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音樂大師
七點，夕陽西下，天地間逐漸染上金黃。
與陰沉黃昏的景色相反，青山大學內正是人流高峰期。
少年少女們有著發泄不完的精力，校園內到處是歡歌笑語，充滿著青春活力。
「周老師，我們學校的教學條件還行吧？」
在來來往往的年輕人中，有兩位略顯突兀的成年人正並排行走。
說話的是其中禿頂+大腹便便，有著成功男士標配身材的中年男性。
這位成功人士是校長楊振北。此刻，作為青山大學最高領導，他卻比身旁那人超前小半個身位，扮演著嚮導的角色。
「挺好，振北校長，我前幾天去過淮東大學，他們在國內綜合排名比青山高，但教學設備方面比青山差遠了。」
回答楊校長的，是和他並排行走的頭髮花白、身軀筆挺的老頭。老頭精神矍鑠，健步如飛，走路速度甚至和大學生相比都不遑多讓。
楊校長快走幾步跟上他的步伐，擦擦臉上的汗，陪笑道：
「那周老師您看擔任名譽教授這件事？」
「這事不必多說。無功不受祿，我不能來學校教學，就絕不拿這份工資。」
周老爺子一口否定。
這老頭真倔。
楊校長有些無奈。老爺子是華夏樂壇的元老級人物，曾經擔任中音院的校長，培養出一大批馳名國內外的音樂大咖。
楊校長早就想請他來學校當個名譽教授，好不容易軟磨硬泡，今天請來學校參觀，誰知這老頭一口咬定無功必不受祿，這名譽教授死活就是不當。
你拿錢，我得名，互惠互利不好么，有人送錢還不收，還非得幹活了才收，真是個老古董。
楊校長內心吐槽著，又不敢說出來，正打算多勸勸，卻看到老古董突然停下腳步。
「老古……周老師？……」
「噓！」周老爺子豎起手掌阻止楊校長說話，側耳細細聆聽。
片刻后，他辨認方向，向側面的建築物走去。
楊校長連忙跟上，抬頭看看，這不是大學生活動中心么，快到迎新晚會，難道有人在裡面綵排？
……
陳陽持豎笛，斜靠幕牆，站在昏暗的舞台上。
只要沒有演出，大學生活動中心的劇院就是青山大學人最少的地方，這裡安靜封閉，做什麼都不會影響別人。雖然劇院大門常鎖，但角落有個安全通道的門一般是開著的。
陳陽興之所至，便會從安全門溜進來偷偷吹上一曲。
今天就很有興緻。
寂靜黑暗的劇場大廳中，悠揚的豎笛聲在肆意奔流。
時而穿山裂石直上雲霄，時而流水潺潺百曲千回；狂野時如千軍萬馬，婉轉時如情人耳語。
陳陽感到手中的豎笛彷彿有了自己的生命，正在謳歌天空，讚美自由，頌揚人性，致謝世界。
而他，只是豎笛的附庸品。
陳陽很小的時候，偶爾會在演奏自己極度熟悉的曲子時，進入一種物我兩忘的狀態，在這種狀態下，他可以把各種演奏技巧融會貫通，甚至能現場創作，奏出不輸於國際大師的樂曲。
陳陽的音樂老師曾經對陳陽媽媽說，陳陽的天賦是他見過的人當中最好的，如果能堅持練音樂，遲早會享譽世界。
當然，陳陽媽媽的回答永遠是：
「讓他自己決定。」
許久沒有摸過豎笛，今天再度拿起，陳陽便知道自己進化了。
遊戲獎勵的音樂天賦帶給陳陽的，不僅僅是演奏技巧的進步，更重要的，是加深陳陽與音樂的理解。而理解加深最肉眼可見的進步是：現在，只要陳陽想，他隨時隨地可以進入物我兩忘狀態。
所有不能為人所知的情感，心裡想著卻不能說出的話，都能用音樂盡情發泄的感覺，太爽了。
剛開始，陳陽還遵循著《天空之城》《水中花》《濤聲依舊》《fallendown》等等曲譜進行吹奏，後來便徹底放飛自我，想到什麼就吹什麼。
直到肚子咕咕抗議，陳陽才停下來。
兩腮酸麻，手指抽筋，大腦脹痛，但心情卻前所未有的好。
把豎笛放進背包，陳陽伸個懶腰，決定到學校後面的小吃街去逛逛。
「同學，吹得真好，能加個微信嗎？」
陳陽還沒走到活動中心出口，便被人攔下了。
陳陽大怒。
你說誰口活真好呢？
抬頭看看，只見攔著他的這老頭，身軀筆直挺拔，髮型一絲不苟，這氣質一看就是常年身居高位的。
再看看頭頂，「46」的好感度，對於剛見面的人來說挺高的。
低頭看看老頭手上彈琴留下的老繭，琢磨一下他的來意，陳陽便開口道：
「音樂是愛好，我不想為它勞心。」
「這位同學，不要急著拒絕，你可以先了解一下嘛。」
一旁的楊校長都替他急了，張嘴就想幫他說兩句。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啥態度這是，大好的機會在眼前都不知道珍惜。知不知道你面前的是誰，這可是進了京城大紅門都會被當貴賓的角兒。
老爺子半小時前就進了活動中心，悶不做聲站在門口，因為擔心驚擾到陳陽甚至都沒敢靠太近，一看就是對這吹豎笛的小子極為欣賞。
老爺子能對你有興趣，那你以後一輩子不說一鳴驚人，一帆風順是肯定保證的。
陳陽看看這位禿頭男，有些好奇地問：
「您是？」
等會，你小子連自己校長都不認識。楊校長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周老爺子倒是和顏悅色：「最後吹的《打上花火》確實不錯。」
「您還懂二次元？」
陳陽驚到了，上下打量打量，老爺子看著怎麼也有七十多，還挺摩登的。
老爺子神秘兮兮撩起中山裝衣角，陳陽眼尖，看到下面白襯衫上印著木葉的旋渦忍標。
樹葉飛舞之處，火亦生生不息。
陳陽鬆了口氣，既然都是組織的人，那必須加個微信。
加完微信陳陽拎包走人，只留下滿臉笑容的周老爺子和三觀稀碎的楊校長。
楊校長猶豫片刻，下定決心開口：「周老，時間還早，要不咱去學校動漫社團參觀參觀？」
周老收起笑容，皺眉：「去那做什麼？」
楊校長小心翼翼：「您不是喜歡二次元？剛才還能說出曲子名，不瞞您說，我也挺喜歡香菜……」
周老打斷他的話：「老楊啊，我都多大的人了，哪還有那個心去看年輕人喜歡的東西。」
楊校長臉色一僵：「那您曲子？」
「孫子手機鈴。」
「您衣服？」
「孫子穿剩的。」
楊校長：……
艹。
……
和陌生人加了個微信在陳陽看來就是件小事，就算對方是騙子也不要緊，他一個學生黨，手裡沒幾個錢，貧窮讓他無所畏懼。
他也沒多想，現在肚子空空，只想去小吃街來一碗鴨血粉絲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