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警言
微微搖曳的馬內,扶一個皇帝,還取了國號,就那麼輕鬆的說了出來,這可把趙弘殷嚇得夠嗆,連滾帶爬到兒子身旁,跪坐著拱手垂頭。
「雍王,這可使不得,使不得」
畢竟無功不受祿,何況還是天子寶座,他趙家不過快至年關,跟著堂兄趙弘均過來走走親戚,攀交下關係,一眨眼,還不到兩日,就讓自己兒子去當皇帝,這事放誰面前,心裡不慌?
耿青沒回他話,而是看著坐在那的趙匡胤,枯皺的手在孩童頭頂摸了摸。
「香孩兒,不用管你爹,叔父就問你,想不想當皇帝?」
大抵有想過跟郭榮掙高下的小兒心思,抿著嘴『嗯』了一聲,重重點下頭:「我要當,還要比榮兄長當的好。」
「好。」耿青滿意的點點頭,笑著看向趙弘殷:「論志氣,還不如一個孩子,退到一邊候著。」
趙弘殷一聲都不敢吭,低頭斜瞪了眼笑嘻嘻的兒子,挪著膝蓋退回原來的位置。那邊,耿青招手讓趙匡胤坐到旁邊來,好生打量。
『這就是為了的大宋開國皇帝啊孤不改你的命,但要國之運,換個國號,或許會有些效果吧。』
「叔父,你看著我笑什麼?臉上有髒東西嗎?」小人兒下意識的抬起袖子去擦臉,頗有童趣的一幕讓車內眾人跟著笑了起來。
竇威大笑道:
「主家既然定了這個小娃娃,那就他了。」
一旁的九玉沒有話,閉著眼睛只是附和的微微點了點頭。
「那就這樣定下來吧,不過這孩子還太小,突然就當了皇帝顯然不合適,總得鋪鋪路」耿青抿了口茶水,目光看去微微飄起的車簾,已經出了後面馬車,騎馬在外面的郭威,輕聲道:「這個人如何?還有他那養子?」
這時,闔眼的九玉慢慢睜開雙眼,對於這些情報,他是最清楚的。
「此人原本姓常,叫常威。其父常簡去世,跟著母親改嫁到郭姓家裡,後來母親與繼父相繼離世,由其姨母撫養長大。算是少有從底層士兵坐到馬步軍使位置的。」
郭威做為石敬瑭麾下的將領,底細自然是要查清楚的。耿青點點頭:「他那養子呢?」
「知道不多。原本是姓柴,名榮,至於為何投奔郭威被收為養子,時間太短,消息並不詳細。」
「嗯。」
耿青按下手,指尖在桌面磨了磨,大抵已在謀劃了,「就拿這對父子來鋪路吧,扶持他們噹噹皇帝,順便讓各方將領看在眼裡,哪怕出身微寒,都有出人頭地,光耀門楣的一日。不過」
他聲音頓了頓,「不過等到我們根基穩固就讓天下儘快一統,給子孫留個清凈太平的世道。」
「好了,除了九玉和竇威,都出去吧,老夫要闔會兒眼,等石敬瑭趕回來,讓他來見我!」
耿青側躺去軟墊,抬手揮了揮,趙弘均便拉著堂弟,還有侄兒趙匡胤退到車攆外,待下了車,趙弘殷擦了擦額頭的汗珠,有些生氣的頂了下堂兄。
「剛才你為何不說話?香孩兒才多大,當什麼皇帝而且咱們老趙家底子薄,哪裡有這個福德,不怕折壽喲。」
趙弘均哈了一個氣,白氣騰騰飄起,看著馬車從面前駛離,滿是皺紋的老臉偏過來,看著堂弟,「福德?!」
他手重重拍了下胸膛,「老趙家的福德就在這!你以為雍王扶香孩兒那麼隨意?我告訴你,那是我拿命換來的!當年契丹上京那些錢財,你可知道多少?為兄在那邊待整整十年,十年來幾乎將他們財富搬空,不然你以為這些年邊境上的太平怎麼來的?雍王有如此財力,養出天下武將,又如何來的?」
趙弘均言語頗重,一時間讓趙弘殷說不出話來,將頭偏到一邊去,深吸了口氣。
「皇帝那般好當。」
「呵呵,這你就不清楚了。」提到這茬,趙弘均哼哼笑出聲來,「知不知道,唐庭有多少兵將是雍王這些年培養出來的?軍中關係複雜的緊,從隴右到關東,從河北到荊湘、巴蜀,誰敢保證一支萬人兵馬當中,有幾個將校是耿家的人?」
「這些年來,雍王用為兄用命換來的錢財,養出天下武將盡出耿,給咱老趙家一個皇帝噹噹,不是太難的事吧?」
趙弘殷驚的說不出話來,往日他只知道雍王勢大,可沒想到大成這樣,忍不住問道:「那為何他不自己當皇帝?」
「雍王,不喜罷了。否則哪裡還有什麼這唐庭,南方的吳越。」
兄弟倆本還有隔閡,談到這樣的事,又走到一起,領著香孩兒,並肩走在隊伍後面,邊走邊說,漸漸變成往後趙家要該如何行事
到的第七天下午,隊伍行至太原境內,原本前往雁門的石敬瑭已帶了騎兵輕裝趕回,追上隊伍后,興奮的在馬車前求見。
耿青也幾日沒有活動筋骨,被攙扶著下了馬車,與石敬瑭一起沿著官道走走。九玉、竇威則跟在後面幾步的距離。
「嗣源可能不行了,老夫意還是遵照他的想法,想讓誰接位就讓誰接,你在北邊好好乾你的。」
「雍王,萬一新皇不喜我這老傢伙怎辦?」
石敬瑭聽到李嗣源病重,一路上心情都是悲傷沉重的,只有見到耿青后,心才稍稍好上許多。
「你不欺負小輩就不錯了。」耿青笑了笑,「不過有一點,老夫還是要說明白,在北邊好好經營,就算你想奪小輩的江山,我也不管,但有一點,不可做背棄祖宗,背棄我漢人的事!」
腳步停了下來,耿青望著冬日蕭瑟的田野、山巒風景,目光停留了片刻,落去身旁的石敬瑭身上。
「要是做了老夫可是不喜的。」
「雍王這是說什麼話,敬瑭怎麼會做如此事,甚至都用不著,真要跟小輩爭權,一支兵馬足夠了!」
石敬瑭先是愣了下,隨後跟著笑起來,渾不在意。
「老夫話是留給你了,做不做那是你的事。」耿青揮揮袍袖負在身後,走去等候的馬車,「反正到時候犯了錯,我可是要拿鞭子抽的。」
「哈哈,隨便抽,抽死也無妨!」
石敬瑭遠遠叫了一聲,仍舊不在意這些話,多少年了,他從一個小小的將校,也已經熬成了節度使,對這位雍王,自然有著敬愛。
這些警言的話語,權當做家中長輩叮囑。
不久,他帶上騎兵,先行一步。車隊、馬隊緊跟在後,經潞州至衛州南下渡黃河,不過這是十二天之後的事了。
此時,洛陽也有了不同的變化,陰雲漸漸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