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月夜之下,紅塵百態
三人品味月華丹水,論道講經,便是兩天一夜的功夫。
一口丹水,幾句經卷語,古含沙只覺得渾身清靈,大腦的一個個細胞都活躍起來,將自己一身所學都融匯貫通起來。
「古含沙,你很不錯。」
李寒沙對於這位同道有了認可:「我輩雖未入不壞之境,在修行上走到極點,卻不代表不能探前路。」
「古往今來,從外丹道到金丹道,從佛道理論,到武道根基,那些著書立傳的古人,可都不如你我呢!」
「咳咳。」
張元辰咳嗽兩聲,臉色微紅,李寒沙這話可是將他道門幾位老祖宗貶下去了,問題是,他說的倒是無錯。
武道這東西,最高層的金剛不壞古今少有,無一例外,都站在道脈頂端,放在以前,一個時代也只有一個,斷然沒有敵手。
可現代,當今存世的金剛不壞便有三位,同處一世,分庭抗爭,還有不知多少只差一線的絕巔高手。
古代?
最基礎的肉食、蔬菜,古代都難以保證,只有有錢有勢的人才成,這就等於放棄了不計其數的可能成才之人。
真練上身了,那尋常肉食也不成,需要葯膳滋養,否則營養跟不上,容易練出內傷。
可以說,古代九成九的武道天才,都因為時代的限制,營養跟不上,從而泯與眾人,成就不了至高境界。
而現代,九成人都能吃飽飯,不說七成人能夠頓頓有肉,頂多是量多量少的問題,全民體魄成長起來了。
更有像是他這元辰集團為生命潛能挖掘的大科研團隊,結合現代醫學等等,古今一體,各種高能營養藥物,能殺六賊,補充能量,遠遠不是古代可比的。
李寒沙繼續道:「老子在《道德經》中有言,吾不知其名,強字曰道。」
「你看看,這位古聖賢是何等氣魄?古人不知,尚且能以一個『道』字來去命名,去摸索遠超自己境界的境界,我們便不能有嗎?」
「你以科技入手,風水格局匯聚鬼神能量來轉煉大丹,在物質之上續前路。」
「這很好!很厲害!」
有時候,前路斷了,不是因為沒有路,而是現實不支持這條路的存在。
秦潔為什麼會建立起一個生命科技集團,研究生命科技?
那背後是有忍祭天這位金剛不壞作為撐天神柱,研究更為厲害的丹丸,從而推進肉身的前進,摸索進步的可能。
修成他們這個境界的,都想著修成金剛不壞,是踏道者,踏著道前行的人。
成就金剛不壞的,都想著再進一步,探索前路,是開道者,為眾生開前路道途的人。
而古含沙,他的科技研究便是為探索前路提供了物質基礎,其實與金剛不壞無二,都是探索前路的開道者。
他李寒沙只是個武人,是個求道者,還不曾做出開道之舉,所以對於古含沙很是佩服。
「這點功果,算不得什麼。」
古含沙搖搖頭,道:「不能量產的實驗室產物,終究只是一人之利,不是我要的。」
「不管如何,古含沙你能將這帝流月華大丹煉製出來,便已經足以自傲了。」
張元辰對於此丹讚不絕口,大肆讚美:「古有長生不老葯,多是妄言之語,可你這大丹,與丹書道藏中的仙丹無二!」
「世間無有所謂的天地靈氣,這你我皆知,可你這仙丹大葯,與侵日月之玄機,奪天地之精華有何區別?」
世間無有靈氣,這是各門各派皆知的道理,所謂的呼吸吐納之道,都是自身的元氣。
可古含沙探索出了所謂鬼神,能煉就大丹,讓人吸收,助人修行,這不就與小說家之言的靈氣大差不差嗎?
「相見言道,便止於此吧。」
李寒沙緩緩吐出一口氣,目視窗外月華,似乎要導光入體,凝練精神。
原來不知不覺間,已經夜深了。
張元辰點點頭,雖然大丹驚人,但他也知道,言道至此,其實便已經足以,便道:「我這小小的健身中心,便不留二位了。」
「李寒沙,我還是那句話,希望中秋月夜,你與終南劍仙雙雙破境。此等境界的人太少了,而同行者便更少了,死一個,便少一個,是大損失。」
「武鬥破境,一打起來,勝負難料,我也不知。」
李寒沙搖搖頭,站起身來,一步踏出,好似縮地成寸一般,兩手抓拿著昏昏欲沉的魚北瑤與王塵,離開了。
見他離開,古含沙此行的目的也達到了,便不久留,留下一句話,就出了門,步踏街道而行,回自己的別院去了。
「張元辰,中秋月夜,我欲去一觀,到時候來接我。」
「唉。」
張元辰搖了搖頭:「一個個的,都是這麼個性子。」
……
月上枝頭,古含沙行走在高樓大廈之間,四面燈紅酒綠,心卻不受影響。
他步下好似閑庭信步,實際上比尋常人飛奔還要快,心靈輻射出去,降低自我的存在感,避免行人察覺,明日網上多一個都市奇人的傳聞。
古含沙許久未曾如此行走過了。
平日里,奔波在公司、學校、別院之間,除了科研、學習與修行外,沒什麼娛樂。為了節省時間,大多是坐車子,看著行人影綽,眾生百相。
這兩日一夜,言道交談,古含沙很是盡興,精神振奮,興緻所起,便踏足行走一趟,看一看百態人生。
「這世間人,總是如此匆忙。」
行人匆匆,少有駐足,大多西裝革履,提公文包,這一片地域是辦公樓區域,大多都是如此打扮,為了一日三餐去奔波,賺取錢財。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少有的幾個,不過是在路邊攤站下,買一份煎餅果子,填肚飢。
科技的發展之下,社會已經難以回到田園牧歌那般的慢生活當中,而是在變革里激流勇進,飛速發展,容不得半點停留。
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糖葫蘆——」
一聲吆喝,古含沙駐足。
那是個穿著破衣的老翁,頭髮花白,扶著個飛鴿牌自行車,後座位置戳著個大杆子,上面插著一支支糖葫蘆。
手削的木簽子,鮮紅的山楂,裹著淡黃的糖衣,叫人看了,便覺得胃口大開。
「老爺子,多少錢一串?」
「四塊錢一串。」老翁看著面前俊俏的小道士,有些驚訝,但沒忘了自己的本職,「你要幾串?」
古含沙將手機拿出,沒有在兩天前的打鬥中被打碎,而且還是觸屏手機,不是他當日在別院中的那個摁鍵諾基亞。
「老爺子這能掃碼吧?」
「能!」老翁笑眯眯的,「你別看我這個年歲,新東西也是會些的啦。」
「這兩年,國家推行的電子貨幣咱也知道,開始也不怎麼接受,不過陸陸續續的,有些地方都不收紙幣了,只要掃碼。沒法子,不進步就要被社會淘汰了。」
古含沙掃了碼,付完款,拿著糖葫蘆細細的吃著,與老翁嘮嘮家常。
「老爺子的手藝不錯。我吃的出來,是手工改刀,熬的糖漿掛上,很有古味。」
「古啥子味道。」
老翁擺擺手,他對於這個小道士印象很不錯,很有好感,不自覺就說了不少話。
「做個糖葫蘆,就那麼點手藝,熬糖漿,串楂,沒什麼技術。」
「大晚上的,老爺子不在家陪陪老伴?」
「老婆子前些年下地,腦袋撞了,去醫院瞧傷,說是叫啥子老年痴獃,沒法子醫好,又栓了,在醫院躺著呢。」
老翁笑了笑,那是一種很溫柔、開朗的消融。
「不過你別說,這時代真的是變了啊,就像紙幣到啥電子,國家越來越好,科技越來越發達。」
「你說,要是擱在以前,我跟老婆子早就半截入了土,啥也做不了。」
「哪像現在,有醫保,治病也花不了多少大錢。還有那個什麼符……」
「天符。」
「是!」老翁有些激動,「就是天符,這天符集團是真好人啊!那什麼丹,我現在時不時給老婆子買點,補補身子,你別說,真不是以前廣告里的玩意能比的。」
「原本啊,老婆子她是半口氣吊著,我尋思呢,估計要去跟我們那個可憐娃團聚了。現在,精神了!」
「雖然還是下不了床,但她精神啊!」
「人吶,只要精神,那就有可能,我們的日子也有盼頭。」老翁笑著,「雖然時不時忘了我,但活著嘛,就當重新談一場戀愛了,用年輕人的話,叫黃昏戀。」
「我現在啊,尋思賣點糖葫蘆,賺點錢攢攢。」
「聽說天符集團有新的研究,你說,那什麼丹已經那麼厲害了,這新研究是不是能徹底治好老婆子呢?」
「不管咋樣,攢點錢,到時候總是能用到的。」
最後一顆山楂吞進口中,細細咀嚼,糖衣嘎嘎作響,甜絲絲的。
古含沙對著這位笑著的老翁點點頭。
「能的。」
他將簽子手一搓,化作木屑,然後一握,就聚攏成了個合成木模樣的圓珠子,一點都不大。
隨手一彈,這枚木珠子便飛了出去,精準命中垃圾桶,落進它該去的地方。
「那老爺子,我便走了。」
看著古含沙走遠,隱沒於人群之中,老翁笑呵呵的。
「年輕啊,真好。」
「糖葫蘆——」
推著自行車,老翁繼續販賣著自己的糖葫蘆,他沒有發現,平日覺得有些許費力的自行車現在很輕鬆的推動,吆喝聲愈發的響亮,中氣十足。
古含沙沒有什麼做了好事的心思,他依舊在行走,在人群中行走。
「大哥,在寬容幾天,我賺了肯定還!」
陰暗的小巷子里,幾個一看便是社會閑散人員的壯漢圍著一家三口。
說話的,是一家之主的父親。
「你小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麼心思。」
啐了一口,為首的壯漢看著那人的老婆,淫笑道:「你去賭錢,還想著翻身賺錢?真是笑話!」
「一共三百萬!你家一沒房,二沒車,抵押都抵不了,還是考慮考慮實在的吧。」
「帶走!」
一聲令下,身後兩個小弟站了出來,便將那少婦與十一二歲的少女給抓住了。
「給你兩條路,要麼,你老婆借我玩兩天,還有你女兒,那是真水靈,這個年紀,大把大把愛玩的,能給我賺不少錢。賺回本來,我再還你。」
「要麼,留條胳膊留個腎。」
「兩條路,你自己選。」
那少婦與少女要開口,但還未張口,便被用膠帶封了。
「我、我……」男人支支吾吾,「我選第……」
噗通!
噗通!
倒地聲響起,那壯漢的小弟倒在了地上,古含沙手抓著為首那人的脖頸,開口道:「我很好奇,誰給你的膽子,做這些腌臢事。」
「呃——」
壯漢滿臉通紅,空氣無法進入肺中,他感覺眼前越來越黑,雙手扒著古含沙的手,卻怎麼也扒不開。最後,缺氧窒息昏倒了。
古含沙從一開始就沒指望他回答。
「謝謝道長!多謝道長!」
得救了的少婦與少女看著古含沙,大聲感謝著。
「你,回答我的問題。」古含沙看著那跪倒在地的男子,不見悲喜,「為什麼?」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男子卻知道對方說的是什麼意思。
「謝謝道長!謝謝道長!」
「我也沒辦法啊!都怪天符集團!都怪那個董事長!」
他惡狠狠道:「這個混蛋,保健品行業是這麼做的?他搞壞市場,他破壞潛規則!」
「我沒辦法,資金鏈出了問題,如果不解決的話,就徹底倒閉了!」
「破壞什麼市場?什麼規則?」
「那什麼天符養身丹,你拿高端產品沖入低端市場,將原本的市場穩定性徹底破壞,誰還看得上我們那些削減了功效的殘次品?」
「割韭菜哪有他這麼割的!」
殘次品,割韭菜……
古含沙看著這男子,良久,嘆了口氣:「我之英雄,彼之敵寇。」
「只是……」
成為割韭菜團體中的英雄,對他來講,有意義嗎?
沒有意義,這種英雄沒什麼意義。
「你方才想選擇哪條路?」古含沙問道。
男人想要說謊,但是在古含沙的注視下,下意識的說出了真話。
「當然是第一條路了!」
古含沙轉過身,從少婦與少女身邊走過,越行越遠,至於這個家庭還能否完整,與他已經沒有關係。
夜很深,天明還早,古含沙還在行走著,行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