種決心一般,上前朝朱由校作揖拜道,講出了這番話。
只是這番話,明顯是刺激到了朱由校。
「綱常?」
朱由校神情冷了下來,直勾勾的盯著錢謙益道:「那朕倒要看看,朕在北直隸試行廢除匠籍,究竟能給朝廷帶來什麼被動!!朱國祚,你是內閣首輔,這件事情你說能試行否?」
講到這裡時,朱由校看向了一直沉默的朱國祚。
而錢謙益、孫如游他們聽到這裡,心底無不緊張起來,特別是錢謙益,心底更是生出了悔意。
即便是勸天子,也不該講的這般直接啊。
「臣以為,可行。」
迎著投來的目光注視,朱國祚面色平靜,面朝天子作揖拜道:「廢除匠籍,在臣看來似是種趨勢了,不說別的,單是官匠、軍匠懈怠消極,不斷逃竄這些情況,對於地方有司,對於衛所有司,都在所難免的造成很大影響。」
「更何況這對朝廷的負擔也很大,如果能通過試行廢除匠籍,讓匠戶能自由前去各地謀生,這似乎是一不錯的選擇,不過朝廷要著重解決幾項問題……」
老賊!!
在朱國祚闡述自己觀點時,錢謙益、孫如游他們在心底暗罵起來,廢除匠籍這一口子就不能開。
哪怕是眼下只在北直隸試行,可要是讓天子看到好處,那接下來必然會擴大的,如此早晚有一天,就會推行到東南諸省去,真等到了那個時候,東南勢必會生大亂的。
畢竟觸碰到了利益。
「那這件事情就由內閣完善。」
在此等形勢下,朱由校一錘定音道:「朕要見到切實的奏疏,此事就這樣定下了,誰要是有反對,那好,朝廷遇到的損失,就有他們出面解決,只要他們能解決好,那朕就不再提廢除匠籍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