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六章 兄弟
聽到這句話，阿不福思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然後指著雷古勒斯說道：「虛偽，道貌岸然的傢伙，只會說這些讓人一聽就想吐的大道理，沒有任何新意。」
見雷古勒斯不說話，阿不福思又補充了一句：「和阿不思一樣。」
「這個評價讓我受寵若驚。」雷古勒斯也不生氣,反而開玩笑似地說道，「能和五十年來最偉大的巫師相提並論，是我的榮幸。」
「所以，你要與神秘人作對，也是為了『更偉大的利益』，對吧？」阿不福思又喝了一大口酒，臉上沒有被鬍子遮住的地方有些泛紅，「等時機成熟，你也準備像格林德沃那樣，煽動起一大批追隨者，然後為巫師界建立新秩序？」
「建立秩序可沒那麼容易。」雷古勒斯無所謂地說道，「我只是不想黑魔王把現在的秩序毀了而已，而且……領導別人做事，是很累的事情。與其組織起一批人手，我更習慣一個人行動。」
「比如一個人跑去阿爾巴尼亞的黑森林裡面，尋找神秘人的下落？」阿不福思說，「恕我直言，你沒有變成第二個吉德羅·洛哈特，已經很幸運了。沒有誰能一個人打倒神秘人，哪怕是他最虛弱的時候也不行。」
「但是黑魔王在哈利·波特身上栽了跟頭。」雷古勒斯立刻反駁道，「你應該也聽到那個預言了,不要否認。」
「神秘事務司里的預言球，成千上萬。你不會認為它們真的都實現了吧？」阿不福思清了清嗓子,不屑地說，「我不認為波特真的有什麼『黑魔頭不了解的能量』，但既然預言這麼說了，那就最好讓事情這樣發展下去，對不對？人們都喜歡事情全部掌握在自己手裡的感覺，而害怕那種……不受控制的發展。」
雷古勒斯舉著酒杯的手忽然停在了半空中，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杯中的酒。
「全部掌握在自己手裡……」
「怎麼了，小子？」見雷古勒斯舉止有異，阿不福思忍不住問道。
「……啊，我有了一個小小的靈感，但涉及的情況比較複雜，等我回去之後……得證實一下。」雷古勒斯回過神來，抿了一口杯中的烈酒。
「哼……阿不思肯定還在城堡里，等著你的解釋呢。」阿不福思啐了一口，陰沉著臉說道，「他一向以我的存在為恥辱，而你發現了我的存在，這對於努力掩飾自己過去的阿不思來講，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我以前也覺得小天狼星視我為恥辱。」雷古勒斯淡淡地說，「我們眼中所見，可不一定是事實。」
他仰頭，一口飲盡了杯中的烈酒，又摸出一把金加隆，放在桌子上。
「這是酒錢，不用找了。」
阿不福思也不客氣，將那些加隆都掃進了自己的口袋裡面，說道：「看在這些酒錢的份上，我再給你透露一個小情報吧，在最近的一個月中，盧修斯·馬爾福似乎在密謀著什麼東西，很多人……比如埃弗里、諾特，還有亞克斯利，基本每隔一天都要去馬爾福莊園轉轉。」
「都是老朋友了。」雷古勒斯晃了晃自己的左手，「大家都覺得有事情將要發生，當然要給自己找好退路，而盧修斯往往能找到比較好的那一條……還有別的有趣的事情嗎？」
「如果有的話，你會知道的。」
聽阿不福思這麼說，雷古勒斯也意識到，談話應該結束了。
深夜的冷風吹在臉上，帶走了那幾分酒意，讓雷古勒斯的思維變得更加清醒。
他知道鄧布利多有很多密探，隱藏在各行各界來收集情報，比如一直在調查狼人動向的盧平和在魔法部左右逢源、被委以重任的金斯萊。
當然，還有這位化身酒吧老闆，將全蘇格蘭最大的地下交易市場盯在自己眼皮底下的阿不福思。
但他沒想到的是，就連馬爾福莊園的周圍，都已經被阿不福思等人給安上了釘子。
看來，蒙頓格斯明知道自己每次到豬頭酒吧就會被扔出去，卻還是義無反顧地將這裡選做他的交易地點，是有原因的。
他沒打算像阿不福思說的那樣，一回學校就去找鄧布利多談他的發現，因為這個想法過於天方夜譚，雷古勒斯認為，即使是鄧布利多這種最容易接受奇思怪談的人，想要認同這種說法，都需要一定時間的思考。
現在已經是午夜時分了，他並不想第二天頂著黑眼圈，無精打采地去給學生上課。
與此同時，阿不福思熄滅了酒吧中的燈火，穿過吧台後面的一扇破舊木門，沿著搖搖晃晃的樓梯回到了自己住著的屋子裡。
屋裡的陳設又臟又舊，地毯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一個小壁爐吐著火苗，而壁爐上方則掛著一副真人大小的油畫。
阿不福思走到壁爐前面，望著油畫，畫上是一位金髮女孩，用茫然卻溫柔的眼神望著他，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
酒吧老闆臉上的皺紋變得更深了，那雙銳利到有些暴戾的藍眼睛，卻也變得柔和了許多，他似乎在猶豫著什麼，但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用雷古勒斯難以想象的柔和聲音對女孩說道：「叫他過來吧。」
那女孩輕輕點了點頭，然後轉身沿著畫中的小路緩緩走遠了，逐漸隱去的背影看起來格外纖弱。
沒過幾分鐘，女孩重新回到了畫框中，旁邊還跟著一個人，正是鄧布利多。
「你們的晚宴結束了？」鄧布利多笑眯眯地問道。
「如果你還是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我不介意讓你的鼻子再歪一點。」阿不福思攥緊了拳頭，盯著自己的哥哥，「你從哪兒找來的這個小子，油腔滑調，十句話里沒有半句是真的，如果硬要說的話，那個叫西弗勒斯·斯內普的小混蛋，都比他可愛一點。」
「你很清楚，他不是我找到的……他甚至比我更早發現了伏地魔的秘密。」鄧布利多臉上依然掛著微笑，但語氣已經嚴肅了起來，「而且，我懷疑你沒有和我說真話，如果你真的很討厭他的話，他根本不可能坐在你的酒吧裡面喝酒聊天。」
鄧布利多眨了眨眼睛，沒有對弟弟的說法發表評論。
「倒是這個布萊克家的小子，他至少知道自己究竟在幹什麼，我不想看著他浪費時間，就給了他一些微不足道的提示。」阿不福思又說道，「聽他的說法，好像是對現在發生的事情有了一些新發現……我就姑且看看他到底發現了什麼。」
「哦？新發現？」鄧布利多像是來了興趣，「是關於我們那位沒鼻子的朋友的嗎？」
「也許你五分鐘后就知道了，那小子肯定會去找你聊聊的。」阿不福思臉上露出一種複雜的表情，「我剛才已經說過，他在我面前一句真話都沒有，你知道我想起誰了嗎……」
「原諒我，年紀大了，有時候注意力有些不集中。」鄧布利多及時將阿不福思沒說出口的話打斷掉，「但我不得不糾正你的某些觀點……我們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埃菲亞斯和德達洛他們本來可以找個沒人知道的地方安心隱居起來，過著悠閑的生活，但他們卻還是在滿英國到處跑，為我們搜集信息，就像你一樣。」
「別把我和他們相提並論。」阿不福思煩躁地說，「我只是看湯姆·里德爾不順眼而已，老實說，他的手段比格林德沃差遠了。但你也是真的老了，竟然能讓他組織起這麼大的勢力。」
鄧布利多的臉色終於也陰沉了下來。
「我不知道你在顧慮些什麼。」阿不福思說道，「還是你真的相信了那個姓特里勞妮的瘋姑娘的話，覺得只有波特才能打敗伏地魔。過去的十年中，我們有那麼多的機會，可以徹底把這個怪物給消滅掉，但你呢？躲在霍格沃茨裡面不出來，一步步放任他捲土重來，現在又開始著急了？」
「如果你認為，我們的敵人只是伏地魔的話，就大錯特錯了。」聽到弟弟如此不留情面的質問，鄧布利多的語氣卻沒有任何波動，「最可怕的，並不是伏地魔，而是造就他的這種思想……我或許能打敗伏地魔，但這隻能讓所有人得出一個『阿不思·鄧布利多比伏地魔更厲害』的結論，僅此而已。」
「難道這樣還不夠嗎？」阿不福思譏笑道，「這世界上有幾個伏地魔？只要打敗他，就能結束這一切。」
「只是打敗他還遠遠不夠。他的支持者們並不會意識到自己的行動觸犯到了命運的禁忌，而只是認為：這次只是我們積攢的力量不夠，等我們獲取更強的力量之後，打敗這個叫鄧布利多的老傢伙，就沒問題了。」鄧布利多認真地說，「這樣一來，即使我們打敗了湯姆，也不能保證會不會有一個叫傑瑞的人出來，變成另一個新的伏地魔。」
阿不福思從鼻子中發出了一聲冷哼。
「……但如果他敗在了毫無法力的哈利身上，就能讓更多的人明白，他所追求的東西，不過是一場笑話，是沒有辦法違抗命運審判的。」鄧布利多繼續說道，「我們需要的，不是將他的支持者們趕盡殺絕，而是讓他們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之後，回到正確的一邊……這才是真正的勝利。」
「你總是對的……但這就是你千方百計維護那個預言的理由？甚至有意無意地推動它的進行？」阿不福思惱火地說，「如果那天晚上，我們把斯內普關起來，里德爾聽不到那個預言，後面的事情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
「我不確定。」鄧布利多嘆道，「命運這種東西，誰又能說得准呢？現在的情況還在我能預料的範圍之內……對了，我拜託你找的那兩樣東西，有沒有眉目？」
「你是說那破酒杯和爛帽子？沒有。」阿不福思說道，「如果它們真的如你所說，是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勞的遺物，那麼收藏它們的人絕對不會把它們拿出來招搖過市的，如果是我的話，我會把它們藏在最保險的地方……可惜我在古靈閣沒有金庫。」
「這倒是個思路，我一直沒往這個方向想過……」鄧布利多說道，「或許我該調查一下伏地魔有沒有一個超級安全的秘密金庫。」
「那你最好別被古靈閣的妖精給抓住。」阿不福思冷笑道，「世界上最偉大的巫師因為偷偷潛入銀行試圖盜竊而被捕，將會是這個世紀最大的醜聞。」
「感謝提醒，我一定會小心的。」鄧布利多也笑了起來，「我們之間，有多少年沒這麼說過話了？」
「不知道，我不覺得和世界上最偉大的巫師聊天是什麼值得紀念的事情。」阿不福思生硬地說，「我要睡覺了，明天早上還要餵羊。」
「好吧，讓我們互道晚安。」鄧布利多說完，乾脆地沿著畫中的小路離開了。
那女孩沖著他遠去的背影輕輕揮手，又轉過頭來對著阿不福思微笑。
「在他的巧妙計劃中，總有人會受到傷害，對不對？」阿不福思目送著鄧布利多離開，然後像是自言自語般地輕聲說道，「為了更偉大的利益，總會有些微不足道的人必須犧牲。」
女孩像是聽到了他的話，卻是緩緩搖了搖頭。
「你還相信他的鬼話？在發生了這麼多事之後？」阿不福思伸手狠狠地撓了幾下自己亂糟糟的頭髮。
女孩這次堅定地點點頭。
「好吧，阿利安娜。」阿不福思無奈地說道，「看在你的份上，我這次就幫他到底……我倒要看看，他所說的『真正的勝利』到底是什麼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