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檀香廳內，飲茶搭手
噔噔噔。
一隊十五人的安保人員姍姍來遲，披黑衣似軍裝，腰挎槍，根骨結實，手上有老繭，一看就是好手。
眾人入了院中，見房屋破爛，地上兩具屍體，已經見怪不怪了。
其中一人手托一個盤，其中是一雙道靴，又一人是一個盤，其中是一套疊整齊的寶藍色道袍。
也不說話，人往前一走，一個單膝跪地，呈上去。
古含沙隨手將屍體拋在一邊，滴血未曾沾，灰塵不近身。
要知道，他現在的修行境界說上一句「一羽不能加，一蠅不能落」，區區血液灰塵，不算什麼。
「董事長，狙擊手已逃跑，目前已經由第二大隊追緝當中。」
古含沙穿戴好道袍，點點頭：「知道了。」
「準備車子，送我去第二號別院。」
「是。」
京城的地皮寸土寸金，但對於古含沙這類人講，那不算什麼，古含沙一共有八處別院，都與這個一般無二，是清修的好地方。
乘車前往第二號別院，依舊是禪房，趺坐蒲團，陷入精神空空的境地，後半夜無話。
次日清晨，大日升騰而起，禪房頂，蒲團上方的金屬隔板自動收起，露出一塊玻璃天窗，柔和的日光從這天窗進來，照射在古含沙身上。
氣血涌動，怒髮衝冠，古含沙滿頭黑髮根根立起，好似起了靜電。
眉心之處，好似有一枚金剛舍利丹珠在精神、氣血的力量下，凝聚出來。
不過片刻，古含沙便將涌動的氣血按捺下來。
一切異象皆收，面上潮紅褪去。
一口白氣從口中噴吐而出，化作兩道，一龍一虎，風虎雲龍，最後運煉成一枚拇指大的丹珠，吞入腹中。
咕嚕嚕——
好似水燒開，又像是蟾鳴呼的聲音，從古含沙的腸胃肺腑中響起，一道氣貫通周天臟腑，防止大小腸粘結。
他現在還是人，平日服丹喝水，不吃煙火食，若不修習這呼吸法，那大小腸就要粘結，對於肉身產生損害。
要知，肉身乃是渡世舟筏，不曾成道，萬萬不能受太大的損傷，免得影響修行。
呼吸吞吐一周天，臟腑通透，古含沙將這淘洗血肉身軀的一口氣噴吐出去，圓坨坨，灰白白。
這口氣凝實好似一丹珠，將臟腑、血液當中的沉澱渣滓都聚斂起來，從口中吐出，從而保證自身純凈。
古含沙現在的境界，除非是同級數的高手搭手搏殺，亦或者精進修行，否則輕易不會發汗，所以才要這丹法呼吸，既保證了內里的通透，也能保證服食丹藥那微不可察的雜質排出體外。
此等能耐境界，在古代已經可以稱一聲得道真仙了。
叮鈴鈴——
電話鈴聲響起，好似踩著點，知道古含沙晨起之時功行結束，才打來這一通電話。
「元辰兄，可是替我約到了那李寒沙？」
張元辰那邊說道：「自然是約到了，便在今日，在我這健身中心。你對他有興趣，他對你也是有興趣呢。」
「自然如此。」
古含沙不無意外，道：「到了我等這個境界，同行者不多，皆為燃燈之友，互有興趣是自然的。」
「不過，我感覺你話中有一絲未盡之意。」
那邊停了停，才開口道：「李寒沙的修行又精進了一分，精神之境界，我感覺也揣測不得。」
「其實不是我替你約的李寒沙，而是他心有所感，復而回我這中心，與我言語，約的你啊！」
我起心意，便有所感？
古含沙眉頭一皺，對於這位此世的主角有了一個更為深刻的理解。
快，太快了。
武道修行，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一朝有所悟，透徹關竅，便能精神蛻變，進入金剛不壞之境。
可當世存在的金剛不壞，無一例外，都是在四十歲以上。
四十不惑，而知者不惑。
金剛不壞的境界，要元精入腦，需要極為高深的精神境界、武道意志，四十歲以下生活顛簸，閱歷不多，還做不到不惑，境界易退轉，難以晉陞金剛不壞。
怕是在晉陞的瞬間，因大恐怖，精神錯亂，元精將腦部諸多血管神經沖斷壞死，直接痴傻掉，乃至於死亡。
古含沙有著張至順老先生的人生閱歷在身，體悟精神，才能在這個年齡修成此等精神境界。
那李寒沙又是憑的什麼？
又不是這世界本就存在的轉世重生之人，一世修行，這般年紀，修成比古含沙還要高深一層的境界，那簡直……
「是為了武道而生的赤子神人啊！」
古含沙如此評價道。
總有人是為了一件事，一個成就，一段偉業而誕生的，就比如上古踏雷澤腳印而感孕誕生的伏羲氏，創立了八卦。
還比如道成肉身的耶穌基督，天生便是為了弘揚天主，洗世罪惡而生。
這個李寒沙，就好似是伏羲氏、耶穌基督，為了武道誕生的赤子神人，從記事起，便修行武道，兩門外功大成之後，便踏入了突飛猛進的道路。
他從外功大成到現在，才過了幾天？
從拳意斷魂，到日月煉神，再到此時此刻的念起心有感。
這個進步速度，值得此評價。
掛斷電話，古含沙站起身來，打一套拳，活動開筋骨來，吞服換血丹補充能量，便叫手下開車前往了張元辰的那個元辰健身中心。
這元辰健身中心，表面是一棟大廈，內里卻是有人工的青山綠水，典雅包房，各式各樣的運動器具。
什麼禪修、瑜伽、游泳、舉重……
種種健身、心靈、美型訓練，都可以在這個元辰健身中心裡進行。
現代的富豪貴人，比之古代更是著重於自己的身體狀況，也就是惜命，所以像這樣的高檔健身中心就流行起來了，而且越辦越紅火。
畢竟，張元辰是龍虎山的丹道大家，這健身中心裡的幾個高檔教練都是他的徒弟，精通養生丹法、拳術修行，有真功夫在身，那安排的訓練計劃自然也是極為有效。
別的不說，按照制定的計劃訓練下來，三十歲以後不打玻尿酸什麼的美容針，也能保持青春，六七十歲才開始衰老、出皺紋，是沒問題的。
「含沙你來了？」
一個聲音遠傳過來，走過一個中年男子。
這是張元辰的弟弟，張年。
「年兄別來無恙。」古含沙問道，「李寒沙可是與元辰兄在一起？你為何不去聽講，好精進武道修行，再進一步？」
「你的龍虎丹法已有所成，我觀你呼吸沉穩，長而有力，有風雲龍虎之意，臟腑已經是凝實成一團。只不過，丹田有漏，守不住氣，所以才遲遲不能大成，邁入吾等之境界。」
「若是悟透關竅，頓時大成。」
上來便是一通說教。
一個二十來歲，但麵皮似十六七的少年。
一個三四十歲，妥妥的中年人。
少年說教中年，頗有古夫子不恥下問，問孩童的意思。
只不過，古含沙才是那個武道上的夫子，中年才是懵懂的孩童，這一幕實為夫子訓孩童才對。
「含沙你說的是。」
張年訕訕而笑：「那李寒沙與大哥談玄論道，大講風水丹法，隨意引經據典，大乘小乘，佛門道門，乃至於景教拜火的典籍，都是能講上一二。話題愈發精深，以我的智慧，強聽也是無益，索性便不聽了。」
「你說的也在理。」
古塵沙點點頭，看向張年身後二人。
那是兩個女子，都不過二十齣頭的模樣，容姿艷麗，身材極好，此時正一臉好奇的看著自己，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魚北瑤，魚家的人。」
古含沙看向其中一個沒有武功在身的女子，挑了挑眉：「古含沙，我想你在魚先生的口中聽過我的名字。」
古含沙？
魚北瑤有些驚訝。
這個名字他的確是知道的，不只是自己的父親口中，更是因為李寒沙的緣故。
天符科技集團的董事長，京城兩含沙之一，年少有為，背景雄厚，精通格鬥術，曾經參加過UFC，拿下過拳王金腰帶。
這人也是個武學大師？
她只覺得夢幻，從見到李寒沙開始，這個世界另一面的存在便一個又一個出現在了自己面前，要把她的認知打破重塑。
魚北瑤遲疑的道：「拳、拳王？」
「有意思。」古含沙輕笑，「那倒是一個不錯的過去。」
那時候，他剛剛修行小成，還有著年輕的狂妄與闖勁，便闖蕩過現代格鬥領域，參加過賽事。
不得不說，現代格鬥與科學訓練的搭配，雖然只是外功的修持，卻也厲害非常。
有好幾次古含沙都險象環生，肋骨、腿骨、臂骨被打斷過不少次，若非他有不錯的外功寶葯與一個生命科技研究室全功率運轉，怕是要落下病根。
也是在這一路打打打之下，他將勁吃透了，功夫突飛猛進，外功打磨到了自我的極致，拿下了一個金腰帶。
在那之後他便退役了，專心修行武道，向內，向精神去尋求力量。
如今在別人口中聽到這個過往經歷的稱呼，古含沙也算是有些感慨，彷彿一切便發生在昨天般鮮活。
魚北瑤旁邊的女子，也是保鏢王塵向前一步。
「古先生，您這次來可是要見李寒沙？」
「他人正在前方檀香廳內，與張老先生恭候您的大駕，還請移步檀香廳。」
古含沙道：「你怕我對她不利？」
這個「她」是魚北瑤。
王塵也不說話，其意思便是這個意思。對於古含沙，她了解的並不多，所以便履行了自己保鏢的職責。
「我正與她父親合作，自是不會動她的。」
掃視王塵，古含沙嘆了口氣：「你也是個練殺生道的，那股慘絕凄厲的殺生氣太濃，我不喜。」
王塵一愣，這個人……
好像！
與檀香廳內的那人好像，雖然面貌不同，功夫不同，可那股精神與氣質，在她看來卻是極為相似。
當然，這世間絕難有兩個從內里到外都一般無二的人，這位古含沙，與那人還是有不同的。只是如何不同，卻不是王塵能夠辨明的了。
走過二人，古含沙也是輕車熟路，便到了檀香廳內。
三個蒲團，兩人入座，中央小桌之上三個茶盞，一壺清茶，那看上去年歲不過二十的青年正提起茶壺，倒最後一盞茶來。
茶水衝擊在杯子中，如清泉擊在山澗，這人泡茶的動作嫻熟優美，有高山流水之音。
似乎早已知道他的到來，不前不後，在古含沙盤坐蒲團，與青年面對之時，這盞茶才算倒好，七分滿。
「初次見面，藉此茶為禮。」
這人便是李寒沙，此世的核心人物，為武道生的赤子神人。
他手一抖，便將這盞茶轉著圈甩了出去，滑到古含沙面前，便似急剎車，猛地止住。
這一盞茶水轉著圈，滑動而來，最後又是立止盞杯，如此大的變化，內里的水卻是四平八穩，波瀾不生，就像那平穩的缸中水一般，能映照人影，不生扭曲。
只是這一手，便見李寒沙的功夫，勁力運轉有多麼精妙。
「我雖才聞你名，卻感覺已經是神交已久。」
古含沙淡笑著，手指輕敲桌面，只是他面前的杯盞輕晃，另外兩個杯盞無礙。
一下，兩下，三下。
三次輕叩敲擊，杯中茶水受了勁，清亮淡黃的茶湯盡數飛起，茶盞里是一絲都不剩下，跟烘乾了一般。
茶湯飛起有半尺高，古含沙手一動，好似牛舌卷草，便將茶湯捲起，微微顫動，勁力勃發，將之與肌膚隔開分毫，聚攏成一個淡黃晶瑩的茶丹，便送入口中，服下肚裡。
火中取栗，水裡抓丹，這是勁力運轉的上乘境界，與李寒沙送茶的一手要厲害一分。
這一倒茶，一飲茶，便是兩人之間的一次搭手，看各自的功力。
只是勁力運轉之上，古含沙算是勝了，可若是論起搭手來，便是李寒沙高出一籌。
李寒沙將功夫浸潤到了日常之中，簡簡單單的一個倒茶，便合乎美感，風水協調，一個遞茶更是將勁力的運轉奧妙蘊含其內，是道在屎溺的一個詮釋。
平凡之中見功夫。
而古含沙呢，他水裡抓丹的技藝蘊含丹道之妙，有仙家氣，可在這交友飲茶的場面之上施展開來，卻顯得有些賣弄武藝，不是平常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