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夢入夜,仙臨塵(2)
一行人來到柳葉鎮前。
林晨心裡一個勁犯嘀咕,冷靜下來一想,自首是不可能自首的,只有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兩位,可否給在下一條生路,進了這柳葉鎮,你我三人天各一方永不相見,如何?」林晨試著提出請求。
「我要叫人了。」玉娘輕聲道。
林晨,「……」
於是三人一起走在夜晚的柳葉鎮街道上。
「嗒嗒嗒。」此時已過了二更,整個小鎮都靜悄悄的,只隱約能聽到些蟲鳴,三人的腳步聲就顯得格外清晰。
「馬車呢?」十九問。
「拍了馬屁股,往東趕了。」林晨有氣無力的回答著,轉頭希冀的看著兩人道,「兩位,在下打算去前面那家客棧柴房將就一晚,二位不如回家去吧,柴房也太冷了些。」
「無妨,江湖兒女又豈會在乎這點小事。」胡玉娘眉頭一挑。
林晨瞪大了雙眼看著玉娘,「你剛才不是這麼說的!」
「有嗎?玉娘不記得了。」胡玉娘目光閃爍滿臉疑惑。
「更深露重!體弱多病!」林晨咬牙切齒的看著她。
「方才路上風大,公子許是聽到了些風聲,啊前面就是來時的客棧了。」玉娘說著緊走了幾步。
自己居然覺得她單純?這不是個老狐狸嘛?林晨目瞪口呆的走著,不知何時已經走到牆角下。
「這牆好高,怎麼上去?」他仰頭看了看,疑惑道。
「出來採花,不會輕功?」十九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稍等。」林晨才想起來自己的職業,閉上眼睛回想了內力在體內運行的路線,忽的一股熱力從丹田引至全身匯於雙腳,他瞬間感到自己的身體都輕了很多。
只見林晨睜開雙眼,左腳登牆,右腳用力向上一撐,在空中翻了個跟頭,竟輕而易舉的登上了牆頭。
心中正暗爽,看著牆下兩女,一個大膽的想法湧上心頭。
當然,胡玉娘是很聰明的,玉手放在嘴邊就讓林小賊熄了心中的大膽的想法,乖乖跳下了牆,拉著玉娘和十九的胳膊依次翻了過去。
打算在此作案,林晨自然是做了功課的,這家客棧後院的狗拉了肚子在隔壁鎮靜養。
他領著兩女按照記憶中的方向往柴房走去,到了門口卻被十九拽住了袖子。
「餓了。」十九指了指廚房。
簡單的語言,簡單的手勢。廚房並未上鎖,林晨輕輕鬆鬆的開了門。
三人翻遍了整個廚房,恰好找到三個大饅頭,放在灶台上一人分了一個拿在手上,林晨想了想又掰開半個放了回去打算明早吃。
折騰了一晚上,他是真的累了,也不管地上塵土,靠著灶台旁的牆就坐下下去。
「好吃。」林晨很佩服凌十九,塞了一嘴的饅頭居然可以吐字清晰的說話。
林晨看了眼十九也低頭咬了一口饅頭,這饅頭也太硬了,他更佩服十九了。
氣氛逐漸安靜了下來,凌十九在撕著饅頭狂塞不止,胡玉娘卻打量著林晨默不出聲,一雙明眸閃了又閃,半晌,似是做了某種決定,她眼神又平靜了下來。
林晨正低頭專心消滅眼前的敵人,忽的,他眼前出現一雙滿是灰塵的白布鞋。
「公子,和我做樁買賣吧?」林晨抬起頭來,看著這個出聲的女人,自己越來越不懂這個她了,她到底想要幹嘛。
四目相對,一個滿是疑惑,一個滿腹心思。
之前匆匆茫茫的,還未仔細打量過二人,這女人細眉如月,一雙鳳眼正滿含笑意的看著自己,朱唇皎面上沒有一絲脂粉,卻從她身上飄來似是某種花的香味,天生麗質這詞大概就是為了形容這種女人而生的。
「我要錢沒錢,要功力沒功力,並無東西為姑娘所圖吧?」林晨有些恨這個歷史中並沒有的時代了,女子為何衣襟這麼高?
「有的。」胡玉娘笑得很甜,林晨卻揮掌打開了鼻尖的秀髮,太癢了。
「說來聽聽。」他扭過頭去,心中暗贊自己的定力。
「帶我去泉州逐月城。」胡玉娘輕描淡寫的說道。
「目的。」
「賞月。」
林晨挑了挑眉,顯然他現在不會輕易相信玉娘,「我能得到什麼?」
「玉娘這薄柳之姿。」胡玉娘言語平淡,彷彿真的只是個微不足道的交易,只是那微顫的眼角無法被人察覺就是了。
林晨轉過頭認真的看著她,有些生氣,她不該對自己如此輕賤,「別開這種玩笑。」
「玉娘從未對公子說過一句戲言。」她直起身來,無比正經。
「呵。」林晨語氣微寒。
玉娘看著他陰晴不定的眸子第一次有些慌了神,只是想到自己的目的,她握了握衣袖裡的小拳頭坦白道,「玉娘倒也不是完全沒有自己的心思。」
她抿著嘴唇,羞紅了臉。
「且不說玉娘,以凌姑娘的姿容,有男人能臨陣退縮,若然不是內心純良,羞愧難當,便是……便是……」胡大小姐此時的俏臉紅霞遍布。
「其實前面那句可以省略的,你直接說我不行就完了。」林晨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旋即打量起她口中的凌姑娘。
細眉之下,一雙無甚情感的眼睛,似乎世間萬物都跟她沒有聯繫一般,白裙白靴一塵不染,像是個美輪美奐的玉娃娃,這胡玉娘倒也沒有言過其實。
「林公子言重了。」玉娘自覺失言,掩嘴欠身道。
「姑娘為何不讓你那些護衛陪同,想必他們要比我厲害多了。」林晨回過頭看著她,問出心中的疑惑。
胡玉娘咬了咬下唇,輕輕搖頭道,「玉娘自有理由的,只是現在還不是說的時候。」
「那我不幹。」林晨咬了口饅頭斷然拒絕,這女人滿嘴跑火車,自己早晚被她騙死。
「公子可知我天明朝對待那些採花賊的刑罰?」玉娘拿出了自己最後一張底牌,「那些作案未遂的,便是三等罪責,最輕也要杖責五十。」
林晨氣急,「你還有沒有點新的招數!」
「一招鮮,吃遍天,那些劫了官家小姐或是行了那天誅之事的,若是有人在旁提醒,也不至於落得個殘缺不全的下場!」玉娘昂首挺胸,義正言辭,全然一副為林晨著想的姿態。
林晨呼的站起身來往前一步,直視著玉娘的眼睛,威脅道,「你這小娘皮,當真以為我不敢在這把你辦了?!」
「玉娘賭的就是公子不敢!」胡玉娘上前半步,臉上帶著些病態的潮紅,兩人幾乎能清楚的感覺到對方呼出的氣扑打在自己臉上。
月光探進窗口,將廚房裡的三人看的清清楚楚。
一人滿臉黑線,無可奈何。
一人滿眼堅定,一往無前。
一人滿嘴饅頭,伸向灶台上的手卻被黑線之人抓住。
好一副世界名畫。
「我情願自首,也不願意此生供你驅使。」林晨將半個饅頭收進懷裡,後退半步搖頭拒絕。
「公子無需擔憂,只消完成了玉娘的請求,此後江湖路遠,相見無期。」玉娘欠身行禮,無比莊重,「若公子嫌棄玉娘灰容土貌,此事若成,到時玉娘願答應公子一個要求。」
「什麼都行?」
「什麼都行。」
「成交,當然我也沒有拒絕的權利。」你這小娘皮看我到時候不打腫你的屁股,林晨眯著眼睛暗暗想道。
胡玉娘見林晨一直瞄著她的臀看,臉上一紅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著痕迹的夾著玉腿往後縮了縮。
喂喂,瞪我幹嘛,你剛才說要獻身的時候不是這樣的,林晨有些無語。
「我也去。」凌十九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我有地方想去。」
「凌姑娘……」
「殘缺不全。」
「義不容辭,不知凌仙子欲往何處?」林晨大義凜然道。
「還未想好。」剛才有個地方想去的女人回答道。
林晨又一屁股坐了下去,坐的太過用力導致屁股有些疼,接著拿出饅頭當著凌十九的面恨恨的咬了一口。
他算是看明白了,這兩個女人吃定了自己,索性也就當一回免費馬夫,苦點累點應當很快就能恢復自由身,馬夫……馬夫?馬夫!
「二位,逐月城用腳走的話……多久能到。」林晨用力的將嘴裡的東西咽下顫抖著問道。
「此鎮隸屬青州位於邊界,逐月城隸屬泉州,緊接主城泉州城,青州至泉州城,車馬並用,最快也要月余。」胡玉娘回答到。
「如果是牽著馬,拉著車呢。」咕嚕,這回是林晨咽口水的聲音。
「至少也需半年吧。」玉娘的目光有些躲閃。
「兩位女菩薩,我現在還有機會反悔嗎?」林晨最後的掙扎。
「沒有。」被兩女齊聲打破。
「困了。」這是十九簡單的話語。
柴房卻是比廚房整潔的多了。
玉娘與十九背對著躺在草堆上,林晨蜷縮著坐在牆角,幽怨的盯著兩女。
夜慢慢深了,草堆上的兩人傳出均勻的呼吸聲,他卻睡不著,剛來到這個世界卻經歷了這麼個大事,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入眠。
前世自己沒什麼遺憾,此生也沒想過像前輩們一樣依紅顏、聽國事,如果硬要說有什麼願望的話,大概就是想遊歷這個沒見過的世界吧,這樣一想或許身邊有兩個美人陪伴也不算壞事。
林晨輕笑著搖搖頭站起身來,邊脫衣服邊向兩女走去……
「何意?」凌十九總是這樣,沒必要多說的事情一個字也不會多說。
「你很冷吧?」林晨挑了挑眉看著十九。
凌十九難得的很好奇,「何以見得?」
「方才碰了你的手,冰冰的,你一定很冷的。」他說完也不等十九反應,搓著手臂哆嗦著走回牆角坐下。
晝夜溫差真大,林晨縮成一團,心中抱怨。
凌十九看著蹲在陰影里的林晨目光閃爍,久久未曾言語,似思索似好奇。
半晌,她將蓋在身上的布衣緊了緊,遮住了臉頰。
「多管閑事。」像顫抖,又好像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