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和親
就在東吳向外擴張之時,境內的丹陽郡卻不斷發生地方強族叛亂,歙縣的山越頭領金奇和毛甘分別率萬戶山越民屯守安勒山和烏聊山;黟縣的渠帥陳仆、祖山則率兩萬戶聚兵林歷山。為穩定局勢,孫權派威武中郎將賀齊率部前往鎮壓。
賀齊先攻向了林歷山,此山四面懸崖絕壁,高數十丈,山路危狹僅容一人,叛眾居高臨下,難以仰攻。陳仆、祖山憑險扼守,臨高下石,讓吳軍進兵受阻。賀齊趁夜色親自察看地形,選中了山越人不易防備的隱蔽緣道,隨後精選輕捷、勇猛之兵,於晚間以鐵戈斬山為梯潛爬上山,再放下垂布,後繼士卒沿垂布攀援而上,乘敵不備發起偷襲,同時四面俱鳴鼓角,呼號雷動。陳仆、祖山深夜突聞鼓角喊聲,惶遽不知所措,只好放棄扼守的山道逃歸大營。吳軍隨即登上山頂向敵營猛攻,一舉殲滅了盤踞林歷山中的叛眾,斬首七千級。歙縣的金奇、毛甘得到賀齊在林歷山大獲全勝的消息后,嚇得立刻率部投降。
平定丹陽后,賀齊上表提出歙縣過大難以管理,可從中分出新定、黎陽、休陽三縣。孫權同意了賀齊的建議,又將新分出的三縣連同黟、歙、始新共六縣設為新都郡,以賀齊為太守,治所設在始新縣,並加授賀齊為偏將軍。
而在周瑜奪下江陵之後,劉備第一時間上表奏封孫權代理車騎將軍,兼任徐州牧,以示同盟之好。孫權這邊也有心加固同盟關係,提出將自己的妹妹嫁與劉備續弦,劉備自是欣然同意。於是孫權派出船隊送妹妹自京口溯江而上,劉備則等候在離公安不遠處的石首迎親。迎親隊伍張燈結綵,沿途錦幛成林,正與江邊山色相襯,孫氏明珠步障,不可方物。
婚後,孫氏被接去公安居住,劉備的部屬都敬稱其為「孫夫人」。孫夫人才捷剛猛,多有父兄之風,身邊常帶侍婢百餘人,都仗劍衛立。即便如劉備這般見慣了風浪的人物,每次下車入到孫夫人內房時,也不免心中凜凜。畢竟孫夫人來自江東,與劉備更多的是政治聯姻而非真正的夫妻交心,為防變生肘腋,劉備在公安城西的孱陵新建一城,稱作「孫夫人城」,讓孫夫人與她的侍女及衛隊同住,以求敬而遠之,又讓一向莊重的趙雲管理內事。
此時的劉備雖已得荊南四郡,但無論從經濟發展還是戰略意義上看,四郡之和都遠不如一個南郡來得重要。尤其是南郡的治所江陵,處在自荊州北上或西進的要口,可以說不守江陵則無以復襄陽,不守江陵也無以圖巴蜀。於是劉備想親自與孫權會面,以劉表舊吏過多而自己土地稀少難於安置為由,向孫權請求都督南郡。諸葛亮勸說道:「主公與江東雖有同盟之名,但畢竟不乏利害衝突,不應輕身涉險。」劉備卻堅持說:「南郡意義之重,孔明定然比我更加清楚,若非我親去,便連一絲說服孫權的可能都沒有了。況且我現在的身份不止是孫權的盟友,更是其妹婿,他尚要假我之手北拒曹操,未必有心相害。」
對南郡志在必得的劉備終究還是不顧諸葛亮的勸阻,從公安乘船到京口與孫權會面,知其來意后的孫權沒有馬上回復,而是派人快馬去江陵徵詢周瑜的意見。周瑜正在策劃征伐益州,覺得佔有江南四郡而包裹住南郡的劉備是一個不小的威脅,現在他自己送上門來,正是清除隱患的好機會,就上疏孫權說:「劉備有梟雄之姿,又兼關羽、張飛熊虎之將,必非久居人下者。愚以為當趁劉備入吳之際,修築宮室將其安置在江東,再多供美女珍玩以慢其心。隨後讓瑜等將接管劉備部屬,分關羽、張飛各置一方,為攻戰前驅,如此大事可定。如果割土地以資劉備之業,使此三人俱在疆場,恐如蛟龍得雲雨,終非池中之物。」
再次宴請劉備時,孫權起身敬酒說:「左將軍遠來勞苦,然而南郡是公瑾身披重創才奪下的,孤與公瑾情同手足,實在不好自行做主,怕是要請左將軍先回,多等些時日,待公瑾回吳后再做商議。」孫權拒絕了劉備的要求后,不給他再多說的機會,立刻轉移話題道:「孤近日以精鋼百鍊成六口寶劍,特留一口,名為『青冥』,正配左將軍英雄之姿。」說著就揮手讓人碰上寶劍贈予劉備,此劍的紋理似呈百龍盤旋,色略暗晴,精光內斂。不過求南郡而不得的劉備此刻並無鑒賞寶劍的心情,他聽孫權以周瑜為託詞,就順著話說:「公瑾文武籌略,萬人之英,如今據有江陵,以其器量廣大,恐非久為人臣者。」劉備這話一出,在場的江東文武都為之一凜,只有孫權神色不變,繼續說:「南郡地少,也非左將軍可以施展之地。孤聽聞益州肥沃,多有能士,而州牧劉璋卻綱紀廢弛,左將軍何不取而代之?」劉備一聽,立刻出席行揖禮道:「劉季玉與備同宗,皆冀假先人英靈以匡漢室,實不敢存攻取之心。若要備行此不義之舉,還不如披髮歸於山林。」孫權信了劉備的話,也放下了心中的顧慮。
劉備走後,陸議對孫權說:「劉備在席間評論周都督的話是有心離間至尊與都督間的關係,至尊切不可聽信。」孫權大笑著說:「孤怎不知劉玄德的小人之心,只是他也太小看孤和公瑾之間的情義了。孤以兄事公瑾,又怎有人會疑心自己的兄長?」
而正踏上自京口返回公安之路的劉備恐怕還不知道,自己此行差一點就被困在江東成了窮池之魚。