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人類商會
「怎麼感覺最近街道上的異族越來越多了?」主道上,一隻黑狗頭獸人提著籃子,與賣菜的老闆小聲交談著除生意的話題。
「可能是最近來往的商隊多了,而且城主通告不允許隨意出城。」商販慢條斯理地數著零錢,在點清無誤后找還給了黑狗頭人。
江送禾一行人在人群中穿梭。
若是在別的城市,幾個背著武器又套著披風長袍的怪人組隊行走在一起,肯定會被士兵抓起來盤問一番,抑是被撈出點油水,但這裡是格羅姆斯特,是嚮往自由與崇尚力量的特色城市。
「月先生,你之前說自己是受人族商會邀請而來,我們幾個就這樣直接過去沒什麼問題吧?」德萊特苦笑著拍了拍身旁只顧走路月星辰的肩膀。
「哦喔,之前他們寄了個信物給我,但我好像…呃呃…弄丟了。」月星辰尷尬地笑了笑,比了一個「你放心」的手勢。
「畢竟他們不可能留得住我……」月星辰向著自己的影子補上了全話。
「哼哼,各位我們到了。」格斯特示意眾人停下腳步。
映入眼帘的是一個「門」字型的石柱,上面掛著一個牌匾,上面用人文和代文寫著——「租界」。
「這是什麼意思?代文怎麼寫得比人族文字還小?」布萊恩疑惑地看著這個陌生的辭彙。
「這個好像是人族那邊衍生的詞語,意思是『租借的地方』。」格斯特頗有學者風範地笑了笑,這一幕看得德萊特朝著布萊恩也來了個學者微笑,看著一豬一狗的行為,布萊恩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走吧。」江送禾一邊前行一邊細細斟酌這個陌生的辭彙。
越過柱子,眼前的景色令江送禾耳目一新。是一副與獸人地區截然不同的景色。
獸人地區的建築風格單調,色彩幾近於黑、白、灰的三色彩。原料更是以石土為主,大戶一點的人家會少許地用到木料,不過也是極為少數。樓房多為平層樓,樓與樓之間十分狹窄。
如果說獸人的建築群是蠻獾種族的聚落,那麼人族的建築群就是神保佑的庇護所。
被紅漆簇擁的石柱中懸挂著深紅色的紙籠,按格斯特所說那是人族名為「燈籠」的東西。往裡望去,一眼便可探知與獸人區的構造差別。穿過石柱「門」,迎接江送禾的是外廊樓,與外面的平樓不同的是,樓下層的前端是過道,牆柱分割成一個又一個的「界」。
值得一提的是,「租界」里的攤販大多不似獸人區直接沿路擺檔,而是在建築物的底樓,挖空一個小房間的位置,將貨物擺放在桌子上售賣。一間又一間的檔鋪通過牆壁隔開,服飾、武器琳琅滿目。
周街的牌匾縱橫交錯地懸挂著在建築物上。來往人群絡繹不絕,街市熱鬧程度絲毫不遜色於獸人區。
過路多是人族,體形雖不盡相同,有高者,幾近於布萊恩。但放眼大街上,那等身高的人族也是寥寥無幾,所以江送禾一行人踏入「租界」的那一刻,就引起了周圍人們的注意。
「我們的打扮會不會很奇怪?哼哼」格斯特被周圍的人族盯得心底發毛,緊緊抱著自己的新買的背包。
「在我們那,無征種很容易辨認出來,反過來,人族也一樣很容易分辨出我們。」布萊恩冷冷地回答著,被人注視的感覺很不好。
「我們是高貴的獸族,抬頭挺胸。別讓旁人看到你的膽怯!」德萊特用力推了推那兩隻獸人。
就這樣,三高兩矮緩緩在人流中前行,他們沒有詢問通往商會的路,並不是因為他們怕生,而是因為它實在太顯眼了,在道路的盡頭,如同燈塔般。
「喔噢,這有城市府那麼大了吧?就算沒有也相差無幾了。」格斯特看著眼前金碧輝煌的人類商會,不由得驚嘆。
依靠在東南城牆而建,換句話而言,人類商會就是格羅姆斯特的東南城牆。紅、暗白、灰黃色的瓷磚砌造了商會的主體。
旭日的光輝並沒有完全擁抱這座建築,好似計算好的一般,陽光斜切在外側的屋檐,留下了半邊陰影給屋子的脊背。
可奇怪的是,透過「牆壁」,江送禾他們能直接看到裡面的人的行動。
「豬頭,你施了什麼法術嗎?我咋看見房子里的東西。」月星辰揉了揉眼睛,這種「法術」他還是第一次見。
「哼哼,這是人類製造的「玻璃」啊。月先生,你第一次見嗎?」格斯特抽吸兩聲,不禁疑惑:這小子從山溝里跑出來的?
這也怪不得月星辰,畢竟一整面牆以玻璃代替已經是少見,更何況第二層的外表面都被替換成玻璃。
「人族的科技真是充滿幻想與創造啊。」德萊特咂了咂嘴。
而屋頂不同於城主府的圓頂構造,而是分別向左右傾斜,似是一個「人」字。而在屋檐頂端的最高處,一個散發著暗銀色光芒的立標。
「那是什麼東西?是一個字嗎?」月星辰似乎是感受到了什麼,抬頭望去,瞳孔里倒映著立標。
「有點像人文中的「十」,不對,橫條擺放得偏上了一點。」格斯特稍微站遠了一點,眯著眼睛度亮著那個立標。
只一眼,江送禾的腦袋似乎是要炸開般,「嗡嗡嗡」的聲音在耳邊纏繞,似乎是蒼蠅在耳朵里瘋狂飛舞。
頭部的疼痛讓江送禾感覺自己像是被人立劈了一樣,隨著痛覺傳來,嗡嗡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陣陣瘋狂低語,如同是一群狂熱信徒在呢喃他們的咒語。
月星辰慢悠悠地邁上階梯,但每上一階,都宛若行走在燒紅的木炭上。
「有意思,每一個台階都含有一種陣符。咦?它們在……移動?!」低啞的聲音在月星辰腦海中回蕩。
「為啥那三隻獸人跟沒事一樣?」月星辰三步作兩步跨上頂階,轉過身想看格斯特他們的糗樣。可他們卻在閑庭信步。
「那……就直接進去?」格斯特抽吸兩聲,在他面前的是商會的大門。寬厚的紅木門被龍與鳳擁護著,風與雲交織在龍鳳周遭。左門擁長龍,右門攬雀鳳,在龍鳳的眼睛上各鑲有一顆紫色與綠色的寶石。
縱然門扉已比月星辰高了不少,但對於布萊恩這幾個純種獸人的身型而言,還是一個挑戰。
「扭扭捏捏,真的是小家子氣。這裡是我們的地盤,他人族還敢吃了我們不成?」德萊特冷哼一聲,站在門前,作勢要將門踹開。
霎然間,綠光明滅,只見德萊特倒飛出去,沿著階梯一路滾落。這可把剛剛有要跟著踹門的布萊恩嚇得一驚。過路的人們議論紛紛。
「嘖嘖嘖,別那麼魯莽,要運用智慧。」格斯特向下望去,露出一個學者的微笑,用他的豬蹄指了指自己的豬頭。
「娘的,人族就那麼喜歡玩陰招是吧?」德萊特揉了揉磕出一個小包的腦殼,準備想衝上去把門砸了,將要上階梯的時候打了個寒顫,發現江送禾呆站在階梯前,低著頭,沒有任何動作。
「江,你……還好嗎?」德萊特出於本能地探向背後的武器,凝望著江送禾。在平台上的格斯特幾人也感覺到不對勁。
慢慢地,江送禾的頭抬了起來,陽光打在江送禾的哭臉面具上,德萊特可以清楚地看到江送禾那布滿血絲的黑瞳。
德萊特嘖了一下,放下握緊刀柄的雙手,腳尖一蹬,彈射出去,右拳直朝江送禾面門襲去。德萊特可擔保不了江送禾失智後會發生什麼。先將他打暈再說。
突然間,面具左側那一抹暗紅亮起,德萊特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可收力不及,腳掌抓地,刮出一條長痕,雙膝強行下壓,可還是撞到江送禾身上。
可就在這時,江送禾擺脫了腦海里的那段聲音,意識回歸,看到朝著自己衝來的異物,他下意識地向旁側身,然後抓緊德萊特的衣服,雙手一個翻動,德萊特被放在地上。
「好,好啊!」不知何時,身遭已群集了不少人族,無一例外地都在歡呼叫好。
面具的暗紅重歸平靜,江送禾連忙拉起地上的德萊特,走向正跑下階梯的眾人。
在踏上台階的那一刻,月星辰感覺身子輕鬆了不少,腳下那瘮人的能量波動消失了。這讓月星辰對江送禾產生了更加濃厚的興趣。
大家都很識趣的沒有去過問江送禾發生了什麼,每個獨立的存在都有自己的隱秘。
月星辰將手抵在門扉上,用力地向前推去,出乎意料的是,這道木門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厚重。
紫光一閃而過,布萊恩一行人已變成如人族般的大小,而且衣物也跟著縮小。但奇怪的是,武器卻是變成了如同小孩子的玩具般的大小。
「這裡有禁魔石……」在踏進商會的那一刻,月星辰感受到自己身上的防禦術失效了。
「人類這也太……闊綽了吧。」格斯特斟酌了一會,嘴裡蹦出這個辭彙。
在每一個牆柱下無一例外地擺放著兩株油綠的盆栽,而在距每個柱子四尺的距離上,都擺放著沙發與玻璃檯面的桌子,那似乎是談話用的地方。
在大堂的中央的地面上,暗金色的瓷磚上繪畫著三柄寶劍貫穿心臟的圖面。
「這一整塊……都是禁魔石嗎?」月星辰感受到腳下的地面正在瘋狂的吸收著魔素,吐出來,再不斷重複這個過程。
這是個很瘋狂的舉動,一般來說,普通的禁魔石就可阻礙施術者與起源樹的溝通,更準確來說,是阻礙了魔素的交換。
每個生命體內多多少少都會存在著魔素,當需要使用法術的時候,就需要進行禱告,與起源樹溝通,將體內的魔素釋放到外界,形成一個溝通的橋樑,然後交換到自己需要的法術。禱告語的差異,形成的橋樑不同,消耗魔素的量也不盡同,釋放出來的法術也會千姿百態。
「真的是大手筆,禁魔石的耐用度不高,那麼大一塊,人族更換的時候會很心疼吧……」月星辰自言自語道,不由自主地蹲下,撫摸著這塊石磚。
不過短短兩個呼吸,月星辰體內的魔素已被抽空。與此同時,格斯特一行人也感受到自己魔素的消失。
「這……」格斯特皺了皺眉頭,也看向了月星辰的腳下。他也發現了這塊禁魔石。
「竟然連魔素也能抽走嗎?真是可怖,按理來說,照明石也無法使用吧。那人族用什麼東西充當光源?蠟燭嗎?」格斯特自言自語道,抬頭望向四周。
四周的牆壁上,每隔數尺就有一個斜突出來的鐵柱,上面鏈接有花紋裝飾的玻璃,光正是由裡面發出。抬高頭往天花板上望去,只需一眼便顛覆了格斯特對生活的看法。
懸挂的吊燈座上沒有鑲嵌著照明石,而是卡著幾個透明的東西,有圓形狀的,也有彎曲如蛇狀的。
「那…那個……不是照明石吧。玻璃裡面好像有…黑漆漆的東西,人族靠那個東西發光的嗎?」格斯特聲音不知是因為興奮還是害怕而有些顫抖。每一位學者,都會有探索新事物與追求真理的好奇心。
江送禾五人盯著天花板看了好一會,愣是沒看出個道理。
「噗哈哈,你看,那五個是哪個山溝里跑出來的土鱉,怎麼盯著電燈看啊。」坐在一旁的藍裙少女看著江送禾五人齊刷刷地看著天花板,忍不住偷笑起來。
「別亂說,那邊有三隻獸人呢!等會他們嗚嗷一下把你吃掉了。」少女的朋友手指演作爪子,做出一個撲食的動作。
藍裙少女咯咯咯的笑了起來,搖動的身子躲避朋友的抓擊。
這引得無數的人朝著她們看去,自然也是看到了江送禾一行人。
「喂,我們是不是被人族圍觀了。」布萊恩惡狠狠地沖著格斯特低吼著,但頭卻還是抬著。
「別露怯,我們就保持這個姿勢,只要我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那群人族。」格斯特運用他的學者智慧,得出了這個最「優」解決方案。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就這樣也不是個辦法啊,你們脖子不酸嗎?」月星辰聽著怪怪的,但瞟了瞟江送禾,發現他也一直抬著頭,便聽從了格斯特的建議。
「這樣,我們順著移動到柱子那裡,然後順著柱子摸到前面。」格斯特扯了扯德萊特的衣角,示意他先行動。
「嘖……」德萊特也沒多說什麼,於是領著格斯特他們摸到柱子邊上,然後朝著前台橫向移動。
所以詭異的一幕出現了,五個怪「人」排成一列,像螃蟹一樣,抬著頭,一個接著一個地橫行。
「噗哈哈哈哈。他們是馬戲團嗎?一頭狼、一隻豬、一條狗,還有兩個披著長袍的怪人。」藍裙少女用手掩住自己的臉,眼睛已經眯成一條縫了。
「噓噓噓,別那麼大聲啦,等會被他們聽到了就不好了,艾米。」藍裙少女的朋友急忙將自己的食指比在嘴前,做出一個禁聲的手勢。
「我們偷偷跟著,看看他們要幹嘛,嘻嘻。」藍裙少女拉著朋友起身,趴在旁邊的柱子后,看江送禾他們要去哪裡。
「我寧願橫穿無序之地!」布萊恩聽到旁邊傳來若有若無的笑聲,感到渾身如遇針氈。
「終於到了啊!」德萊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將僵硬的頭低了下來,扭動了幾下。
商會的前台分有了4個接待人員,中間的兩個接待處排起了一條不短的隊伍。左邊的隊伍里的人們看著風塵僕僕的樣子,汗臭與血腥味交織撲面而來。
右邊的隊伍也是滿面風霜,但身上的衣飾更為奢貴,看樣子是過路的商隊旅人,在此行作登記。
「我們是不是……應該排隊啊。」格斯特撓了撓頭,聞著右邊傳來的異味,不自覺地走遠了幾步。
「這不是還有一個空位嗎?上前問問。」德萊特示意月星辰上前。
「嗯……哦。」月星辰自顧自的翻著包裹,然後向招待人員走去。
——先生,我能為您做些什麼?招待的男子微笑著詢問月星辰。
「額……他在說什麼?」月星辰轉頭看向江送禾,試圖尋求幫助。
江送禾的嘴唇微啟,而與此同時,招待的男子用代文又重複了一遍。
「先生,我能為您做些什麼?」
「噢,是這樣的,我收到你們商會的來信,雇傭我來幫你們來辦一件事。」月星辰修長的手指在木製桌面上輕輕敲動。
「請問有附帶的信物帶來嗎?」男子問道。
「……如果我說沒有,那該怎麼辦……」月星辰的臉往前湊了湊,低聲問道。
「很抱歉,沒有信物,我們無法確定聘請您的人是誰,先生。請找到信物后再過來」男子依舊是微笑著回答。
「那個信物是一個圓圓的徽章,上面的圖案是:被兩柄劍交錯貫穿的心臟。」月星辰仍不死心,大聲地說道。
男子微笑著搖了搖頭。
「啊?那不是爺爺的徽章嗎?平時他可寶貝了,竟然會送出去給你?」藍裙少女發出一聲驚嘆,臉上寫著滿是不可思議。
眾人回身看向那名說話的少女。
「你是……昨天的面具人?!」這次輪到藍裙少女艾米身旁的好友驚呼道。她正是昨天的那名紅頭巾金髮少女。
「嗯?」眾人將目光轉移到江送禾身上。
哭臉笑口的面具下看不見喜怒,江送禾就只是站在那裡,氣氛詭異地安靜了幾秒,藍裙少女率先打破沉默。
「你們是我爺爺的朋友?」艾米如是問道。
月星辰聽聞此言,挑了挑眉「噢,是啊,在下早年在外遊歷有幸結識小姐您的爺爺,前不久,令祖書信於我,我便連忙趕來格羅姆斯特了。」
「別那麼文縐縐的,如果你是我爺爺的朋友的話,他有什麼外號或者秘密嗎?」艾米眨了眨她那水靈靈的大眼睛。
「我與令祖實際上相處不久,之間以兄弟相稱。」月星辰淡然的回答道。
「好吧……那我帶你們去見爺爺吧。」艾米一臉沮喪地回答,看來沒有套到爺爺的糗事,讓她十分失望。
話音剛落,一個圓渾飽滿,富有中氣的聲音自左側的樓梯傳來。
「噢?您終於來了。可是讓老夫好等啊。」一名身著白袍的花甲老人負著手,徐徐地走下樓梯,笑盈盈地看著樓下的眾人。
「爺爺好。」艾米沖著老人露出了個甜蜜的笑容,而旁邊的金髮少女朝著老人作揖。
「羅會長好。」金髮少女輕靈的聲音傳來。
老人笑著點了點頭,目光在月星辰身上打量
「那邊派出的應該只是足下一位吧,那麼這幾位是?」老人眼神逐一掃過格斯特一行人,在看到江送禾的面具時,停留了一會。
「這幾位是我結識的好友,實力不凡,想必能助會長一臂之力。」月星辰淡然說道。
「那請諸位隨老夫一敘吧。」老人領著江送禾一行人前往二樓。
二樓的外牆全部替換成了玻璃,很輕易地就能將「租界」盡收眼底。此時已過正午,陽光斜斜地照進過道,帶來絲絲暖意。
「月先生,你真的認識商會會長這號人物?」德萊特在後面低聲詢問月星辰。
「不認識啊,剛剛的是騙那個小姑娘的,我只是想找個人問問而已。」月星辰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對於月星辰的話,德萊特只信了一半,而且將月星辰劃分到和江送禾一個等級去。
老人領著江送禾他們走進了一個房間,外面的標牌上寫著「會議室」。
而裡面早已有幾人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